在我的《枣窗闲笔研究》一文当中,我提出裕瑞的《枣窗闲笔》一书所言不可信,其不可信的原因有多方面的。 但有一种不可信,则无法得到任何解释,只能说是裕瑞毫无依据的信笔胡说,那就是其书中的几处比较大的自相矛盾。 我们比较他前两篇书评,这种自相矛盾就有很多。前两篇为《程伟元续红楼梦自九十回至百二十回书后》和《后红楼梦书后》(后文简称“程篇”与“后篇”),这两篇比较集中地记载了关于《红楼梦》的相关资讯。
一、程篇谈到:“诸家所藏抄本八十回书及八十回书后之目录,率大同小异者”。 既然说到“大同小异”,那么我们可以理解两点:1、裕瑞见到过不止一部抄本;2、他对这些抄本做过比较。 真做过比较吗?真做过,不仅做过比较,而且对“小异”给出了答案,就是不同的删改稿:“抄家各于其所改前后第几次者,分得不同,故今所藏诸稿未能画一耳”。
这里很明确说,见到的抄本是“一部”,而不是多部,此其一;其二,他拿程高本与这个抄本做过比较,而且比较的很细致。进而得出结论:程高本前八十回是“真笔”,只是还有些欠缺,所以怀疑是曹雪芹的第一稿删改本。 这是裕瑞在《枣窗闲笔》里面的第一个自相矛盾:他到底看到过几部抄本?
二、后篇:“八十回书后,惟有目录,未有书文。目录有大观园抄家诸条,与刻本后四十回四美钓鱼等目录,迥然不同。” 这里隐含着一个自相矛盾,既然裕瑞已经做过抄本与刻本的比较,而且比对得很细致,校勘功夫下得不小,而程高本的第一百五回“锦衣军查抄宁国府”在目录上即有。那么,连一个目录的没有做比较,谈何“增处、减处、直截处、委婉处”的比较?“查抄宁国府”与“大观园抄家”不能叫“迥然不同”吧? 这是裕瑞在《枣窗闲笔》里面的第二个自相矛盾:他到底有没有做过抄本与程高本之间的比较?
三、程篇:“伟元臆见,谓世间当必有全本者在,无处不留心搜求,遂有闻故生心思谋利者,伪续四十回,同原八十回抄成一部,用以贻人。伟元遂获赝鼎于鼓担,竟是百二十回全装者。不能鉴别燕石之假,谬称连城之珍。高鹗又从而刻之,致令《红楼梦》如《庄子》内外篇,真伪永难辨矣。不然即是明明伪续本,程高汇而刻之,作序声明原尾(委),故意捏造以欺人者”。
程篇肯定了陈伟元得之鼓担的说法,后篇又提出“真耶假耶”的怀疑。 这是裕瑞在《枣窗闲笔》里面的第三个自相矛盾:这后四十回,是“生心思谋利者”伪续的呢?还是程高伪续的呢?
四、后篇:“闻旧有《风月宝鉴》一书,又名《石头记》,不知为何人之笔。曹雪芹得之,以是书所传述者,与其家之事迹略同,因借题发挥,将此部删改至五次,愈出愈奇,乃以近时之人情谚语,夹写而润色之,借以抒其寄托”。 “殊不知雪芹原因托写其家事,感慨不胜,呕心始成此书,原非局外旁观人也。若局外人徒以他人甘苦浇己块垒,泛泛之言,必不恳切逼真”。 在一篇不长的文章里,前面说曹雪芹是在别人的基础上做的删改,后面又饱含深情地说是“呕心始成此书”。 这是裕瑞在《枣窗闲笔》里面的第四个自相矛盾:曹雪芹到底是这部小说的原创者还是改编者?
五、后篇:“闻其所谓宝玉者,尚系指其叔辈某人,非自己写照也。所谓元迎探惜者,隐寓原应叹息四字,皆诸姑辈也”。 “原非局外旁观人”。 这是裕瑞在《枣窗闲笔》里面的第五个自相矛盾:《红楼梦》的主角是曹雪芹自己还是他叔叔?如果是他叔叔,那曹雪芹在《红楼梦》里面就必定是贾兰?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裕瑞说得很明白: “其书中所假托诸人,皆隐寓其家某某。凡情性遭际,一一默写之,惟非真姓名耳”。 “一一默写”与“惟非真姓名”是明明白白交代这部小说不是小说,是完完全全的家史。那么,在《红楼梦》中作为配角的贾兰算旁观者呢还是局内人?
我们从行文当中可以了解,这两篇书评作于同时。程篇在论及《后红楼梦》时有表述: “余另有《书后》细论其不合理处,载在此篇之后” 也就是说,他在写程篇时就已经构思好了后篇该写的内容。在后篇具体评论《后红楼梦》前用大量篇幅做《红楼梦》相关资讯的延续交代,并就程篇的“载在此篇之后”给予了呼应: “此因《后红楼梦书后》,先补及原书八十回,及伪补续四十回之一切原尾(旁改“委”)者也”。 至此,我们应该可以得出这两篇书评作于同时的结论。上述的自相矛盾,有的是一篇之内的自相矛盾,有的是前后篇之间的矛盾,但都是同时写作而出现的矛盾。 这种自相矛盾令人费解,惟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裕瑞在写这几篇书后评语时,态度草率,信笔由缰,信口开河。这样的文章,无论是现在还是当时,要取信于人都不容易。因此,本人认为,裕瑞的《枣窗闲笔》不能作为信史使用,其所述的各项听闻与行为,不能作为脂批与脂砚斋的历史真实性依据,最起码的态度是:在没有其它文献资料做支撑的情况下,存疑。径用《枣窗闲笔》做信史是不科学不恰当的。
2011年11月1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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