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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藏吉晖堂本《红楼梦》底本考辨 ——兼与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一文商榷

 t铜豌豆A852 2018-02-22


 上图藏吉晖堂本《红楼梦》底本考辨——兼与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一文商榷

摘要:十年来关于上图藏吉晖堂《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之版本定位,不断引发红学界人士聚讼纷纭,然言人人殊,讫今尚无定论。在前人研究基础之上,本文通过文本比勘,论证上图藏吉晖堂《红楼梦》抄本应属东观阁本系列,其底本当为嘉庆东观阁初刻本,而非嘉庆东观阁重刻本,更非甲辰本(梦觉主人序本)向程高本过渡之中间本;由此佐证“程本之前就有一百二十回抄本在流传的观点又多了一个佐证”之误。


关键词:红楼梦  吉晖堂本  东观阁本  底本

  
    2004年7月,上海图书馆发现一部吉晖堂《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一时引发学界骚动。十年内,先后有乔福锦①、杨绪容②、曹立波③、夏薇④等撰文论述,然聚讼纷纭,争议不绝。早期,乔福锦举证论述,吉晖堂抄本应在程高本之前,是脂本向程高本过渡的一种“古本”,之后,杨绪容予以一一反驳;几年后,夏薇继续考订,论称:“它们的底本应该是不同于脂本和程本的另外一种或几种本子。”⑤对此,笔者曾于2011年考辨一百二十回抄本春草堂本版本源流时指出:“关于上图藏抄本(吉晖堂藏本),杨绪容先生所作《上图抄本〈红楼梦〉与沈星炜》,已通过数十例异文比对,结论‘此抄本的底本实为程甲本后的东观阁刊白文本’,例证充分、详尽、实在,当无异议。”⑥
  拙作发表后,一直未见夏薇本人或他人对于拙作的答辩或意见,而夏薇一系列有关春草堂本、吉晖堂本等一百二十回抄本底本考辨之作,又收入曹立波等主编之《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版本研究和数字化论文集》。⑦因而,某杂志编辑建议笔者续论吉晖堂本版本问题,笔者应诺。然草成初稿后始发现,曹立波等已著文指出,吉晖堂本“与东观阁本同源的可能性较大”。⑧笔者大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李白式感叹。之后,笔者详细辩驳吉晖堂本乃本于东观阁初刻本之作就此搁下。
  然而此问题久久未曾真的搁下,时常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半个世纪以来,所谓全抄本为“刻印本前身说”逐渐走红,前有范宁、潘重规、王三庆等试图论证梦稿本乃程高本的“工作底本”,“记录高鹗最后工作成果的本子”;继起者有杜春耕、胡崧生、曹立波等,论证杨本早于程本。⑨近年来又有夏薇、乔福锦等,试图论证梦稿本、吉晖堂本、春草堂本、籀红室本、补拙斋本等百二十回全抄本是程高本之前的一种“古本”⑩,“综合各种因素判断,其(陈按:指吉晖堂本)版本定位应在现存梦觉与程甲本之间”11,近年又称吉晖堂本、春草堂本、籀红室本、补拙斋本等120回全抄本,应为程高刻本和东观阁本系列之底本。12而夏薇尤致力于此说,反复论称:“不能排除它(陈按:指一百二十回全抄本)的底本是一个脂本和程本之外的本子的可能性。”13
  如今,夏薇一系列研究大作蒐集起来,编入专著《〈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初探》。14此类“刻印本前身说”究竟能否在事实上存在,究竟能否成为一说,确实需要慎重深究。正如中国红学会会长张庆善所指出的:“夏薇书的出版,毫无疑问是红学的最新收获,是开拓性的收获,人们可能会对夏薇的一些具体观点提出不同的见解,如果有这样的讨论,必将会有力地推动《红楼梦》版本的研究。我期待着夏薇书的出版能引起人们对一百二十回钞本研究的关注,红学的发展和突破寄希望于年轻的学者。”15为响应号召,笔者不揣谫陋,复检旧作,略事增补,公之于众,就教于海内外方家。
  

一、吉晖堂本十年研究缕述


  2004年7月5日,乔福锦在上海图书馆发现吉晖堂本,并第一时间写了未刊稿《上海图书馆〈红楼梦〉古抄本考略(未定稿)》,称:“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古抄本的发现,不仅填补了从梦觉本到程甲本之间的版本空档,也将补上《石头记》版本演变第二阶段最关键的一个缺环。”162005年9月,乔福锦又撰成《上海图书馆藏百廿回〈红楼梦〉旧抄本考述》一文,进一步论证:“上海图书馆的《红楼梦》旧抄本,乃是一部百廿回‘全抄’孤本。其底本早于程、高木活字及早期刻本,版本定位应在梦觉本与程甲本之间。它的发现,不仅补上早期手抄本与后期刊印本之间的重要版本缺环,也为现存抄本的文字疏证及刻印本源流的理清打下文献基础。”17
  对此观点,杨绪容曾表示异议,对乔文所举吉晖堂本异于程本之例进行一一考辨,论证“发现者认为此抄本的底本形成在程刻本之前,很有价值。笔者经查证,此抄本的底本实为程甲本后的东观阁刊白文本,抄藏者沈星炜是清代嘉、道间的词人,此书约抄于嘉庆六、七年前后。”18平心而论,杨文论述清楚,例证充分详尽,当无异议;此后亦未见乔福锦有关回应文字。
  然而三年后夏薇旧话重提,沿着“刻印本前身说”思路越走越远。在面对杨绪容论文之时,夏文绕过乔、杨二人的举例和辩驳,新举吉晖堂本之脱文、讹文或异文若干处,论证“吉晖堂藏本还有一部分文字与程甲本相同,不同于程乙本,也有极少的文字同于程乙本,与程甲本不同。也正是因为它的文字有如此复杂的拼凑的痕迹,我们才不能排除它的底本是一个脂本和程本之外的本子的可能性”。19
  笔者对于夏文论述吉晖堂本外部特征、收藏者沈星炜行状,及其诗词集概述一节并无异议;但是对于夏薇关于吉晖堂本异文考辨部分,恕难苟同。鉴于乔福锦当初比对各本异文时,已涉及东观阁本,之后杨绪容驳斥时亦已论及东观阁本,并论证吉晖堂本底本“实为程甲本后的东观阁刊白文本”,然而,夏文在论述吉晖堂本异文时所举各种版本,并未涉及东观阁本,殊不可解。
  而后,曹立波等在考辨北师大图书馆藏孙人和《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时,特意在注脚处提及上图藏吉晖堂本底本问题,论称:“杨文(陈按:指杨绪容《上图抄本〈红楼梦〉与沈星炜》一文)验证了‘上图抄本与东观阁本相同’”,“夏文(陈按:指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一文)列举的多处不同于程本的例证,如第二十九黛玉丫鬟有‘春繊’(诸本作‘鹦哥’),经笔者查验同东观阁本。”20
  对此意见,恕笔者寡陋,迄今未见夏薇任何相关回应文字。正基于此考虑,本文即主要验证夏文所举吉晖堂本“独异”之处,是否与东观阁本相一致,进一步佐证吉晖堂本“底本实为程甲本后的东观阁刊白文本”之观点。


二、吉晖堂本之外部特征


  据上海图书馆工作人员徐凡提供给的信息,上图藏吉晖堂抄本登录信息为:
  【题名】 紅樓夢一百二十回
  【著者】 (清)曹霑撰
  【版本】 鈔本
  【分类】 子 小說家 長篇 煙粉
  【索取号】 線普316207—30
  经查验,该抄本封面题“红楼梦”字样,卷前钤“吉晖堂”朱文印,次者程高二人序言、总目和正文,凡一百二十回,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乃一色笔墨抄就,回前有“红楼梦第X回”字样,回末有“红楼梦第N回终”字样。抄本保存完好,凡四函二十四册:第一册为第一至三回,第二册为第四至八回,第三册为第九至十五回,其余二十一册每册均为五回。由此可见,就其装函、形制而言,吉晖堂本与程本基本无异。
  需要关注的是,吉晖堂本款式又与东观阁本相同,正如曹立波、耿晓辉所论:“针对几部抄本中都存在与东观阁本相同的迹象,笔者认为,每面10行、每行22字的一百二十回抄本,与东观阁本同源的可能性较大,现知的有:上海图书馆吉晖堂(沈星炜)藏本、首都图书馆春草堂藏本(残抄本,16回在首图),以及北师大图书馆孙人和藏本。”21
  其实,吉晖堂本外部特征近于东观阁本之说,除了杨绪容所主张之外,乔福锦早期著文时亦曾论及:“据笔者目验,同是百廿回‘清抄本’,现存于国家图书馆和北师大图书馆的两部百廿回抄本,便是据东观阁一系刻本所抄”;“从上图藏本之基本特征(看),此本与早期抄本之关联及存有独出之异文等方面推断,不存在第一种可能(陈按:指程刻本之后的再抄本),第二(陈按:指为程刻本之前的古抄本)与第三种可能(陈按:指现存本抄成的时间在程印本问世之后)均有。”可是不加排除法,却又笔锋一转,直接结论道:“但现存本抄成于程甲本问世之前的可能性更大。”22
  按,乔福锦所称国图藏一百二十回抄本,即郑振铎原藏之春草堂抄本,笔者已考论其底本即东观阁本,不赘;至于所谓北师大图书馆藏一百二十回抄本,即孙人和本,曹立波等已举例多处,论证其属于东观阁本系列。举证充分,结论当属无疑。但其结论北师大这部一百二十回抄本“可以说是东观阁白文本刊刻之前的一部誊清的工作底本”之说,则倒因为果而已。23
  那么,乔福锦为何不回避吉晖堂本有可能是据东观阁本所抄这一关键可能性分析呢?其道:“上图本同现存之程甲、程乙、东观阁三本相比较,与东观阁本更接近,个别文字还异于程甲本而同于程乙本,这也是很正常的,并不会因此而影响对上图本的基本判断,因为还有其他大量的早期文字之证佐。程乙本与东观阁本,与上图本的关联,乃是前两者共同参照上图本系统之抄本的结果,只能证明程乙本‘引言’与东观主人‘识语’所讲曾参考过‘原本’之可信。”24
  首先,乔文所谓吉晖堂本“还有其他大量的早期文字之证佐”,并非实情,其异文举例对东观阁本而言,并不成为异文,杨绪容已一一辩驳,不赘。其次,也是最关键一点,东观阁本卷首“识语”中是否明确“细加厘定”时曾参考过某种程高本之外的什么“原本”?其实,“识语”中并无“原本”字样,实属误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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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 1:东观阁本卷首识语叶子。


  按,东观阁初刻本题名《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无批注,半叶十行二十二字,书口下镌“东观阁”字样。卷首识语云:“《红楼梦》一书,向来只有抄本,仅八十卷。近因程氏搜辑刊印,始成全璧。但原刻系用活字摆成,勘对较难,书中颠倒错落,几不成文;且所印不多,则所行不广。爰细加厘定,订讹正舛,寿诸梨枣,庶几公诸海内,且无鲁鱼亥豕之误,亦阅者之快事也。东观主人识。”25其中并无“原本”字样,唯一能引发联想者,唯有“原刻”字样可误读。由此可见,东观主人并未讲过曾参考过程高本之外的所谓什么“原本”。一字之差,涵义迥别。
  需要指出的是,东观主人王德化(字珠峰)在刊印东观阁本时,底本即为程高活字本“原刻”,然东观主人又作了“订讹正舛”的工作,正如陈力所论,一方面是校正了程甲本上明显的讹误衍夺,另一方面还据程乙本进行了校勘,“有些自然是东观主人自己的见解,但很明显东观阁本也曾参考了程乙本”。26因此吉晖堂本“与东观阁本更接近”,正可证其变文应源于东观阁本。


三、吉晖堂本之内部特征


  吉晖堂本与东观阁本之异同,应从文本比较来验证,即比勘吉晖堂本与东观阁本、程高本甚至脂本的典型的异文或脱文,下面详细论述。
  首先,吉晖堂本与东观阁本脱文雷同问题。夏薇在论述吉晖堂本“批语与旁改”一节中,曾提到吉晖堂本有一个漏抄二十二字的例子,即第七十七回程甲乙本第十五叶上,第四行起作(按原版格式排):
  ……里头不是袭人姐姐那里悄悄儿的找宝二爷呢吗柳家
  的道嗳哟可是忘了方才老宋妈说见宝二爷出角门来了门
  上还有人等着要开园门呢……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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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 2:程甲本第77回“宝二爷”重出处正文。


  东观阁本此处脱漏划线上的二十二字,作:“……里头不是袭人姐姐那里悄悄儿的找宝二爷出角门来了门上还有人等着要开园门呢……”28,而吉晖堂本亦脱阙。经查,此后翻刻的王评本、妙本、大观琐录本等均不脱文,可见是东观阁本的版本独特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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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 3:东观阁初刻本第77回作“找宝二爷”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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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 4:东观阁重刻本第77回作“我宝玉爷”字样。

  
  要指出的是,东观阁初刻本作“找宝二爷”字样,为是;而嘉庆十六年重刻本却作“我宝玉爷”,讹误两字。吉晖堂本和东观阁本此处脱文,应是因“宝二爷”字样重出而抄漏二十二字,因此吉晖堂本的讹误,应该更可能延续东观阁初刻本而非东观阁重刻本,即吉晖堂本的底本应为东观阁初刻本,此与杨绪容考论的底本实乃东观阁白文本正吻合。
  其实,东观阁本七十七回还有一处脱文亦可佐证。程甲乙本第十四叶下,第一行起作(按照原格式排):
  ……窗下细听屋内只你两个人我只道有些个体己话儿这
  样看起来你们两个人竟还是各不相扰儿呢我可不能象他
  那么傻说着就要动手……29
  而东观阁本第十五叶下脱漏划线上二十字,作:“……窗下细听屋内只你两个人竟还是各不相扰儿呢我可不能象他那么傻说着就要动手……”30经查,光绪间刻本妙复轩本亦脱二十字;而此前道光壬辰翻刻之王评本、光绪末期大观琐录本等却不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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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 5:程甲本第77回“两个人”重出处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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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 6:东观阁初刻本第77回“两个人”处脱文二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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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 7:东观阁重刻本第77回“两个人”处脱文二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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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 8:上海图书馆提供之吉晖堂本第77回“宝二爷”、“两个人”两处脱文叶子。


  其次,吉晖堂本与东观阁本异文雷同问题。因乔文所举吉晖堂本异于脂本或程本之异文例证,杨文已一一驳斥,在此不赘,以下主要论述夏文提及的十几处异文例证。
  夏薇在论述“脂本文字的痕迹”一节中称,“吉晖堂藏本的文字特点之一就是它有一部分文字是同于脂本而不同于程本的”,那么这些异文,是否同于东观阁本呢?不妨转录夏文如次,并逐一核对(破折号前为夏薇原文;破折号后后为笔者翻检东观阁本结果):
  第3回,程乙本作“贾珠之妻李氏捧杯,熙风安箸,王夫人进羹。”程甲本作“捧饮”,脂本和吉晖堂藏本均作“捧饭”。
  ——程乙本作“捧杯”。东观阁初刻本作“捧饭”31;重刻本亦作“捧饭”。32
  
  第4回,庚辰本中,门子道:“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其他脂本除个别字,如“俱”作“皆”外,基本同于庚辰本。只有程乙本将“扶持遮饰,俱有照应”删掉。吉晖堂藏本此处同于脂本,仍保留这八个字。
  ——东观阁初刻本作“扶持遮饰,俱有照应”33;重刻本亦有此八字。34
  
  第59回,宝玉越发急起来,说:“你只在这里闹倒罢了,怎么把你妈也都得罪起来?”庚辰本、杨本、彼本作“亲戚”。程甲本、程乙本均作“你妈”(桐花凤阁程乙本上原来是“你妈”,后改作“亲戚”)。吉晖堂藏本作“亲戚”。
  ——东观阁初刻本作“亲戚”35;重刻本亦作“亲戚”。36
  
  再如第15回,宝玉和二丫头的文字,程本与脂本异文比较明显,程本作“却见这二丫头怀里抱着个小孩子”,吉晖堂藏本此处有“想是他兄弟”,脂本作“怀里抱着他小兄弟”。吉晖堂藏本最接近脂本。
  ——东观阁初刻本作“想是他兄弟”37,重刻本亦作“想是他兄弟”。38
  
  程本作“同着两个小女孩子”,吉晖堂藏本作“几个”,与脂本相同。吉晖堂藏本此处与脂本一样,有“说笑而来”,而程本没有。程本“在村头站着瞅他”一句,吉晖堂藏本和脂本一样没有此句。程本作“宝玉情不自禁,然身在车上,只得眼角留情而已。”吉晖堂藏本基本同于脂本,作“只得以目相送”。
  按,东观阁初刻本作“几个”、“说笑而来”、“只得以目相送”39;重刻本亦作“几个”、“说笑而来”、“只得以目相送”。40
  综合以上各例可知,吉晖堂本不同于程本的“独异”之处,悉数同于东观阁本。
  其次,夏文举例称:“吉晖堂藏本除在一些程本与脂本不同处,与脂本相同而不同于程本外,在程甲本文字与脂本文字相同,而不同于程乙本时,吉晖堂藏本皆同于程甲本和脂本,不同于程乙本。”经笔者一一核实,其实这些所谓的吉晖堂本的“异文”,仍同于东观阁本,在此不再赘述,而需要重点讨论的,则是夏文关于吉晖堂本与程甲乙本均不同的异文。譬如,夏薇称:“判断吉晖堂本是脂本系统的本子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它还有很大一部分文字是独异的,不同于我们目前所看到的任何一种本子。”41果然如此吗?非也。实际情况是,吉晖堂本这些异文,并不构成“独异”,他们一一呈现在东观阁本上。
  现转录夏文如下:
  第105回的抄家清单,程甲本的物品比程乙本明显少了很多。吉晖堂藏本又在数量和名称上与程甲本和程乙本多有不同。如,程甲本作“金抢碗二个”,程乙本作“金抢碗八个”,吉晖堂藏本作“金汤碗二个”;程甲本作“貉皮三十六张”,程乙本没有“貉皮”,只有“貂皮五十六张”,吉晖堂藏本作“貂皮三十六张”;程甲本作“灰色羊四十把”,程乙本没有这件东西,吉晖堂藏本作“灰色羊皮四十张”;程甲本作“元帽沿十副”,程乙本无此物件,吉晖堂藏本作“元狐帽沿十副”;程甲本作“猫皮三五张”,程乙本无此物件,吉晖堂藏本作“猫皮三十五张”;程甲本作“倭股十二度”,程乙本作“倭缎三十二度”,吉晖堂藏本作“倭股皮十二度”;程甲本作“纱绫一百八一卷”,程乙本作“纱绫一百八十卷”,吉晖堂藏本作“纱绫一百八十一卷”;程甲本作“羽线绸三二卷”,程乙本作“线绉三十二卷。羽缎羽纱各二十二卷”,吉晖堂藏本作“羽线绸三十一卷”;程甲本作“各色皮衣一百,程乙本作“皮衣一百三十二件”,吉晖堂藏本作“各色皮衣一百三十二卷”;程甲本作“潮银五千二两”,程乙本作“潮银七千两”,吉晖堂藏本作“潮银五千二百两”;程甲本作“钱七千吊”,程乙本作“钱七千五百串”,吉晖堂藏本作“钱七千串”。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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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 9:东观阁初刻本第105回查抄清单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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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 10:程甲本第105回查抄清单叶子。


   经查,夏文以上所举吉晖堂本“独异”之处,除了吉晖堂本有两处讹字“汤”、“倭股皮”43,其他异于程甲乙本者,悉数同于东观阁本。此外,夏文异文举证有两处失误。一、夏文所谓“程甲本作‘貉皮三十六张’,程乙本没有‘貉皮’,只有‘貂皮五十六张’,吉晖堂藏本作‘貂皮三十六张’”,有误。其实程甲本和东观阁本均作“貂皮”,并不作“貉皮”。44二、夏文所谓“程甲本作‘各色皮衣一百’,程乙本作‘皮衣一百三十二件’,吉晖堂藏本作‘各色皮衣一百三十二卷’”,亦有误。其实,程甲本作“各色皮衣一百氌三二件”,其中“氌”字当为活字误置,因前一行对应字位“氆三十二卷”正阙漏“氌”字,当作“氆氌”为是。45
  又如:
  第2回,程乙本作:“雨村说:‘就是后边一带花园里,树木山石,也都还有葱蔚洇润之气,那里象个衰败之家。’”程甲本、梦本作“棻蔚洇润”,其他脂本作“蓊蔚洇润”,吉晖堂藏本作“苍蔚温润”。
  按,东观阁初刻本作“苍蔚温润”46;重刻本亦作“苍蔚温润”。47
  又如:
  第3回,程乙本作:“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纨、风姐立于案边布让。”程甲本作“播让”,吉晖堂藏本作“劝让”。
  按,东观阁初刻本作“劝让”48;重刻本亦作“劝让”。49
  又如:
  第5回,程乙本作:“宝玉点头微笑。一个嬷嬷说道:‘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媳妇房里睡觉的礼呢?’”程甲本、梦本作:“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媳妇房里睡觉的礼?”吉晖堂藏本作:“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媳妇房里睡觉的礼?”庚辰、己卯、舒本作:“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房里睡觉的理?”杨本:那里有个叔叔到侄儿房去睡觉的理?甲戌: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的房里睡觉的礼?蒙本: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媳妇屋里睡觉的道礼?戚本: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屋里睡觉的道理?”
  按,夏文此处“侄”字有误,程甲本亦作“姪儿”,而非“侄儿”;夏文收入《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版本研究和数字化论文集》一书时改作“姪儿”,为是。吉晖堂藏本原抄作“姪儿”,同于东观阁初刻本、重刻本。“姪儿”与“侄儿”为异形字,实乃通用,并非版本特征词汇,但夏薇曾在网络文章《〈红楼梦〉春草堂藏本初论——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系列研究之一》一文中,讨论春草堂本之“姪儿”时,称“姪”字的写法很特殊,“它的底本就有可能与这些本子或者它们的底本发生过联系”云云,非是。50
  又如:
  第94回,程乙本作:“你竟叫赖大带了去细细儿的问他的本家儿有人没有”,程甲本作“你竟叫赖大那些人带去细细的问”,吉晖堂藏本作“你竟叫赖大把那些女人带去细细的问 ”。同回,程乙本作:“贾母道:‘这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如今虽是十一月,因节气迟,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的天气,因为和暖,开花也是有的。’”程甲本作“应着小阳春的开花也天气,因为和暖,是有的。”吉晖堂藏本作“应着小阳春的天气这花开,因为和暖,是有的。”
  按,东观阁初刻本作“应着小阳春的天气,这花开因为和暖,是有的”51;重刻本亦同。52此例乃东观阁本的独特异文,比较典型,笔者、曹立波等曾多次讨论,不赘。53

上图藏吉晖堂本《红楼梦》底本考辨——兼与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一文商榷 
  

图表 11:东观阁重刻本第94回第6叶“这花开因为和暖,是有的”。


  夏文还称,“吉晖堂藏本在人名上也存在明显与其他各本不同之处”,但其所举两例,亦不能说明问题。其一,第27回,诸本作“香菱”,而吉晖堂藏本作“香嬛”,此应为讹字。其二,关于第29回春纤名字讹误问题。现转录夏文如下:
  第29回,诸本均作“然后贾母的丫头鸳鸯、鹦鹉、琥珀、珍珠,黛玉的丫头紫鹃、雪雁、鹦哥……”“鹦哥”上图作“春繊”。这些人名都不像是抄手妄改,因为抄手没有必要将好好的一个人名,非要替换成另一个也不能承载更多意义的新名字,这样的异文体现了底本文字的特征。
  按,夏文此处“春繊”,收入《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版本研究和数字化论文集》一书时作“春谶”,应为形讹;夏文中“这些人名……体现了底本文字的特征”一句,收入上书时,又改作“这些都不像是抄手妄改,而是底本即如此”。平心而论,夏薇这一判断是正确的,因吉晖堂本确乎并非妄改,而是本于东观阁本而来。经查,东观阁初刻本作“春繊”54;重刻本亦作“春繊”。55由此可见,东观阁本与吉晖堂本并无二致。
  以上诸例,可佐证吉晖堂本与东观阁本具有一致性,证伪了“不能排除它的底本是一个脂本和程本之外的本子的可能性”之说,是为证否;下面继续探究吉晖堂本与东观阁初刻本孰先孰后问题,是为证是。


四、吉晖堂本与东观阁初刻本之关系


  客观而言,通过各本异文校勘,是很难遽判版本真伪的,亦很难最终判定各本底本之先后。原因何在?主要是各本异文源流存在可逆性:既有可能抄胥笔误或整理者擅改,结果由是致非;又有可能由讹变是,坊主或事主通过本校法、旁校法或理校法等,对讹误不通处有所正是。
  首先,整体而言,为省力省工,东观主人在嘉庆十六年重刻东观阁本板片时,对初刻本上一些繁体字作了简化处理,用了笔画较少的俗体字或异体字,譬如程高本、东观阁初刻本上频繁出现的“寶”字,一律刻作“宝”;而吉晖堂本一律沿袭东观阁初刻本,仍抄作“寶”字。不过,其他出现频率较高的繁体字,东观阁重刻本并未变为笔画更少的俗体字或异体字;而吉晖堂本上却简化抄写。显然是吉晖堂抄写时虽按照“半叶十行二十二字”行款誊清,但为了减少工作量,频繁地使用简笔字抄写,这些字包括邉(边)、聼(听)、聲(声)、舊(旧)、解(觧)、迎(迊),等等。
  其次,如前所论,吉晖堂本、东观阁本第七十七回“两个人”、“宝二爷”两处,对于程甲乙本而言各有二十余字脱文,而后期翻刻本王评本等反而不脱。再如,第八十四回“大老爷那边”重出处、第九十七回“赶着办”句下,吉晖堂本、东观阁本相对于程甲乙本均脱二十二字,而妙复轩本、王评本则脱文不一。又如,第五十四回“媳妇道”句下、“外头唱的是八义……”句上,程甲乙本因脱十余字而致不通,但东观阁本、王评本、妙本、大观琐录本等后期翻刻本反而不脱文。56由此可见,从逻辑上而言,仅据脱文或增文之例,并不能遽判版本之先后。
  因此,欲判定刻本在前还是抄本在前,尚需借助其他辅助手段来鉴别,比如抄胥在抄录过程中不慎留下的漏洞。那么,这样的辅助证据,能否在吉晖堂本与东观阁本之间找到蛛丝马迹?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根据经验,像《红楼梦》这样一部一百二十回七十三万余字的大书,抄胥在誊抄时,难免不出现形讹字,甚至出现错简、脱文等漏洞,但是为了照抄底本行款,抄工一贯采取的补救之法即勾乙、增删字句。具体到东观阁本与吉晖堂本,外部特征即为半叶十行二十二字,抄胥为了弥合抄写过程中的失误,往往会留下不可回改的痕迹,乃至不可逆的抄写链。
  现以《红楼梦》抄本与刻本文本差异最大且内文变化最为复杂的第77回关于宝玉看望晴雯一段叙述为样本,再举证十例,如下表格:

  上图藏吉晖堂本《红楼梦》底本考辨——兼与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一文商榷

上图藏吉晖堂本《红楼梦》底本考辨——兼与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一文商榷 

上图藏吉晖堂本《红楼梦》底本考辨——兼与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一文商榷 

上图藏吉晖堂本《红楼梦》底本考辨——兼与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一文商榷 

上图藏吉晖堂本《红楼梦》底本考辨——兼与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一文商榷 
图表 12:吉晖堂本第77回第十三叶下至第十四叶上。

上图藏吉晖堂本《红楼梦》底本考辨——兼与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一文商榷 
图表 13:吉晖堂本第77回第十四叶下至第十五叶上。


  以上所举, 戚序本、庚辰本、甲辰本等脂本悉与程高本不同。此十例均可佐证吉晖堂本同于东观阁初刻本,而异于东观阁重刻本;其中,前四例还可佐证吉晖堂本之抄写漏洞应因循东观阁初刻本而来,且不具有可逆性,即吉晖堂本不可能某种乾隆古本向东观阁本过渡之“中间本”。
  

五、结论


  综合以上所论,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一、从形制、款式等外部特征而言,上图藏百廿回《红楼梦》吉晖堂抄本,颇近于东观阁本。
  二、结合吉晖堂本异文现象,本文验证了所谓吉晖堂本上的“独异”并不存在,其异于脂本和程本的绝大多数“独异”之例,与东观阁本相比并无二致,完全接笋。因此,吉晖堂本与东观阁本有着直接的递嬗关系,并非程高本系列之外的什么“早期古本”。
  三、吉晖堂本与东观阁本相比,其讹文、脱文乃至变文悉数一致,个别异于程甲乙本之处,亦不同于东观阁重刻本及其后翻刻本,而皆同于东观阁初刻本;加之个别东观阁初刻本不误之处,而吉晖堂本为求行款一致(半叶十行二十二字)所随意添加重复字,结果导致文句不通。此类特例,皆可证吉晖堂本乃东观阁初刻本之后、重刻本之前的一种东观阁本系列本子。
  四、东观主人在以程甲本为底本翻刻东观阁初刻本时,一方面是矫正了底本上明显的讹误衍夺,另一方面还据程乙本进行了校勘。有鉴于此,从脱文、异文等内外部特征而言,吉晖堂本异于程甲乙本但同于东观阁本之例,当为东观阁本之版本特征。这些异文的“版权”,应属东观阁本所有,因此推论当是吉晖堂本源自东观阁本,而非东观阁本源于吉晖堂本。
  四、本文进一步佐证了吉晖堂本底本“实为程甲本后的东观阁刊白文本”之观点。结合杨绪容所论,可以判定吉晖堂本其成书时代上限应为嘉庆早期,而非程高本之前的乾隆中晚期。
  总而言之,上图藏百廿回《红楼梦》吉晖堂抄本抄自东观阁本,仍属于程高本之后的版本,而非脂本向程本演变的“过渡本”。
  
(甲午立夏初稿,大暑前日二稿,甲午中秋节前改定,雪窗)


注释:
① 乔福锦:《上海图书馆藏百廿回〈红楼梦〉旧抄本考述》,《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科版)》,2005年第5期,第52—59页。为行文方便,全文省去尊称,特此说明。
② 杨绪容:《上图抄本〈红楼梦〉与沈星炜》,《明清小说研究》,2006年第2期,第99—109页。
③ 曹立波、耿晓辉:《北师大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考辨》,《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2012年第2期,第44—54页。
④ 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红楼梦学刊》,2009年第6辑,第132—141页。
⑤ 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第132页。
⑥ 陈传坤:《论〈红楼梦〉春草堂藏本之底本——与夏薇〈《红楼梦》春草堂藏本〉一文商榷》,《辽东学院学报(社科版)》,2011第4期,第91—101页;修订稿又载于《文化学刊》,2011年第4期,第58—67页。
⑦ 曹立波、周文业主编:《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版本研究和数字化论文集》,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3月版,第291—297页。
⑧ 曹立波、耿晓辉:《北师大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考辨》,第53页。
⑨ 耿晓辉、曹立波:《杨本后四十回与程乙本的关系考辨》,《红楼梦学刊》2010年第4辑,第115—129页。
⑩ 参见陈传坤:《蒙府本〈石头记〉补抄之底本重考》一文中“看朱成碧的‘刻印本前身说’”一节,《红楼梦学刊》,2013年第4辑,第82—85页。
11 乔福锦:《上海图书馆藏百廿回〈红楼梦〉旧抄本考述》,第58页。
12 乔福锦:《〈红楼梦〉百廿回“全抄本”考略》,载于《红楼梦程甲本探究》,当代中国出版社2012年5月,第173—200页。
13 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第141页。
14 夏薇:《〈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初探》,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2月。
15 张庆善:《〈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初探·序》,《红楼梦学刊》,2014年第2辑,第272—275页。
16 转引自杨绪容:《上图抄本〈红楼梦〉与沈星炜》,第100页。
17 乔福锦:《上海图书馆藏百廿回〈红楼梦〉旧抄本考述》,第52页。
18 杨绪容:《上图抄本〈红楼梦〉与沈星炜》,第99页。
19 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第141页。
20 曹立波、耿晓辉:《北师大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考辨》,第53。该页脚注①中,原文“如第二十九黛玉丫鬟有‘春繊’(诸本作‘鹦哥’)”句中“第二十九”下,疑夺“回”字。
21 曹立波、耿晓辉:《北师大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考辨》,第53页。
22 乔福锦:《上海图书馆藏百廿回〈红楼梦〉旧抄本考述》,第58页。
23 为论述孙藏本为东观阁初刻本之前的一部誊清的“工作底本”,曹立波、耿晓辉在《北师大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考辨》一文中提出的两点关键理由,一是“行款格式”,二是“特有文字”。其实这两者都具有可逆性,很难遽判孰先孰后。而关于后者,曹文第二组例证是关于二字合文现象,比如东观阁初刻本第七十六回“听见说大家往庵里【我去】们就知道是这里了”、第七十八回“秾歌艳【不舞】成欢” 、第七十九回“这孙【祖绍】一面”、第八十二回“这早晚就下了【學麽】”等处出现二字合文并刻问题,重刻本亦如此。要注意的是,前三例按清代书写习惯,是正常的,而最后一例“學麽”应属字位颠倒了。按照行文,应该作“麽學”,即“这早晚就下了學麽”(此例中,程高本、王评本等作“就下了學了麽”,可见东观阁本翻刻时夺一“了”字)。而孙藏本作为抄本,亦雷同此类,则应判断为抄本摹写刻本。因为抄本一旦出现衍夺讹误字,抄胥便中可从旁添改或点改;而雕版印刷,一旦版片成形,则修订不易。补救之法是挖改或更换字模,而又不能移动其他字位,于是出现二字并刻一个字位,或颠倒字模的“异置字版”。孙藏本作为抄本出现多处合文并列现象,大体雷同于现存程本修版现象,可相互佐证。抄本誊抄正文时,是不会出现合文并抄现象(除非双行夹批)。由此可见,北师大孙藏本之底本,乃刻本——东观阁本也。
24 乔福锦:《上海图书馆藏百廿回〈红楼梦〉旧抄本考述》,第58页。
25(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台湾)广文书局1977年影印本,扉页。
26 陈力:《〈红楼梦〉东观阁本小议》,《四川大学学报(哲社科版)》,1993年第4期,第51页。
27(清)曹雪芹、高鹗:《程甲本红楼梦》,书目文献出版社1992年影印本,第2113页。
28(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第2201页。
29(清)曹雪芹、高鹗:《程甲本红楼梦》,第2113页。
30(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第2200页。
31(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第73页。
32(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第153页。
33(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第90页。
34(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第120页。
35(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第1624页。
36(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第1700页。
37(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第349页。
38(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第429页。
39 (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第349页。
40(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第429页。
41 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第139页。
42 夏薇:《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第139—140页。
43 吉晖堂本作“金汤碗”,而东观阁本同程甲本均作“金抢碗”,“汤”为形误字。“金抢”,即“戗金”, “戗”字,本义为填,指器物上作嵌金的花纹。据万仪主编之《故宫辞典》引清宫档案膳食单,康熙帝除夕家宴菜单即有“青白玉碗额思克森鹿尾酱一品,金戗碗碎剽野鸡一品,金戗碗清蒸鸭子……”,东观阁本、程本作“抢”为是。程甲本之“倭股十二度”之“股”,当为“缎”之形误字,程乙本作“倭缎”为是。因此,吉晖堂本擅缀一“皮”字,凑成“倭股皮十二度”是屋上架屋,不知所云,去真远矣。
44(清)曹雪芹、高鹗:《程甲本红楼梦》(影印本),第2825页。
45 氆氌,藏语音译,为手工制羊毛织品,曾是西藏主要贡品。明人汤显祖《邯郸记?大捷》:“氆氇登台,绣帽猩蛮带,与中华斗将材。”宋应星《天工开物?褐毡》:“其氍毹、氆氇等名称,皆华夷各方语所命。”
46(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第37页。
47(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第117页。
48(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第73页。
49(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第153页。
50 夏薇:《红楼梦春草堂藏本初论——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系列研究之一》,载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百年红楼梦”:
http://hlm./Article.aspx?id=35968 (2014.07.14 7:49)
51(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第2656页。
52(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第2737页。
53 陈传坤:《论〈红楼梦〉桐花凤阁批本二十回抄文之底本——兼论补拙斋抄本之底本》,《铜仁学院学报(哲社科版)》,2011年第1期,第55页。或参见曹立波、耿晓辉:《北师大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考辨》,第52页。
54(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第730页。
55(清)曹雪芹:《东观阁本?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第810页。
56 陈传坤:《论〈红楼梦〉春草堂藏本之底本——与夏薇〈《红楼梦》春草堂藏本〉一文商榷》,第98—100页。

原载:《曹雪芹研究》2015年第1辑,第102-1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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