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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辅周医话

 连元康lian 2014-04-06

论“调神”

  七情伤人,在某种情况下,更甚于六淫。而精神治疗的作用在许多内伤疾病中都远甚于药物。即使是六淫所伤,病者的精神状态正常与否,对于药物的治疗作用也大有影响。

  既然精神状态的正常与否直接关系到人的健康,寿夭,所以《内经》把积精全神列在卷首,这决不是偶然的。其中谈到“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又说真人、至人、圣人、贤人之所以能“把握阴阳、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或“游行于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究其原因:不外“呼吸精气,独立守神”,“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因而能“精神不散”所致。当然,这些论述有些地方说得有些过分,但由此可知,精神状态对于人们健康影响的重要性。

  人的情志影响健康,而健康情况也影响情志。《内经》说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故喜怒伤气,暴怒伤阴,喜怒不节,寒暑过度,生乃不固。这就说明了情志是以脏腑气血的气化功能为物质基础的,反过来又影响气化功能,喜怒不节和寒暑过度一样,导致生机紊乱,影响到寿夭病已。

  人们往往注意了情志对脏腑气化功能的影响,这主要是因为情志失调影响气化,其来骤,其症显,而气化功能失常影响情志,其来缓,其症不显的关系。如“百合病”是心肺阴虚导致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故而出现“有如神灵者。”妇人经水适来或适断,又感外邪,热与血结于血室,形成昼日明了,暮则谵语如见“鬼”状。《三指禅》中提到的痰饮而导致如山川崩裂,或闻高捷南宫,或闻雷霆风声,或身如虫行等怪异现象。为人喜悲伤欲哭,数欠身,象如“神灵所作”,是“脏燥”所致,各家所载还很多,都是气血失常,影响精神状态。只要脏腑功能好转,而“神”病也随之好转。我常用甘麦大枣汤加味或加减十味温胆烫,辅以精神安慰治疗气短心慌,悲伤不能自持的病人,疗效较为满意。

  脏腑功能失调,在梦中也可以反映出来,《内经》讲得不少。我在平时多见脾虚之人梦见腹饥进食,食不能饱。大盛之人多见斗殴,火烧房屋。心气不足,肝气不足之人往往见高岩失足,手足惊搐,当预防风瘫。正气大亏心情怫郁之人,而梦见山陵崩毁,房屋倒塌,鬼神侵扰。气血虚弱夹痰郁者多梦见鬼神怪异,或平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事。如局部梦见犬啮,虎咬痛不可忍,多为气血凝滞,当速为疏通,防其久后生疮。阴盛阳衰之人易梦见茫茫大泽或蛇类。当痰饮阻塞气管时,往往梦见走进小屋,欲进不能,欲退不得,憋得浑身汗出。《内经》谓:“心藏神、肝藏魂、肺藏魄、肾藏志、脾藏意”,听起来似嫌玄妙,实为元神之别称。

  自1970年以后,我常梦见回梓潼与故人团聚,而这些人皆已去世,又常梦见无边大漠或游于大海彼岸。《金匮·五脏风寒积聚》云:“邪哭使魂魄不安者,血气少也。血气少者属于心。心气虚者,其人则畏,和目欲眠,梦远行而精神离散,魂魄妄行。”所以我这些梦境大概是我“行将就木”的预告。细心揣摩病人的梦境,有助于查知病变的部位,病变的性质和预后,不宜轻视。

  因情志伤及脏腑气化功能,一定要先解决病人的情志,然后辅以药物治疗,否则徒伤正气。以梅核气而论;此病多发于忧思过度。如果不改变病者的精神状态,徒用行气之药如柴胡舒肝散、厚朴七物汤、越鞠、四磨之类,愈行气愈结,以气弱复加思则气结之故也。将病者换一环境,常处于喜悦活跃的环境是无上的良药。又如因大怒而致昏厥,虽有潜阳镇逆之品而不设法平息其怒气,实难见功,医者必须苦口婆心,善言开导。

  不过言语开导也不能千篇一律。对于病不甚重,而精神完全被疾病所压倒者,要“恩威并用”。要直指其精神的软弱状态,正言责之,而另用他人安抚,一“剿”一“抚”,颇易见动,不然一味温言安慰,反而愈劝愈不能自拔。

   有些病者,被责之后,反而奋起与病相抗,这是精神治疗的反治法。还有一种粗知道理、断章取义者,精神干扰亦不能忽视。李士材曾说过,这种人硝黄尚未入口,已魂飞魄散;参术尚未下咽,心先痞塞。这种人一定要直指其弊,不然药之无功。旧社会为礼教束缚,待嫁室女幽尼、寡妇所欲不遂,往往形成经闭,男子独身则多梦遗。这类情况不可以病论,冒昧用药,反而加病,历代先哲皆有论述。徐灵胎治男子阴肿,是因“思女子而不得”。余奉仙把这类情况比为“草木荫生,终不得沾雨露,又为稍见风日,阳无阴施,阴无阳化,有不萎败者哉”。

  也有一种精神紧张、药后作呕病者,一定要想办法使其精神分散。我曾治一反胃病者,一闻药味立即作呕。我反复思考采用小半夏汤加入红塘。首先给他说明不是“药”,是姜糖开水,以解除病人畏药情绪,其次说药后两脚心要发烧,病就痊愈。病者喝后一心专注在脚心,服后一口也未呕,待药力发挥后呕也就此止住。

  要解决精神状态不正常,平素敛气存神非常重要。《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对于精神的损益,“知之则强。不知则老”。“愚者不足,智者有余,有余则目耳聪明,身体轻强,老者复壮,壮者益治”。佛家把过耗精神称为六贼,眼、耳、鼻、舌、身、意,过用则皆能耗散气血,使精神萧索,故“心猿归正,则六贼无踪”。为了探索健康之道,对于这类东西的著述不少,不管是“八段锦”或“二十四段锦”,达到“大周天”也好,“小周天”也好,目的只有一个:“集精全神”。我几十年的体会,就是求其自然,佛称观自在菩萨。只要心神内守不乱,默默守住丹田就好,若故意憋气,往往憋出病来。若能长期意守丹田,真正入净,就能作到由弱转强,达到任何药物所不能达到的治疗作用。我在早年,身体就差,多年来敛气、存神,所以能活到上寿。正气内存,气血不乱,何病之有?心神不安,只存躯壳,神魂飞越,定不永寿。在临床治疗上,切勿轻视精神治疗,切勿忘记精神作用。

谈治病求本

  凡治病必先找出发病的根本,即《内经》所谓: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这一点,是临床治疗的绳墨。历代先哲的著述,无处不体现这种观点。

  观仲景《伤寒论》,同属太阳病,由于病人体质这个“本”不同,于是就有麻黄汤证与桂枝汤证的不同表现和治疗方法。

  以《金匮》而言,同属虚痨病,有的因中阳不足,有的因干血内停,由于这个“本”的不同,所以在治疗上也各不相同,一用黄芪建中汤、一用大黄蛰虫丸。

  后世各家,对这方面的总结,论述如汗牛充栋,不胜枚举,颇能启发人使之巧。

  三十多年前,我在蜀中曾治两例失眠患者。一例自述不思食、不思睡、夜愈欲睡愈兴奋,昼却头昏然寐亦不能,其他无任何不适。查其舌、脉亦无特殊变化。观其所服方药皆系养阴、清热、重镇安神之类。反复考虑不外如此治疗,何以毫无效验?详细询问,才知道患者在两月之内,几乎天天饮酒食肉。我猛然醒悟,此乃高粱厚味郁积蕴热,热郁阴分,内扰神明,神不安宅。故而精神亢奋。
此病虽未见脾胃积滞之实象,但不思食即可以从积滞论治,因高粱厚味郁积发热不能与燥热内结等同,山查最善消肉积,故用山查八钱、神曲五钱、麦牙五钱、茯苓三钱,令其煎服。一剂后小便较正常略多,且自觉发烫,极臭;当天即感睡意朦胧,两剂后即能正常入睡。之所以能够通过消积滞以达到安神的目的,就是失眠之“本”,乃是高粱厚味所发之郁热内扰阴分所致。

   另一例失眠患者,自述因冒雨行走,自后渐次身重、脘闷、失眠,前后达两月之久。病人极言失眠之苦,迫切希望医生药到寐安。观其所服三十余剂方药,多系养心,和胃,安神之类。我反复推敲,病在淋雨后发生,属湿邪作祟,再仔细询问,果然除上述症外,尚有头胀、呕逆、口苦、舌苔根部微黄腻,脉象沉缓。症与湿邪为病相符合,失眠显系湿邪阻滞气机所致,祛湿即可安神,以藿朴夏苓汤主方,进退加减三剂即告痊愈。

   两例患者虽同系失眠,但一因膏粱厚味郁积发热所致,一因湿邪内扰所致。致病的根本一经了然,治疗方案便容易解决了。

   对待标与本亦不可执一,二者是随时可以转化的。如我治漆某某之脑炎。前医治以清热解毒为主,其方中石膏用至四至一八两。迨我诊治时,病者已见神昏、呕逆、烦躁、汗出,舌苔白滑厚腻,呈现一派中寒亡阳现象,急以四逆汤大剂与之而取效。这时的“本”已由热中转为寒中,由热盛转为亡阳,故应以温中回阳救逆为主。

  又如张某某,患痹症十余年,其间祛风、除湿、舒筋、活血诸药,所进不知凡几,却不能制止病情的发展,到后来周身筋经挛缩如虾。以病者正在青年期,气血正旺,本不应坏至如此地步。皆因治者始终把风、寒、湿合而为一看作一成不变,反复使用温燥药如羌活、独活、防风、川乌、草乌、松节,舒筋活血如乳香,没药、牛膝、姜黄诸品。从而导致营阴大损,以致液愈枯,筋愈急,终成废人。此病初期,风、寒、湿已不为病之本,燥热伤阴反倒为本了。治疗就应该以养液、柔筋为主,《金匮》桂枝芍药知母汤中用芍药、知母,《千金》独活寄生汤之用于地黄,张洁古之天麻丸用羚羊角又为寒湿化火而设。思不及此,每易偾事,不可不知。

  人是一个活体,因此前贤非常强调病人因病源的不同,禀赋的差异,治疗方法应各不相同。另外,随着周围环境的改变,人体自身亦随之变化,所以,病情随时都在转化。在一定的条件下,原来的本可以转化为标的地位,而标又可以转化为本,所以临床应以变的眼光去看待标本之间的关系。我认为,不管是新病还是旧病,导致机体 产生病变的主要因素就是本,在几种邪气合犯人体的情况下,对机体危害最大的就是本,也就是应该解决的主要问题。其他可以举一反三,切勿胶柱鼓瑟,刻舟求剑,以误病家也。

 

 

“乙脑”与石膏及其它

  齐××患“乙型脑炎。前医迳投石膏、知母及苦寒药类,遂至亡阳之变,我诊后急书:附子一两、干姜五钱、甘草三钱,叮咛速服。

  有善用石膏治“乙脑”之某大夫阅方后谓之下咽则闭。“乙脑”乃热病也,岂有用热药大剂之理云云。

  齐又粗知医理,急召我至,见其四肢厥逆,冷汗淋漓。我慨然曰:“若不急于救阳护阴,束手待毙乎?”一日之间,进两大剂,方使转危为安。

  余谓:任何病,万不可被病名吓倒,疾病因人、因时、因地而异,岂可执一方而治万病。所谓治病就是治其人之病,人有禀赋之异,症状之异,方土之异,方应随之而灵活增减,贵在临证布思,审查隐微。以“乙脑”言之,有过用苦寒而致泄泻者,治以泄泻为重,用六和汤加粉葛有效;有因暑热而表证尚在者,用香薷饮加六一散有效。不可概以为热证,动辄石膏半斤。
 

谈肺窍不利诸症

   感冒的主要症状之一就是鼻塞、流清涕(症见鼻塞、流清涕不一定是感冒)。若起病即清涕不断、鼻塞、喷嚏、头昏、头身痛,病在肺表,若治得法,可一解而愈、《内经》云:“善治者,治皮毛”就是此意。

  如服解表药三、五日后,头身等外症已解,而鼻塞、流清涕甚或如断线珍珠般接连不断,身软弱,稍动则自汗,稍坐则身冷,苔白,此为外感虽去,肺阳已伤,不能摄纳水液,切忌再表,可休息数日而愈。亦可稍用温摄,如玉屏风散,补中益气汤稍佐粟壳,恶寒甚者可酌加附子。外用生姜烧热后擦肺俞穴、太阳穴、风池、风府等穴,再用葱白捣烂,炒热熨贴。此法对于外感寒邪初期用之亦佳。

  如药后三、五日或五、七日,外症已解,鼻孔一侧不通,鼻孔与喉头微红微痛,此为余邪化热,可用冰硼散吹喉,或用黄连、青黛研为极细末吹喉,吹药后病人须仰卧一段时间,使药力长时间作用于喉部。并用桔梗10克、;射干、牛蒡子、黄芩各6克,马勃、葛根各3克,甘草1.5克煎服。口渴舌质红者可少佐知母、地骨皮。气虚脾弱者牛蒡子当慎用,以免造成腹泻。方内葛根系升腾阳明之药,量勿过重,此为反佐之法,与夏邦佐治白喉,在黄连解毒汤内加附子用意相似。

  如外症已解,仅有咽痛鼻塞,左咽痛左鼻塞,右咽痛右鼻塞,堵塞的一侧鼻孔内清涕甚多,时而又转为淡黄较稠之涕,多系余热未尽。如将息得宜,可不药而愈。也有阳旺之人,清涕可转黄稠,最后燥结而愈,如有阳复太过而化火者,可佐用前方。

  如外症解后,早晨感到鼻塞,有清涕或黄涕,至下午鼻孔略通,但咽喉甚至胸部有如毛发刺激感,晚上症状加重,熟睡一觉,第二天早晨咽喉,胸部刺激感又消失,仅有鼻塞、流黄涕或清涕。这是邪退正衰,邪正缠绵相持之故。此时千万不可再用苦寒清里或发散解表,若用之比伤正气,使邪乘虚而入,反使鼻塞加重,即使鼻塞的症状解除,也会复加其它病症。这所谓“开门揖盗”。这种稍劳则邪气进,保养则邪气退的情况,往往要持续四、五天至七天之久,因此这段时间不要让阳气外泄,不宜讲话过多,以免损耗肺气。 蒲辅周医话

  还有一种头痛鼻塞,鼻涕极黄臭,轻者为鼻渊,重者为脑漏。此病多为肺胃积热,堵塞络道所致,可用苍耳10克,辛荑、白芷、藿香各6克,川芎、藁本、桔梗、连翘各3克,细辛、甘草各1.5克,枯苓4.5克,生石膏12克治之。热重者加猪胆汗或丝瓜络。若热瘀互结,可酌加凉血化瘀药。此方最好作为水丸,每餐后服1.5—3克,切忌加大剂量,因苦寒太过,中阳受损,徒伤正气,无助于治疗。同时要忌烟酒及煎炒等辛辣厚味。

  在冬季或冬春之交,气候寒冷,出现单侧鼻塞,或略有清涕或黄涕。稍微活动或饮热汤、或吃热食,塞孔清涕立出。呼吸通畅如常,稍冷或饭后又鼻塞如故。此非感冒,实为阳气不足以抗外寒,可酌加衣服以助阳气,可自行好转。亦有整个冬天皆如此,吃药无效,来春,天气温和自行恢复者。总之,不宜用药强发其表,轻者尚可无害,重则大伤表卫,以至玄府不闭,失去开阖之能,稍动则大汗淋漓,阳气与津液并泄,略感风寒则直入经络,甚或脏腑。《灵枢本神篇》谓:“肺气虚,则鼻塞不利气少”即有这种含义。所以千万不要“实实”,“虚虚”,人为地造成“短气不足以息”,“漏汗不止”的变症。或有问:“我在天气转冷时感到鼻子塞着不舒服,加了件衣服鼻子就通了,呼吸自如。但是我索性脱一件衣服还是呼吸通畅这是什么道理?”前者是人体得衣后,起到了保养阳气的作用,正胜邪。后者是阳气不能与寒邪相争,弃关退守,是邪胜正,此时往往伴有喉头如毛发刺激感,人多不自知,实则已有病邪潜伏待机而发。六四年孟春,某人劳力四天,出现鼻微塞,而无其它不适。此人体本弱,劳力之后阳气略泄,而玄府稍闭,此时如能节劳一段时间,阳气来复,可不药而愈。惜乎不自养,反而用苍耳、荆芥、辛荑、细辛等药发之,三剂后谓病重药轻,用大剂麻黄附子细辛汤强发之,当夜汗出如洗,正当汗出之际,鼻孔顿通,呼吸如常,心中十分高兴,以为药达病所,谁知尚味到天明,两只鼻孔其塞如堵。只能依靠口腔呼吸、口干、舌燥,苦不堪言,而且头昏不举,耳如蝉鸣,不思饮食,每到下午手脚心热如灼。此系不当汗而强汗之,汗之又不得其法。《伤寒论》中明文告诫:“汗出不可令如水淋漓,如水淋漓,病必不除。”这一“必”字份量极重,惜乎学者未细心领会。此等汗使阳气与津液大受损伤,以致出现上述诸症。幸后治者先用童便调鸡子黄,养阴退热,继用小剂加味四君子汤复其阳,调治半月,精神逐渐好转,鼻孔能通一侧,调养月余始康复。
 

疫痉证治概要

  疫病好发于冬末春初。起病多有头痛项强,甚者迅急出现项背拘急,角弓反张,神昏厥逆。以病因论属疫疠之气为祟,以症状而论属痉病的范畴。有谓“无湿不成痉”之说,这是根据病机十九条中“诸痉项强,皆属于湿”的精神而来的,此说尚有可商之处。

  本病初起,大多为内外合病,从病变部位讲,多在太阳,阳明,病轻的不闭厥,虽有三阳并病亦易治,若内外俱病,出现三焦逆乱,营卫不通,甚至六经症状皆见。厥逆抽风者,治之甚难。倘正气素盛,津液 素足,治之得法,三焦得和,营卫得通,闭厥解除,即可转危为安。若治之不得法,内闭外脱,死亡最速,而最棘手者,莫过于内闭外脱。

  宗历代先哲之法,结合自己数十年的临床心得,我将此病大致分为三型:极重型,重型,一般型。

  极重型
  此病多见于小孩,以小孩为稚阴稚阳之体,加之生活不能自理,内易停食,外易感邪,容易给病邪可乘之机。

  临床表现为发病急骤,初起即见高热,头痛,项背强,四肢麻,烦躁,呕吐或下利,肢厥,抽搐,昏迷等现象。此为表里同病,古人以“奔马”、“闪电”名之,乃形容其病势之急骤,危害之剧烈。

  此时当急用一般的刮痧法,用碗口稍沾清油,从上至下自风池、风府刮至骶骨两旁,以疏通太阳。此经脉纵贯一身,为一身之藩篱,此脉通畅与否,关系到一身之气血周流,不但治疗外感热病至为重要,即内伤诸病,亦不可轻忽。另从手弯,腿弯刮,以疏通厥阴,太阴。刮时必轻,勿破伤皮肤,以刮现出紫红点为度,或用针消毒后,浅刺少商,中冲或十宣穴,令出恶血少许。刺前先用手从臂上向下推至指头数遍,后用麻绳扎住第二指节,即可刺,出血后立即去掉麻绳,昏厥可兼刺人中,不宜出血,或掐人中即可,以上系开闭之法,凡属闭证皆可使用。无论何种外感热病闭证,开闭极为重要,若忽略开闭,表里不通,营卫不畅,邪无出路最易形成内闭外脱之险证。

  治疗时先别阴阳,如面青,唇淡,舌不赤,苔不黄,目不赤,气不粗,烦躁不甚,神昏厥逆,扪之胸腹不热,急用苏合香丸研末开水化后灌服,得吐更好,牙关紧闭者,开关散可以使用,外柔颊车,以助口开。寒闭不能与寒症等同,如确系阴证,烦躁肢厥,呕吐甚,脉沉微,属厥阴、阳明合病,急则治标,吴茱萸汤可用,待吐止厥回,再随症治之,此为救急权变之法。又有寒闭开后见头痛身热,无汉烦躁诸热象者,此系寒热混杂,可用小剂双解散加葱白少许(约三寸)生姜二片水煎服。若苔黄、舌干,烦躁无汗,里证重,表证轻者,三黄石膏汤亦可选用。若表证重,里证不多,只见烦躁无汗,腹不硬满者,亦可用大青龙小剂服。若开闭得法病势随减则易于救治。

  属阳证者,虽有厥逆,抽风,烦躁,神昏腹部扪之必热,腹中必满硬,二便不利或大便溏二极其恶臭,面色必红,母赤,唇干燥,色赤苔黄,气粗恶热,虽有肢冷,呕逆,不可用温燥辛烈之品,宜用凉开,如至宝丹,紫雪丹,安宫牛黄丸等均可选用。喉间痰盛者酌加玉枢丹,开闭之后,可用杨氏增损双解散加减使用,抽搐甚者如羚羊钩藤汤。大凡用增损双解散,必酌情加减,如抽搐甚者加钩藤、羚羊角、葛根,口干加花粉等,如叶天士所说“不可就认板法”,既要掌握规律,又要结合变化,疫痉闭证虽有寒热之分,但究竟属热者多,寒者少。病势减退,则以调和胃气为本,不拘阴阳两证,到后期皆需调和胃气,叶天士曾有面色白者,清热至十分之六七,即不可过于寒凉,恐成功反弃。面色苍者,须要顾其津液,清凉到十分之六七,往往热减身寒者,不可就云虚寒,而投补剂,恐炉烟虽熄,灰中有火也。这一论述十分正确。由于禀赋各异,故尔治疗亦异,这一点一定要细心揣摩。不过,所谓“白”应是“白而肥者异”,“苍”应是“苍而瘦者”仅一白字,一苍字似嫌不够明白。白而肥者多湿甚,苍而瘦者多津亏。这段论述不仅在一般湿热的治疗上有执导意义,就是在杂病的治疗中,也极有参考价值。

  调胃之法,不可急于用术、砂、蔻等辛温香燥,免伤胃津,以至造成长时间低热不退,津液难复,温病后期复津液即是复正气,保胃津即是保胃气。要注意勿将津和液混为一谈,津是液在气化下的产物,标志着液存而气化正常,故胃津存,即是脾胃升降正常的表现。二者功能正常,则水谷之气不衰,余邪自然易退,否则往往流连难愈。

  调胃宜以沙参、玉竹、山药、扁豆、五味、麦冬、石斛、谷芽、麦芽等甘淡之品为主,佐以少许陈皮;若大便干加火麻仁,蜂蜜;口渴甚加天花粉,知母;服胀少加枳壳、郁金;若反胃呕清,可酌用半夏、生姜;若邪去津伤,无它症者,以鲜葡萄、樱桃、枇杷、蔗浆、梨汁、西瓜等水果、少少与之,既不伤阳,亦无滋腻之患。其奇妙组合,爽口之长,诚为人工组合所远远不及,造物之灵,可见一班。若天寒地冻无此物者,我在梓潼时常嘱病家用菠菜熬稀粥,亦不失为热病后养胃阴之佳品。

  重型
  发烧头痛,项背强,或有肢厥而昏迷抽搐。此型治疗亦以祛邪为主,重在太阳、阳明,以一主表,一主里耳。先辨表里寒热轻重,一般酌用河间双解散,或增损双解散。两解表里,病势必衰,随症施治,法如上述。

  一般型
  发烧、头痛俱不甚,无肢厥,间或呕吐下利。以逐秽解毒清热为主治。可用藿香正气散或香苏饮加味,解三阳经之表,若无汗身痛甚,口不甚渴,苔薄白者,亦可用十神汤或苏羌发表汤,此系表寒重者。若兼心烦甚者加用栀子豉汤,呕吐加生姜,表闭夹热者亦可选用葳蕤汤。

  更有轻者,其治法与一般感冒大致相同,偏寒者用人参败毒散、加味香苏饮灵活加减,偏热者可用葳蕤汤加减,或银翘散加僵蚕、蝉蜕等;夹食滞者加神曲、谷麦芽;有气滞加香附、腹皮或厚朴、枳壳少许。

  极重型与重型的治疗重点在于祛邪开闭,尤其极重型,开邪气之出路至关重要,切勿一见高热则轻率地投以苦寒重剂,那样更易兵伏邪气,邪无出路,必致病邪加重,甚至内闭外脱。又祛邪一定要参合化浊,因为此病并非单属热邪或寒邪,往往夹秽浊之气,化浊逐秽是治疗中的关键,邪退之后要处处注意胃气。

  这是我综合各温病学派,结合我数十年的临床心得之概要,临床中应对具体情况灵活化裁使用,不可胶柱鼓瑟。

  附方:增损双解散:
  白僵蚕9克、蝉蜕12枚、姜黄2克、防风3克、薄荷3克、荆芥穗3克、当归3克、白芍3克、连翘3克、黄芩6克、桔梗6克、生石膏18克、滑石9克、甘草3克、大黄(酒浸)6克、芒硝6克。
  水煎去渣,冲芒硝入蜜三匙,黄酒半杯和匀冷服,按:此方可不入蜜酒。
 

论“食疗”

  久病之人,胃气大虚,往往不胜药力,稍补则壅,稍通则伤,稍温则火亢,稍冷则阳伤。更有服药长久,胃气大损,病人往往厌药,用药即使对症,亦难获满意的效果;如不对症,胃气一绝,危殆立至。故古人反复告诫,留得一线胃气,便有一线生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灵活采用饮食疗法,往往可以稳定胃气,化险为夷,渡过千钧一发的险关,为下一步的治疗打下基础。人类在生存进化的过程中,机体通过长期的验证,自发地在病患情况下,出现缺什么,就喜欢吃什么的现象;多什么,就厌恶什么的现象。如阴亏者喜食水果,脾虚湿重者喜食辣椒,这种现象的实质虽尚未为人们完全认识,而胃以喜为补,却是饮食疗法治疗疾病的一个重要原则。《内经》说:“临病人问所便”。这个“便”,就包括了病人对饮食的喜恶。

  一九六二年,我院一家属热病后又生疮,长期服药,病虽退,病人烦燥、失眠、不思食,后来又发生呕吐,吃饭吐饭、喝水吐水、服药吐药,如此三日。患者系年迈之人,子女以为已无生望,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求治于我。我询知患者想喝茶,即取“龙井茶”二钱,嘱待水沸后两分钟放茶叶,下后煮两沸,少少与病者饮。越曰,病家惊喜来云:“茶刚煮好,病人闻见茶香味就索饮,连饮两口未吐,前后喝了两小碗,非但未吐,反觉舒服,腹中鸣响有矢气,当晚即能入睡。次晨醒后,如饥索食,不知能不能与食,还须服用什么药?”我想,久病年高之人,服药太多,胃气已损,今胃气初苏,切不可再投药石,如稍有不确,胃气一绝,后果不堪设想。令用极稀米粥少少与之,以养胃阴和胃气。如此调理月余,精神日佳而康复。彼时病者正气大亏,胃气仅存一线,虽有虚热内蕴,不可苦寒通下,若强用苦寒通下则胃气立衰。故用茶叶微苦、微甘、微寒而兼芳香辛散之气,清热不伤阳,辛开不伤阴,芳香微甘有醒脾悦胃之妙。茶后得矢气即是脾胃气机已通,能入睡,醒后索食即是阴阳和调的明证。用甘淡米粥养胃而慢慢康复正是稳扎稳打的意思。
 

论“保胃气”诸法

  谈到保胃气,人们往往一下就考虑到砂、蔻、姜、术;不过湿困中阳,胃气升降受阻,用砂、蔻、姜、术助阳气以强升降之机亦不是不可。但胃阴受损者用之,则反伤胃气,因此时需助津液以保气化,所以用辛温则适得其反。叶天土用甘寒益胃阴案最多。对于余热未尽,而胃阴又伤者,当宗《伤寒论》竹叶石膏汤法。记得我在成都行医时,曾治两例患麻疹后阴伤的小孩,一例患儿素体阳盛,一例系常人体质。阳盛患儿麻后干咳不止,不思饮食,解黑色溏粪,极臭,舌质红而无苔,用竹叶石膏汤加芦根、黄连小剂量进。每剂生石膏最多不超过15克,黄连每剂不超过2克,进退五剂,患儿能进饮食,大便转正常,又两剂后饮食基本正常,停药调理而愈。另一患儿则现低热,鼻中流浅红色血水,不食、舌红无苔,嘱用冬桑叶、白茅根煎汤代茶频饮,症状逐日减轻,七日后接近正常,两例患儿皆系麻后阴伤不思食,热重者甘寒佐苦寒为治;热轻者纯用甘寒,频饮代茶,使其水津四布而不至形成停饮,达到开胃进食的作用。这是生津以益气。在此同时,有一业余中医爱好者的两个孩子亦出麻疹。麻后低热不退,不思饮食。他用苦寒清热法无效,以为是真阳外越,决定采用引火归元法,一日之内两个小孩相继殒亡。此人大哭说:“医书误我!”其实医书何尝误他,错在不知辨证,张冠李戴而自误。麻后伤阴,苦寒本非所宜,又用桂附温阳,何异抱薪救火。还有热结阳明,用苦寒急下存阴,亦是保胃气的法则之一。《伤寒论》、《温病条辨》,《温热经纬》言之最详,这里就不再冗述了。四十多年前,梓潼黄某,胸闷脘胀半月余,砂、蔻、楂、曲等消导,参、术等温补迭进无效,连夜派人至成都接我回梓救治。到后方知郭先生已先我一日而到,并处小承气汤。富贵之家畏硝黄如虎狼,迟疑不敢服药,要我决断。我见其舌苔黄厚,脉虽沉但有力,知系平日营养过丰,膏梁厚味蕴郁化热,积于汤胃所致,理应涤荡。力主照郭先生方服用,黄某犹豫之后,勉进半茶杯,半日后腹中转矢,又进半杯,解下黑色稠粪少许,味极臭,胸脘顿觉豁然,纳谷知香。事后黄某问:“何以消导不效,非用攻下不可?”我说:“病重药轻如隔靴搔痒,只能养患耳。”《徐洄溪医案》中杨某外感停饮案,与此大致相同。这是内伤病,热积肠胃用苦寒通降,保胃气之通畅,《内经》说:“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后世的“六腑以通为用”即是此意。不过使用此法一定要中病即止,切勿太过。

  中阳不足,用温补法是人所共知,不过在使用时,应分清究竟是外邪所伤,还是内伤劳倦,还是禀赋不足。若伤于寒湿,则应以辛热温散为主,重在驱邪;若系劳倦内伤,禀赋不足,则应以甘温为主,重在温补。何以辨别呢?伤于寒湿多与季节、环境有关,发病急骤,不但厌食而且脘腹闷满胀痛,脉多沉紧有力,苔多白厚,舌质改变不大。若劳倦内伤,禀赋不足而致中阳虚者以满闷居多,不但苔白,舌质亦淡,脉多虚无力。这类病人即或舌上夹黄苔或薄白苔,也概以温中为主治疗。当然也应细辨有无虚中挟实之象。

  饮食适度,是保胃气的一个重要方面。很多人片面理解食物的营养价值,认为什么食物的营养价值高,就多吃一些,身体就会好,结果饮食无度反伤胃气。同道某君的女儿,经常腹泻,胃纳欠佳,面色不华,反复检查也无结果,求治于我,我用温中健脾药治疗亦无甚进展,舌上白腻苔始终不退。于是留心观察,发现患儿饭后总要拿苹果或梨吃,据说饭后吃水果可以帮助消化,由此方知此儿乃过食生冷,中阳受损所致。劝其改饭后吃水果的习惯,七天后果见好转,一月后与常人无异,其间偶尔进药一剂立见效果。另有一处于恢复期的肝炎患儿,家长偏执高糖、高蛋白之说,每天鸡蛋三至五个,牛奶半斤至一斤,高级奶糖不断。休息治疗三月,患儿始终腹胀,精神欠佳,嗳气,偶尔腹泻呕吐,口臭,舌苔黄而厚腻,特别突出的是厌食,每餐都是在家长威逼之下勉强进食。我劝家长减食,每天给鸡蛋一个,吃鸡蛋则停牛奶,如患儿不想食,干脆听其自然,并处以加味保和丸服用。如此三日后患儿食量渐增,七、八天后呕、胀、泻俱好转,一月后完全正常。不但小孩如此,成人也是如此。1957年漆××脑炎后期消化不好,频频反胃腹泻,治不奏效。患者舌苔极其秽腻,通过询问,才知牛奶、鸡蛋等高营养物日进五餐,于是建议改四餐,患者欣然同意,并说:“我早就想减少了,吃后心中实在难受!”旋即又改为三餐,呕逆大大减少,稍用药物调整即愈。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宿食未去,新谷又增,胃气很难正常运化。《伤寒论》中有“病人脉已解,而日暮微烦,以病新差,人强与谷,脾胃气尚弱,不能消谷,故令微烦,损谷则愈”。这十分清楚地说明,在胃气不强的情况下,损谷是保胃气的最好方法,而节食则是损谷的最好办法。适当减少食量,使胃气运转游刃有余,方能“以通为用”。

  除了上述各方面,注意六淫、七情亦是保胃气所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六淫之邪尚可用药物治疗,七情则药物难于见功。七情伤人必见心胸、胁胁满闷,不思饮食,即使是平日胃气很强的人,一旦经受精神刺激,马上就消化锐减,逍遥散调和肝脾也好,保和丸消导也好,都很难收效。此时宜细心体察原因,用言语开导,方为正治。如能设法遂病者之情志,让病人移情易性,病也就易治,不然纵用千般药饵,也是劳而无功。
 

谈治学方法

   学习要靠自己,一是认真读书,一是认真临床,二者不可偏废。读书可以在我这里,临证就不必了,这里高干诊室病人太少,实践机会不多。至于灵活,可参考现代杂志,有些文章真不错,不要小看有些是公社医院医生所写,水平并不低。又如我给你的八大传染病案(指何廉臣所辑《全国名医验案类编》),有些治案就比我灵活。

  读仲景书一定要认真,他的特点是实在,没有废话,是什么病,就用什么药。后人的书好处就是详,可惜的是往往把医学道理当文章来做,动辄千万言,缺乏实在。

  不要好读书而不求甚解,要不懂多问。我在成都时,曾向教伤寒多年的教师请教:“太阳病,下之后其气上冲者,可与桂枝汤。若不上冲者,不得与之。”这个气上冲到底是啥样子?教师一时穷于应付。后来我在临床又细细访问患有这种病的病人,病人说:“我觉得突然间,一股气往上冲。”有的又说:“感觉轰的一下,一股气往上走,内外都感到不舒服。”就这样,凡是不懂的切不要不懂装懂。

  如妇人患奔豚,冲至咽嗌,一医者竟云不治而死。某君概然谓之曰:“何不用桂枝加桂也?”余劝其细读《伤寒》、《金匮》,尔后见吾乃曰:“原来桂枝加桂是治欲作奔豚,已作奔豚则应服奔豚汤泻其肝也。”余欣然称是,可谓善读书者也。
 
 

治病务先治其心

   有患者,求我诊治曰:“我神经衰弱,心脏亦有病,请开人参一两。”我只诊其病而弗听其说。诊其脉,沉而且弦,笑曰:“君堂堂男子,竟是妇人之恙。”其人怫然曰:“”为何?余告曰:“妇人多郁怒,君亦多气,是故言之。”与疏肝和胃之剂,越日复诊,已见应效,询知此人与其妻不睦,同床异梦,视为路人。感慨言之曰:“先生何料事如神也。”我对其人诚恳告之曰:“情志之病,药石不能为功,君当精神愉快,夫妇和睦,则不必服药。”彼乃欣然归去,以后果与妻和好,越年,病遂告愈,夫妇登门拜谢,不胜欣喜。看来医生治病,务先治其心。

 谈治病求本

  凡治病必先找出发病的根本,即《内经》所谓: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这一点,是临床治疗的绳墨。历代先哲的著述,无处不体现这种观点。

  观仲景《伤寒论》,同属太阳病,由于病人体质这个“本”不同,于是就有麻黄汤证与桂枝汤证的不同表现和治疗方法。

  以《金匮》而言,同属虚痨病,有的因中阳不足,有的因干血内停,由于这个“本”的不同,所以在治疗上也各不相同,一用黄芪建中汤、一用大黄蛰虫丸。

  后世各家,对这方面的总结,论述如汗牛充栋,不胜枚举,颇能启发人使之巧。

  三十多年前,我在蜀中曾治两例失眠患者。一例自述不思食、不思睡、夜愈欲睡愈兴奋,昼却头昏然寐亦不能,其他无任何不适。查其舌、脉亦无特殊变化。观其所服方药皆系养阴、清热、重镇安神之类。反复考虑不外如此治疗,何以毫无效验?详细询问,才知道患者在两月之内,几乎天天饮酒食肉。我猛然醒悟,此乃高粱厚味郁积蕴热,热郁阴分,内扰神明,神不安宅。故而精神亢奋。
此病虽未见脾胃积滞之实象,但不思食即可以从积滞论治,因高粱厚味郁积发热不能与燥热内结等同,山查最善消肉积,故用山查八钱、神曲五钱、麦牙五钱、茯苓三钱,令其煎服。一剂后小便较正常略多,且自觉发烫,极臭;当天即感睡意朦胧,两剂后即能正常入睡。之所以能够通过消积滞以达到安神的目的,就是失眠之“本”,乃是高粱厚味所发之郁热内扰阴分所致。

   另一例失眠患者,自述因冒雨行走,自后渐次身重、脘闷、失眠,前后达两月之久。病人极言失眠之苦,迫切希望医生药到寐安。观其所服三十余剂方药,多系养心,和胃,安神之类。我反复推敲,病在淋雨后发生,属湿邪作祟,再仔细询问,果然除上述症外,尚有头胀、呕逆、口苦、舌苔根部微黄腻,脉象沉缓。症与湿邪为病相符合,失眠显系湿邪阻滞气机所致,祛湿即可安神,以藿朴夏苓汤主方,进退加减三剂即告痊愈。

   两例患者虽同系失眠,但一因膏粱厚味郁积发热所致,一因湿邪内扰所致。致病的根本一经了然,治疗方案便容易解决了。

   对待标与本亦不可执一,二者是随时可以转化的。如我治漆某某之脑炎。前医治以清热解毒为主,其方中石膏用至四至一八两。迨我诊治时,病者已见神昏、呕逆、烦躁、汗出,舌苔白滑厚腻,呈现一派中寒亡阳现象,急以四逆汤大剂与之而取效。这时的“本”已由热中转为寒中,由热盛转为亡阳,故应以温中回阳救逆为主。

  又如张某某,患痹症十余年,其间祛风、除湿、舒筋、活血诸药,所进不知凡几,却不能制止病情的发展,到后来周身筋经挛缩如虾。以病者正在青年期,气血正旺,本不应坏至如此地步。皆因治者始终把风、寒、湿合而为一看作一成不变,反复使用温燥药如羌活、独活、防风、川乌、草乌、松节,舒筋活血如乳香,没药、牛膝、姜黄诸品。从而导致营阴大损,以致液愈枯,筋愈急,终成废人。此病初期,风、寒、湿已不为病之本,燥热伤阴反倒为本了。治疗就应该以养液、柔筋为主,《金匮》桂枝芍药知母汤中用芍药、知母,《千金》独活寄生汤之用于地黄,张洁古之天麻丸用羚羊角又为寒湿化火而设。思不及此,每易偾事,不可不知。

  人是一个活体,因此前贤非常强调病人因病源的不同,禀赋的差异,治疗方法应各不相同。另外,随着周围环境的改变,人体自身亦随之变化,所以,病情随时都在转化。在一定的条件下,原来的本可以转化为标的地位,而标又可以转化为本,所以临床应以变的眼光去看待标本之间的关系。我认为,不管是新病还是旧病,导致机体 产生病变的主要因素就是本,在几种邪气合犯人体的情况下,对机体危害最大的就是本,也就是应该解决的主要问题。其他可以举一反三,切勿胶柱鼓瑟,刻舟求剑,以误病家也。
 

谈用中药不能离开中医理论

  一妇人贫血,医予当归、丹参、白芍、熟地、龟胶、鹿角胶、枸杞、猪骨髓、山茱萸等一味蛮补,历时数周,红血球未见增长,乃就诊于我。我阅过原方,细观神色,切过脉后,问曰:胀乎?答曰:胀,不思食,食亦不化。我即处以理中汤,用羊排骨四两,熬汤煎药。两剂后饮食大增,两月后显著收效,后以异功、六君调理而瘥。

  有问何以贫血用补血药不效,而用理中效?盖脾胃为生化之源。《内经》谓:“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舍气而补血,反碍生化之源,甚则腹胀纳呆,此证是矣。中医讲究气

谈方之“王道”与“霸道”

  治外感方如大将,消灭入侵之敌;治内伤方如丞相,治理国家。这是人们对方药性能的比喻之谈。外感多为六淫犯人,其来疾,其变速,其症险,尤其是温病。这就要求在短时间内克敌制胜,故用方多猛,犹如行军打仗一般,争分夺秒。内伤多为七情所伤,饥饱劳役,日积月累,正气日渐削夺,人多不觉,或虽有感觉,但因影响不大而忽略。这样由功能而及脏器,病已形成,才被引起注意。由于其来渐,其势缓,其伤深,在治疗时要想急切见功,如奔跑太快,必致颠仆。且骤病易起,渐衰难复,因此这类方药,疗效相对地显得缓慢。人们鉴于两类方药的性能不同,常称前者为“霸道”之方,后者为“王道”之方。

  长于治外感病者,崇“霸道”方而贬“王道”方,认为“王道”方如隔靴搔痒,不能治病,可有可无;长于治内伤者认为“霸道”方最伤正气,稍有过用,往往使病者愈治愈坏,甚至成为坏病。

  “霸者”方长于攻逐,其力猛,往往看到某个症状明显消失,易被认为“有效”。“王道”方多用于扶正,其效缓,因气血之生长本身就缓慢,易被误认为“无效”。

  其实两者各有千秋,要点在于用方之准确灵活耳。有一膨胀病患者曾自述,初胀之时如槟榔、木香、牵牛子之类一服即消,继服效果逐渐减小,更医求治,谓过用攻伐,中气不能转输,改用香砂六君子汤,初服三剂,似有效又似无效,又服三剂觉精神好转,胀也有所减轻,以后消消补补,终收全功。以治疗中病人也曾性急,嫌进展太慢,又求医改用攻逐药,两剂后几乎腹胀如故,惊骇之下,才不敢再自作聪明。

  非“霸道”方不足以却邪,非“王道”方难以扶正,两者不可偏废。古人有比喻“王道”方为“君子”,所谓不求功而有功,不言德而有德,犹如“无名英雄”。其功妙在潜移默化之中。二者或分用,或合用,如十枣汤中甘遂与大枣同用,皂夹丸中之枣膏送服,保和丸之加白术为大安丸。用之得当皆有妙用。

  叶天士治疗虚损久疾,强调“王道无近功,多服自有益。”我早年读此体会不深,中年对此略有体会,晚年始领会深切。久病正衰,当以“王道”方为主,多服自有益,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惜乎有的病家只图一时之快,有的医家着眼于急功好利,对于慢性虚损之疾,而行霸道极为有害。临床上以霸道方攻伐无过,加重病情者并非罕见。上工治病,不仅要治病,更要治心,千方百计嘱病人耐心治疗,才是好的医生。此点孙思邈在《大医精诚》中言之颇详,是医之道德也。
 

谈“节欲”

  作父母的谁都希望子女健康、聪明。要作到这一点,除后天的营养教育外,重要因素还在先天。所以在怀孕之前,首先应注意父母的身体健康,俗话说“母壮儿肥”,若育儿夫妇体质不好,胎儿的健康必然受到影响,要想育儿夫妇身体好,节欲是个重要方面。如果房事不节,肾中真阴、真阳俱不足,则很难受孕;即使受孕,多易流产,苔多不壮,就是想尽千方百计保住,生下的小孩往往弱不禁风,无论智力,体质,各方面都差。要想胎儿健壮,在受孕前三月至半年,夫妇最好分居,这样戒房事一段时间,双方气血皆充足,精髓饱满,最易受孕。孕后胎儿发育也好,孩子一般都健康聪明。

  我曾见一男子患遗精病,无论白天黑夜,心中稍有所动,精就遗泻了。前后治疗半年多,补养、收涩、重镇等药如六味、八味、十全大补、斑龙、金锁固精之类,迭进百余剂无效,病者在医生目前发脾气,认为医生对他不尽力,有绝招不用。经过仔细询问,才知道他在新婚蜜月,性生活无分昼夜,到第二十五天性交时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周身骨架如散。经过多方治疗,半年后才能作近距离行走,稍劳动则气短、心慌、疲劳异常。爱人因他形同废人,也离婚而去。我告诉他:“夫妻房室,切勿纵欲贪欢,即使年轻力壮,也应节制,以一月一度为好。古人所以提倡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婚,就是以免早婚损伤元气。你昼夜无度,元气大伤,肾不能藏五脏六腑之精,短期安能恢复。如能清心寡欲,注意营养,再助以药饵,慢慢或可收效。若徒靠药物,实难收功。”这类纵欲伤身者,临床并不少见。纵欲者岂但不易种子,即种子亦易夭折。《内经》说:“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就是对纵欲伤身的高度概括。有的人把希望寄托在药物上,希望依靠药物来填精补髓,这也不是不可能但总不如自养。李恒超曾批“种玉丹”说:“与其精既竭而籍药饵以补填之,何如节之使之不竭之为得乎。即或禀受怯弱,本质虚羸,然惟能节欲而后药力之滋补乃有效耳。”可谓要言不繁。何况药物总有偏弊,哪及自身保养。

  我在旧社会行医数十年,有很多富贵之家,不知节欲,求诸药饵,奏效者寥寥无几。记得在成都行医时,有一富家娶妻三房仅得一子。某年冬春之交,其子烦躁啼哭不已,三天内更医近十人,孩子仍然啼哭不思乳食,最后求我诊治。我见已开药方不少,有健脾的,如参苓白术;有消导的,如神曲、山楂;有散寒的;有疏风的,等等我仔细查看小孩的指纹、大便‘舌苔均无特殊之处,仅脸色略红,思考半天,处不出什么方子。于是询问家长,始知此富翁生子前乏嗣,常服参茸后才生此子。因而此子先天就阳盛阴亏,故而烦躁不乳。这就说明寄希望于药饵,总是不那么理想的。

  孕后不能同房,这是保胎的要诀,孕后同房最易导致流产。即使不流产,欲火煎熬,出生后的小孩也容易生病。曾有某君因爱人多次流产,十分苦恼,向我问询保胎良方,我察其无病,问及夫妇生活,得知孕期同房过多。嘱其孕期一定不要同房,结果顺产一婴。

  除注意节欲外,还应注意清心宁神。这一条对孩子的性格和智力关系很大,同时也将影响孩子的体质。《内经》非常强调精神和健康的关系,比如:“心者,五脏六腑之主也,·····故悲哀忧愁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大怒则形气绝”,“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等等。后世医家在此基础上更予以补充、发挥。如严纯玺在“教养宜忌论”中就反复谈到妇人妊娠三月,形象始化,未有定仪,因感而变,口谈正言,身行正事,生活端正庄严。还说:“勿信师巫,勿听淫词野传,口不可出恶言,勿见鬼神怪戏。”妇人在孕期精神愉快,情绪安定,对胎儿的发育是有益的。

  情绪不好,除了影响孕期胎儿,甚至可以使妇女不孕,如传青主就专门把嫉妒列为不孕的原因之一。因此,孕妇应比平时更加注意性情修养。

  节劳,也是孕期不容忽视的一个问题。因为孕期气血消耗大于平时,过劳,气血消耗量增大,势必导致胎儿供养不足,从而影响到胎儿发育甚至流产。很多孕妇出现气短,心慌的现象,就是气血不足是明证。在这种情况下,如不节劳,生下的孩子也不会很健壮。我所说的孕期节劳,不是说什么都不干。还要说明的是,人们往往注意了“形劳”而忽略了“神劳”。作劳力劳动的妇女,孕期更应注意不能用脑过度。“曲运神机则伤心。”脑力太过所伤,在某种程度上说,更甚于体力劳动,所以有“形苦志乐寿,形乐志苦夭”的说法。有些劳心过度的妇女,生是孩子也显得苍老。她们曾经问我:“我们的孩子营养也不差,为什么总是干瘦?”殊不知这就是孕期未节“心劳”所致。我所说的“心劳”就是指为私利而终日营营,势必影响胎元。

  孕期的营养卫生也应该注意,除了不吃刺激性的东西外,饮食的营养一定要合理。孕期是两个生命在消耗营养物质,尤其是胎儿的发育,需要多种营养,所以营养的消耗量也相应的增大。不然胎儿发育不好,形成先天不足,造成终生憾事。但是,也不可无选择地把各种营养品一起上,这样就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孕妇体形肥胖,平素白带较多者,宜少吃水果,以免孩子将来胃凉,稍微饮食不慎,不吐就泻。有的婴儿常年流口水,就是过食水果,生冷,两湿相合,伤及中阳的表现。这类孕妇饮食应偏于温热。孕妇平素热重者,饮食应偏于清凉,可以经常吃适量新鲜水果、不惟不伤胎,还能有助胎元。为防止将来小孩生疮,孕妇平素适量吃点苦瓜最好。因为苦瓜虽苦,非大苦大寒之品,苦中有甘,不伤胃气。历代各家所列饮食宜忌,多可作为参考,但不可全信,孕妇饮食总宜清淡,因淡味为五味之本,禀冲和之气。

  这里主要讲节欲、宁神、注意饮食与胎元的关系,不独妇女应注意,就是男子也应注意。人们往往只注意了饮食、药饵,忽略了上述几个方面,殊不知是忽略了最重要的方面。
 
 

 要求“神”合,不必求“形”合

  实践已经证明,中西医结合大有成效,二者结合解决了不少单靠中医或西医所不能解决的许多疑难问题。可是二者的理论体系究竟有别,所以,牵强附会地硬搬现代医学的名词和概念,放弃中医的辨证论治,往往会弄巧成拙。

  众所周知的“乙脑”姑且不谈病随体质差异等因素的变化,仅就病邪而言,中医就有偏暑偏湿之别。故尔在治疗上一侧重清热,一侧重利湿。对于现代医学所谓之高血压病,就有即等于中医肝阳上亢的说法,遏之则铁落、赭石、胆草、白芍、丹皮之类,一派清润潜降,结果有有效者,有不效者,甚有偾事者,究其原因,不外对证与不对证。就以邓某某和艾某某而言,同属高血压(参见《蒲辅周医案》第2-4页),一为肝肾阴亏,真阳浮越,故以益阴潜阳论治;一属肝郁血热,故从平肝着手,终用肝脾两调而收功。另有陈某某,1964年因脾机能亢进,主治者以脾大属血虚血热,乃以攻逐为主,最后选用了地鳖虫以搜剔,结果大便所下7呈不可名状之物,病人全身状况较前大为衰退,不得已作了脾切除手术,中药治疗也改弦易辙,方才基本稳定。八年后全身浮肿,以午后下肢为甚,大便日行三次而不成形,脉大鼓指而空,舌光无苔而不思饮,血压在160-150/130-120mmHg之间波动,饭后口中有苹果味。整个情况属脾肾两衰,阳气浮越,故治疗用甘酸敛阴,甘温养阳,而敛阴忌其腻,养阳戒乎燥,服至五、六剂,血压下降至130/90mmHg肿减大半。十余剂后大便成条,一日一行,竟稳定两年左右,此病若因血压高而以肝阳上亢论治,不啻落井下石。喻嘉言曾说过“如此死者,医杀之耳”,这句话每个医生都要时时引以为戒。

  麻疹,现代医学认为系传染病,中医则认为“虽为胎毒,多为时行”,既强调传染,亦注意内因,因麻疹亦透发为顺,一般治疗以辛凉宣透为主。可是1945年成都遭洪灾,家家户户水深盈尺,秋后小孩出麻疹,色不甚红艳,隐于皮下,用辛凉宣透几乎无效,后考虑到湿遏,采用苦温化湿法,往往一剂即见透发,告诸同道,试用皆称满意,1965年,有龚姓小儿出麻疹,先用中药银翘、白虎,同时注射西药青、链霉素,而低烧不退,小儿反见神疲,改用小剂当归四逆汤,桂枝仅用八分,一服后麻疹透发如云,以后即按一般常规调理而愈。

  再以肺炎而论,有人认为即是中医所谓肺火,所以要消肺之火“炎”,就需用银翘、芩、连、知、栀之类。还有人认为只有温病才涉及肺炎,这些论点,实属偏见。症之临床,肺炎初期属风寒者,可选用十神汤、三拗汤;夹里热者,可选用麻杏石甘汤、越婢汤之类;确系风温,可选用银翘散、桑菊饮或加减葳蕤汤。若有兼证,尚应灵活加减。我亦曾用桂枝加厚朴杏子汤而治疗肺炎,此方乃《伤寒论》方,由此可见不必拘于病名,总要对证为要。

  急性黄疸性肝炎,多解释为湿热,而医药几乎皆为茵陈蒿汤、栀子柏皮汤。这未免太简单化了。确为湿热也要分阴黄、阳黄。临床上常可见到黄为退而脾肾阳气大损者,皆系苦寒太过,湿热未去,阳气已衰,实在可叹。无黄疸性肝炎,有伤于情志,有伤于过劳,有伤于失治,因此更不可动辄茵陈、栀子。伤于情志者,决非单靠药物能奏效;伤于过劳者,必先节劳而后药方能奏效。同时还要从整体着眼,不要把病位死扣在肝胆上、如一例肝炎患者,多方治疗转氨酶不降,我直接调整其脾胃,而转氨酶亦降。因为中药对各脏器的概念与西医的概念不是完全相同的,西医的病位,可提供参考,但不能对号入座。近年来,人们习用活血祛瘀治疗冠心病此法非不能用,但不可滥用。如谢某某,胆固醇、脂蛋白偏高,用了草决明、山楂、郁金、菊花、丹参、虎杖之类的药物后,病人反而头晕加剧,心跳加快,更出现气短、疲倦、大便溏等症,而胆固醇、脂蛋白并未见明显降低。治者嘱患者少吃糖,而患者却谓:“一年中很难吃几次糖食”。改用补益中气法治疗后,上述诸症明显减轻,这样反复几次后,病人说:“我不懂医学,但不知自身感觉是否是治疗正确的标志?吃了那些降胆固醇的药反而加剧,一吃补益中气的药,症状立即减轻。原来以为是偶然的,但几次反复后证明决非偶然,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道理,希望大夫们研究研究。”象这样的病人,可以说是医生的一面镜子,应当时时自照为要。更有把冠心病与淤血等同起来,似乎舍活血祛淤别无二法,这是更背离辨证论治的原则了。如聂某某,年已七旬,老年之人阳气与阴血皆衰,可是却连续使用红花且达五钱之多,愈破愈伤正气,阳气衰,气行不足,所以两足感到寒甚,这样的治疗实在让人感到担心。试看不少有识之士对此病的治疗阴亏者滋阴,阳衰者扶阳,痰阻者豁痰,有瘀者逐瘀,或分用或合用,以证为准,法度井然。此病大多本虚标实,故拟双解散,扶正驱邪并行,但此方也不可死执,还是应与证合参。《金匮要略.胸痹心痛短气病脉证并治》有胸痹心中痞气,气结在胸,胸满,胁下逆抢心,枳实蕤白桂枝汤主之,人参汤亦主之“的明训,这是典型的辨证论治。有些处方不依法度,用药庞杂,大队齐出,有许多药是根据现代药理研究及试验能扩张血管云云,如按此开方,发现一种扩血管药则增加一位,推而广之,不知要多大一张处方才能容纳得下。

   有何某某你,女,因受寒而致每次行经即发生麻木抽搐,经后始平,察其脉证乃血虚而风寒内侵,久看不去,采用温经祛风,继之气血两补,数年之疾竟得痊愈。此病者曾经某医院检查,血中磷钙较正常人低,自服中药后,随着症状减轻、消失血中磷钙也趋正常,当时用药又何尝查药典,看哪些中药含钙多,哪些中药能促进钙的吸收。可见两种理论体系虽异,但治疗对象则一,因此在客观上相同之处,随着科学的发展,二者之间必然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所以在临床上不必东施效颦,应始终注意辨证论治,要求“神”合,不必求“形”似。

谈方剂中的药物剂量

  太阳病本寒而标热,故用辛温解表治之,力求其本也。然麻黄汤之汗必溱溱如虫行为合拍。若大汗淋漓,是为误治。中医研究院一老太太患伤寒太阳表实证,曾用麻黄汤不解,而问于我曰:“是否份量太轻,亦或未如您老之喜用葱白耶?”

  余曰:“葱白固发表通阳之良药,但症结不在此。你方中用甘草几何?”答曰:“二钱”。余曰:“得之矣,如何得汗?麻黄甘草相去无几,必不得汗。”

  乃减甘草量,麻黄二钱,杏仁二钱,桂枝二钱,甘草五分,一剂即得微汗而愈。

  平素学习方剂,往往只记药,草草读过,不研究其份量,实乃不善读书者也。日人云:“汉方之秘在于剂量”,此当为研究中医之金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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