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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同是“水”意象 送别别样趣 重团聚、怨别离，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心理。千百年来，故国乡土之思、骨肉亲人之念、挚友离别之感牵动了很多人的心弦，“别离”自然成为我国古典诗歌中歌咏的重要内容。从先秦《诗经》到两汉的乐府，从唐代诗歌到宋元词曲以至明清的诗文，离别之情唱之不尽，一如长江之水源远流长。诗歌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却是诗歌的全部。当离人的眼泪化成钻石，当离别的悲歌化为永恒的乐章，让我们期待重逢在灿烂的季节！让我们走进送别诗，去感受诗歌美丽的文字中流淌出的悠长韵味，诗歌优美的词句中蕴含的深沉魅力。 江淹《别赋》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世间的“生别离”而浩叹、而惆怅，发而为诗，便出现许多传世的佳作。严羽说：“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意。”(《沧浪诗话·诗评》)因为这一类作品一般都感情真实充沛，极少造作，故最易打动人心。 “丹阳郭里送行舟，一别心知两地秋。日晚江南望江北，寒鸦飞尽水悠悠。” 严维，字正文，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至德进士，援诸暨尉，官至秘书省校书郎。与刘长卿友善。《全唐诗》存其诗一卷。 韩琮《暮春浐水送别》： “绿暗红稀出凤城，暮云楼阁古今情。行人莫听宫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 注释：浐水，古代关中八川之一，源于陕西蓝田西南的秦岭中，入渭河。凤城，长安别称。楼阁，一作宫阙，皇帝住的地方。 韩琮：生卒不祥，长庆四年，（公元八二四年）登进士第。初为陈许节度判官。后历中书舍人。于唐宣宗时出为湖南观察使，大中十二年（858）被都将石载顺等驱逐，之后，唐宣宗不但不派兵增援，支持韩琮消灭叛将，反而指派右金吾将军蔡袭代韩为湖南观察使，把韩琮这个逐臣抛弃了。此后失官，无闻。有诗集一卷，《新唐书艺文志》传于世。 “绿暗红稀出凤城”。序值春杪，已是叶茂枝繁，故说“绿暗”；也已花飞卉谢，故说“红稀”。诗人选用“暗”“稀”二字，意在以暗淡色彩，隐衬远行客失意出京，气氛沉郁。“凤城”指京城。友人辞“凤城”而去，作者依依惜别，心情很不平静。“暮云楼阁古今情”。当此骊歌唱晚，夕阳衔山之际，引领遥天，“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悠然联想李、杜二人的深情；瞻望宫殿，“白日丽飞甍，参差皆可见”，油然兴起“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感慨。暮云中的楼阁又映衬着帝京的繁华，也将慨然勾起“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惆怅。总之，作者此时脑际翻腾着的种种激情都由“古今情”三字含蕴了。并且作者排除了歧路沾巾的常态，把错综复杂的隐情、友情，人世沧桑之情，天下兴亡之情巧妙地借“绿暗”、“红稀”、“暮云”、“宫前水”等衰飒形象掬出，组成了一幅感伤画面，形成了融情于景的特色。 诗的一、二句中的“古今情”逗出了三、四句的抒情。“行人莫听宫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行人”指面前送别的远行之人。“宫前水”即浐水。诗人就是选取了“宫前水”这个意象抒发了对人生、历史以及社会的感慨。 这首诗将友情、世情等浓缩为“古今情”，融入由“绿暗”、“红稀”、“暮云”、“宫前水”等意象组成的一幅感伤画面之中，形成了融情于景的艺术特色。 两首送别诗都写到的“水”。“水”是古典诗歌中经常出现的意象，它的含义比较广泛，如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以水比喻广阔、绵长、深重的愁绪，“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中的水则是时光易逝的象征等等。 许浑《谢亭送别》： “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注释】①谢亭，即谢公亭，今安徽宣城北，谢眺曾在此送别范云，后人以其为送别之处。②劳歌，古代送别时所唱的歌。 许浑，字用晦，生卒年不详，润州丹阳（今江苏省丹阳县）人，晚唐著名诗人。他的诗注重音律，句法圆稳工整，风格清朗新奇。诗人韦庄称赞道：“江南才子许浑诗，宇字清新甸句奇。” 这是许浑在宣城送别友人后写的一首诗。谢亭，又叫谢公亭，在宣城北面，南齐诗人谢朓任宣城太守时所建。他曾在这里送别朋友范云，后来谢亭就成为宣城著名的送别之地。李白《谢公亭》诗说：“谢亭离别处，风景每生愁。客散青天月，山空碧水流。”反复不断的离别，使优美的谢亭风景也染上一层离愁了。 刘长卿《重送裴郎中贬吉州》： “猿啼客散暮江头，人自伤心水自流。同作逐臣君更远，青山万里一孤舟。” 刘长卿（709－780）字文房，河间人。开元中进士。历任监察御史。终随州刺史。 诗题“重送”，是因为这以前诗人已写过一首同题的五言律诗。刘、裴曾一起被召回长安又同遭贬谪，同病相怜，发为歌吟，感情真挚动人。全篇采用了直陈其事的赋体，紧紧扣住江边送别的特定情景来写，使写景与抒情自然而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情挚意深，别有韵味。 严维《丹阳送韦参军》抒写他给韦参军送行以及送走之后的情景，表现了他们之间的真挚情谊。用“水悠悠”象征离别的惆怅和友情的悠长； 韩琮的《暮春浐水送别》借暮春时在京师送别友人之景抒发“古今情”，借“宫前水”的不断流淌来抒发对人生、历史以及社会的感慨。 许浑的《谢亭送别》借景抒发分手之易、怅望之切及送别者的不堪之情。 刘长卿《重送裴郎中贬吉州》是借对水流抱怨来表达朋友离去后自己心中的伤感和孤独。 历来，送别诗多言离愁别恨，多是个人生活情感的抒发，严、许诗算得上此类。韩诗则不落窠臼，不是“歧路沾巾”，不是消沉而是积极的。“千古兴亡多少事”，作者想到历代兴亡，茫茫百感，一时交集，便萃于笔端，表达了诗人或“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的情怀，或个人壮志未酬的感慨，或欲对腐朽没落的唐王朝的抨击……总之，他写“古今情”，想的是大事，是对沧桑岁月的感受，立意大气，情感凝重深沉。 这四首诗均是借景抒情，但怎样借景又别有趣味。 严诗可谓情景交融，真切自然，把象征离别的惆怅和友情的悠长都渗透在了景物的描写中。 韩诗开头写“绿暗红稀”，说明枝繁叶茂，选用“暗”“稀”二字，以暗淡的色彩勾勒了诗的意境，寓情于景中，映衬远行客人失意出京，气氛沉郁，而写“宫前水”用“莫听”，则给人一种悬念。这些写景方式是直白的，且全诗都是以忧郁景写忧郁情。韩诗匠心独运，不落俗套，撇开了历来送别诗多言离愁别恨，甚至涕泗交流的场景。正是这条宫前水，不仅流尽了千千万万有才、有为、有志者的大好时光，而且也流尽了腐朽没落、日薄西山的唐王朝的国运。 许诗借景抒情、寓情于景，以风雨凄迷的景色来映衬心中的烦闷和惆帐，含蓄而富有感染力。前两句写友人出发时的情景，是送友人依楼目送所见。第一句写友人乘舟离去。第二句写友人乘舟出发后所见江上景色：两岸青山，满目红叶，映衬着一江碧流的秋水，显得色彩格外鲜丽。这种景色看似与离别之情不合，却恰是“以乐景写哀情”，即景色越美，越显离别的痛苦。第三句写别后酒醒的寂寞。第四句又写别后之景：由于寂寞，诗人便默默走下楼来。第四句景与第二句景相反，以满天风雨着意烘染自己的伤感，景与情相契合，又恰是以“哀景写哀情”。这首诗前后两联分别由不同景物色调组成：前联以青山红叶的明丽景色反衬别绪，后联以风雨凄清的暗淡景色正衬离情，笔法富于变化。总之，这首诗通篇不叙离别之情，而其缠绵凄恻的离别感伤却强烈地感染着我们。 刘诗则是对照写景，借万里“青山”中一叶“孤舟”表现朋友的孤独寂寞和自己政治上失落苦闷，感情浓烈，言近旨远。 许、刘两首诗都写到“水流”，相同都是借对水流抱怨来表达自己的心情，都用了反衬的手法。不同：许诗以水流“急”来反衬自己内心对友人的依依难舍之情；刘诗则通过一个“自”字，以无情衬有情，表现了朋友离去后自己心中的伤感和孤独。 这四首诗都注重炼字，让读者从字里体味情感。 严诗中值得注重的是句中隐含着“愁”字。“愁”字可以被分解为“心”、“秋”两字，故诗人往往用“秋心”、“心上秋”之类的辞藻来暗指“愁”字。本句“一别心知两地秋”，明写秋而隐写愁，耐人寻味。“水悠悠”包含着无限思念的深情。 韩诗中“绿暗红稀”，以“绿”“红”借代绿树红花，一“暗”字说明树的枝繁叶茂，一“稀”字说明花的凋零衰落，极简洁地写出了暮春的情状。“流尽年光”中一“尽”字，写出了流水的无情——它把所有的东西都流走了，给人多少遗恨啊。 许诗中，“水急流”中之“急”字暗透出送行者嫌水流太急的心理状态。正如柳永词中“留恋处，兰舟催发”一样，写出了无奈离别的心情。“日暮”写睡的时间长，说明是醉酒使然。为什么醉酒？为什么此时才酒醒？只因喝得太多。喝得多是因难分难舍才不断地“劝君更尽一杯酒”。这样，就极简洁地写出了别离时的伤感。再如，运用“下”字，暮色的苍茫暗淡，风雨的迷蒙凄清，酒醒后在朦胧中追忆别时情景所感到的怅惘空虚，都使诗人此刻的情怀特别凄暗孤寂，感到无法承受这种环境气氛的包围。于是，诗人默默无闻地独自从风雨笼罩的西楼上走了下来。从一个“下”字，我们可以看出主人的无奈和此时的孤独。 刘诗写得清新自然，正见他的“炼饰”功夫。“人自伤心水自流”，两个“自”字，使各不相干的“伤心”与“水流”联系到了一起，以无情水流反衬人之“伤心”，以自流之水极写无可奈何的伤心之情。末句“青山万里一孤舟”与第二句的“水自流”相照应，而“青山万里”又紧承上句“更远”而来，既写尽了裴郎中旅途的孤寂，伴送他远去的只有万里青山，又表达了诗人恋恋不舍的深情。“青山”意象在诗中被用来暗示一种缠绵哀婉的情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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