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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方治验录>>卷之一 中胡森泰之骨痹兼肺痿

 johnney908 2014-05-15
泰之骨痹兼肺痿
逊清光绪十一年,四川重庆府巴县,有胡森泰者,年四十四岁,患两脚胫骨冷痛,求诊于愚。
脚胫骨者,即俗称脚小腿骨也。愚询其致病之由.胡君曰:幼年投身军营,充当兵弁,时当盛暑,奉命开赴前线,因而长途兼程步驰,抵暮休于旅次,两脚热如火燔,见近处有水池,清凉爽肌,喜极,步至池边,浸脚池中,不知极热之脚,骤遇极冷之水,冷气直透骨中,从此遂患两脚胫骨冷痛。
其病状自脚踝骨,而上至腨际,约二三寸之胫骨,阴冷如寒冰,奇痛如刀割,如锥刺,苦不可言。踝骨者,脚跟之上,脚颈之高骨,俗呼螺蛳骨是也。脚小腿之大肉为腨,腨肉厚处不痹,痹至腨肉薄处而止。受病以来,将近十载,其痹处肌肉消亡,惟乾枯之皮裹死骨而已,痹之上下,不痹之处,肌肉敦厚,皮毛红润,无痹与有痹之交界处,如土阶之坎然。
愚伸一指按其痹处,如触严冬之冰,即有锥刺之冷气刺入指头直至掌中,由此可见病者痛苦之状,诚有不堪设想者矣。
胡君自言此十年内,因欲减轻此痛苦,虽盛暑必用新棉絮厚包其痹处而紧束之,外加猴皮腿裤,庶可出街办事。一到冬寒,不能出街,惟有置两脚于洪火垆旁,稍减冰刀之威而已。
因欲除此苦难,本城之医,迎诊已遍,医皆投以辛热补火驱寒除湿之剂,千手一辙,无一医能别开一途者,年复一年,瞬经十载,服辛热过多,不惟痹痛毫不减轻,且令火灼心肺,痰喘唾血,蒸热怔忡,诸虚丛集,肺痿成矣.
肺痿也,肺热叶焦,肺泡燥强,涨缩不灵,是以呼吸喘促,水寒舍肺,热烘成痰,血凝成淤,阻碍气道,是以颏(咳)痰带血,胸满怔忡,此皆十年前,久服辛热造成之痨,此乃骨痹未愈肺痨又成之实在情形.
古人有言曰:医家苦于不知病,病家苦于不知医.胡君于此可谓饱尝其苦矣,因又求治于西医.西医云,冷气入骨,别无治法,锯而弃之,痛乃可免,胡君不甘残废,乃求治于愚.
愚曰:肾之病也.肾主周身之骨,而肾经之气血,乃从脚胫而出于皮肤,是脚胫经气血出表之道路,圣经名为胫气之街。街矣,路道之义,人身经脉出表有四街,在头为头气之街,在胸为胸气之街,在腹为腹气之街,与胫气之街,并为四街,此四街,乃周身气血出表之路道.
今胫骨即痹,则肾经之血气,不得由胫街而出,故冷而痛也.然痛苦只在胫骨,尚无生命之危.今颏(咳)喘痰血,目昏耳鸣,头痛脑晕,胸胁痞满,肺痿已成,况又怔忡健忘,心血大亏,生命之忧,近在眉睫.治疗之道,先其急而后其缓,法当先解肺心之危,俟心肺之危病,完全脱体,然后乃治胫之骨痹,倘不以愚言为谬,诚能与以专一之倚任,请以十年为期,可冀全愈,若不专一,则非愚之所敢知也.
胡君深然愚言,且叹从前所遇之医,皆知方而不知病而盲目投方,是何异以方柄入圆凿,不入但咎凿不容,不知柄不合耶?则从前之医,无一可靠可知矣.今得闻所未闻,敢不倾心倚任,且誓永不参以别医之方.
愚于是为之出第一方,为小柴胡汤加桔梗、生地、茯苓、杏仁.
胡君视之曰,此方生平未曾服过.
愚曰,此是治肺痿,非治骨痹.君从前但服治痹之方,自然未曾服过此方,(按一)且君从前所服治痹之方,亦不能治君之骨痹.设愚治君骨痹之方,亦非君平生服过之方也.从此每日皆服愚方,有服之而效者,有服之而不效者,有时病变危险,服大陷胸汤而脱险者,(按二)有时服阿胶黄连汤而获安者,(按三)无论病如何变幻,胡君谨守前言,决不羼杂别方,因是之故,愚得以罄其所长,历五年而肺痿诸病悉愈。
愚曰:今乃可以专治脚胫之骨痹矣.于是诊其病状,因小腹微满,小便短赤,而知其膀胱太阳经脉之有阻也,始用猪苓汤以导之,继用桃仁承气汤以攻之,小腹满解矣,(按四)小便通利矣,而寒热身汗又作,胸满肋胀不安者,表未达也,以小柴胡合桂枝汤以达之,于是表气得通,水道得利,而膀胱太阳经脉之血气乃得运行而下交于脚.又察其腰脊痠痛,其痛下连足心者,乃肾少阴之脉,起于足心者,不能由足心上于脚胫,上于腰脊之故,于是用附子泻心汤,以浚导之,所以然者,膀胱太阳经,与肾少阴经,二经互为表里,未有表不通而里能通者,所以治脚胫之痹不可不注重于此二经者也,以后悉本此旨以用方,服愚方一年零三个月之谱.
一日入夜,身觉恶风,胸痞胁满,遍身难受,八钟时遂恶寒,十二钟时乃大寒而战栗,大吐大泻,吐则不可止,心肺几乎随吐而出,泻则不可止,肝肠几乎随泻而去,昏愦濒危.
夜十二钟时,遣人来诊所求救.愚往诊视,曰:无虑也,此清气与浊气,挥霍撩乱,胸中拒格,将通而未通之故,遂开方曰,西洋参六钱,黄芩五钱,黄连半夏曲干姜各四钱,生姜八钱,甘草二钱,大枣八个,此即仲景半夏泻心汤也.
服第一煎,周身发热,手足回温,吐泻立止.
次日复疹,则无他病,惟痹处隆起,高肿异常,两端不痹处不肿,反较肿处低落.
胡君大惧.曰;俗语云,男怕穿靴,今脚胫肿,正应穿靴之说,吾殆将死矣.
愚解之曰:此非坏兆,乃骨痹将愈之喜兆也.试观痹处肿,不痹处不肿者,痹处之肉乃死肉,难欲其肿不可得也.今之肿也,则死肉复活可知也.死肉即活,则死骨亦必复活,徜非肾脉通入痹处,安能得此奇效?今当趁此肾脉通入痹处之机会,用方领导肾火,使入痹处驱逐阴寒,永除冰刀刺痛之苦,为最急之务.于是处方,制附片五钱,生白芍生龙骨生牡蛎各四钱,于白术六钱,云茯苓肉桂各三钱,大枣八个,甘草二钱,日服一剂.服三剂肾脉不起,前方制附片加一两,再服三剂.至六日,则肿处生热.七剂八剂,则肿处热度加高,原方去生龙骨生牡蛎,加当归黄芪各六钱.十三剂,则热度高至极点,其热度最高时,如洪炉之熔炼,常人之手不可近,而病人则安舒之状,沁人心脾.
病人自言:病痹以来,恒靠炉火外烘,聊驱骨外之寒气,而骨内之寒痛,不能解也。今则热从骨内烘灼,将透骨之冰刀,销减无踪,十年来未有此乐,今乃得之.于是前方去附片加鹿胶,继续服之二十余日,痹处肿消,旧皮脱去,现出新生之白色。嫩皮痹处生新肉,与不痹处之旧肉接合,无高低之别,而骨痹愈矣,时光绪十七年也。(按五)
论曰:凡患大病,必须始终倚任一医,方能收由重转轻,脱险获安之功.但须得良医而始终倚任之.倘非良医也,则反误事.概自良医罕观,庸医众多以来,而病家遂无从分别良否,不得已而取屡次更医之法,服其方而平安则再服之,否则更觅他医,不知此法越不足以分别良否矣.庸医授以轻淡不治之方,颇觉安常.良医以毒药攻病,顿增暝眩,必将弃暝眩之良医,而倚安常之庸医.如胡君之服愚方,始而肺痨除尽,继而死痹复活,人见其奇效,不知中间胡君受了许多痛苦呻吟,有服愚方而效者,有服愚方反加痞塞难受者,有服方后反吐泻濒危者,倘于此更换他医,安能得最后之全功?程郊倩云:医家苦于不知病,病家苦于不知医.知之一字,两难言之,旨哉言乎!
(按一)周镇按:此唐容川《〈血证论〉》谓:肺经郁火,大小便不利者,用小柴胡汤,宣通上焦,则津液不结,自然下行。
(按二)周镇按:此治饮邪,故用大陷胸汤,大黄、芒硝、甘遂。
(按三)周镇按:治心中烦,不得卧,用黄连阿胶汤,内有黄芩黄连鸡子黄。
(按四)周镇按:唐容川猪苓汤解,此方滋阴利水,凡肾经阴虚水泛为痰者,用之立效。桃仁承气汤,为桃仁、大黄、芒硝、桂枝,破利结血。
(按五)周镇按:一年三月,惟事驱饮行水消痞以通经隧之痹,故病邪无所留著,由吐泻而出,死痹乃转而生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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