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华民族文化长河中,玉器作为传统文化一种体现形式,亘古流传。不同地域、不同时代的玉器,因为时代和社会的变迁而呈现出鲜明的时代风格和艺术特色,并且有其内在的发展逻辑和变化规律。
汉代作为中国历史发展的高峰期之一,有着强有力的中央集权和繁荣的经济,经济的高度发展、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为玉器手工业提供了很大的发展空间;同时,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给玉器提出了新的审美标准,即琢玉原则:来自统治阶级的琢玉标准和原则使得汉代土器的风格出现大一统的风貌。既然琢玉标准和原则是统治阶级为迎合其需要而制定的,那么通过琢玉标准和原则体现出来的玉器风格,也就是汉代高级贵族使用的玉器表现出来的风格。所以本文主要以汉代诸侯王墓及部分高级贵族墓出土的玉器资料,来分析两汉时期的玉器风格。
一、从汉代典型玉器看汉玉造型艺术风格
目前出土玉器的汉代王侯及高级贵族墓很多,其中典型的、能代表汉玉风格的资料见统计表。从表中可知,汉代王侯和高级贵族墓中出土的玉器数量和种类众多,但能代表汉玉造型艺术风格的当数玉璧、玉舞人、玉璜、玉韘、玉觽等。
两汉王侯及贵族墓出土玉器情况统计表
墓 葬 |
发掘时间 |
保存状况 |
时代 |
墓主推测 |
出土玉器情况 |
江苏徐州
北洞山M1 |
1986年 |
被盗 |
前175~
前128年 |
楚王礼或道 |
玉剑首,玉韘,玉璧,玉杯,玉环,玉珌,玉璏,玉剑璲,金缕玉衣片 |
江苏徐州
狮子山汉墓 |
1984~
1994年 |
被盗 |
前175~
前154年 |
楚夷王郢 |
镶玉棺,玉鼻塞,玉蝉,玉璧,玉板,玉螭龙,玉戈,玉璜,玉觽,金缕玉衣(散),玉枕,玉舞人 |
徐州龟山
二号汉墓 |
1981~
1994年 |
被盗 |
前128~
前115年 |
楚襄王刘注
及后(?) |
玉环,玉璧(残),玉条,玉佩(残) |
徐州石桥山
汉墓M1 |
1982年 |
被盗 |
前69~
前25年 |
楚王延寿 |
玉璧,玉珌,玉衣片 |
徐州石桥山
汉墓M2 |
1982年 |
被盗 |
前69~
前25年 |
刘延寿夫人 |
玉璜,玉佩,龙凤纹玉环,玉觽,玉珠,玉鼻塞,嵌玉铜饰 |
河北满城
汉墓M1 |
1968年 |
完好 |
前113年 |
中山靖王胜 |
镶玉铜枕,玉璏,玉珌,玉璧,玉环,玉圭,玉璜,玉笄,玉带钩,玉人,玉佩,九窍塞,玉印,金缕玉衣 |
河北满城
汉墓M2 |
1968年 |
完好 |
稍晚于
前113年 |
胜后窦绾 |
镶玉漆棺,金缕玉衣,镶玉铜枕,玉璧,玉环,心形玉佩,玉璜,玉带钩,玉印,玉九窍塞,玉组佩,条形玉饰,水晶印,玛瑙珠 |
河北定县
八角廊M40 |
1973年 |
被盗 |
前55年 |
中山怀王修 |
金缕玉衣,玉璜(握),玉九窍塞,玉璧,玉瑗,玉剑饰,玉璜,玉觽,玉环 |
河北定县
北庄汉墓 |
1959年 |
被盗 |
90年 |
中山简王焉
及后 |
鎏金铜缕玉衣(散),玉枕,玉琀(蝉),玉豚,玉眼盖,玉塞,玉龟 |
河北定县
北陵头M43 |
1969年 |
被盗 |
174年 |
中山穆王畅
及后 |
银缕玉衣,铜缕玉衣,玉座屏,玉璧,玉饰片,玉剑饰,玉璜,玉环,玉舞人,玉觽,玉坠,玉鼻塞 |
河南永城芒砀山
安保山M3 |
1971年 |
被盗 |
西汉武帝
前后 |
嫔妃(?) |
金缕玉衣(片),玉鼻罩,玉鼻塞,玉璧,玉环,小玉饰,玉板 |
河南永城芒砀山
僖山M1 |
1985年 |
被盗 |
西汉
中晚期 |
某代梁王 |
金缕玉衣,玉璧,玉剑饰,玉钺,玉圭,玉蝉,玉猪,玉鸽,玉鸠,玉舞人(男女) |
河南永城芒砀山
窑山M1 |
1998年 |
被盗 |
西汉
中晚期 |
梁荒王嘉 |
金缕玉衣片,玉璧,玉环等 |
河南永城芒砀山
窑山M2 |
1989年
1993年 |
被盗 |
西汉
中晚期 |
嘉后(?) |
玉衣片,玉璧,玉饰件,玉璜,玉板,玉握等 |
河南淮阳
北关M1 |
1988年 |
被盗 |
124年 |
陈顷王崇 |
玉璜,玉饰,玉舞人,玉猪,玉觽,银缕玉衣 |
北京大葆台
M1 |
1974年 |
被盗 |
前45年 |
广阳顷王建 |
玉璧,玉璜,玉环,龟形玉饰片,玉匣(残片),螭虎玉饰片,玉条 |
北京大葆台
M2 |
1975年 |
被盗 |
约前45年 |
广阳顷王后 |
玉佩,玉舞人,玉觽,玉环,玉璧,耳塞,玉鸽,嵌玉片等 |
长沙咸家湖
曹撰墓 |
1974年 |
完好 |
西汉中期 |
曹撰 |
玉印,玉板(珩),心形玉佩,玉环,玉璧,玉瑗,玉璜,玉贝,玉塞,玉剑璲 |
山东临淄金岭镇
东汉墓 |
1984年 |
被盗 |
70年 |
齐王石 |
银缕玉衣,玉璜,玉璏,玉璧(残),玉环,玉剑首,玉剑格,玉塞等 |
山东曲阜
九龙山M3 |
1970年 |
被盗 |
70年 |
齐王石 |
玉圭,玉璧,玉管,银缕玉衣片 |
山东巨野
红土山汉墓 |
1977年 |
完好 |
前87年 |
哀王髆 |
玉璧,玉环,玉带钩,玉琀,玉瑱,玉塞,玉韘,心形玉佩,玉印,玉马,玉猪,玉圭 |
山东长清
双乳山汉墓 |
1995年 |
完好 |
前98或
前87年 |
刘胡或刘宽 |
玉覆面,玉枕,玉璧,玉猪,玉剑璲,玉九窍塞 |
山东昌乐
东圈汉墓M1 |
1987年 |
被盗 |
西汉宣
元期间 |
某甾川王后 |
玉舞人,玉珠,玉玦等 |
山东济宁
东汉墓 |
1991年 |
被盗 |
西汉桓
灵时期 |
任城王或偶 |
铜缕玉衣片,玉眼盖,玉鼻塞,玉璲,玉簪等 |
广东广州
南越王墓 |
1983年 |
完好 |
前122年 |
赵昩(胡)
及殉夫人 |
金缕玉衣,玉组佩,玉舞人,玉剑具,玉璧,玉璜,玉佩,玉带钩,心形玉佩,玉印,玉角杯,玉盖杯,高足玉杯,玉盒,玉觽,兽形佩,龙形佩,韘形佩 |
l、玉璧
《说文》曰:“璧,瑞玉,圜器也。”两汉墓葬出土玉璧数量很多,为出土各种玉器之首,其用途主要为丧葬、佩带、镶嵌。由于数量众多,因此根据其有无纹饰分为两大类。
图一 玉璧
1,2:Aa亚型Ⅰ式,西汉中期偏早,广州南越王墓出土 3:Ab亚型Ⅰ式,西汉中期偏早,广州南越王墓出土
4:Ab亚型Ⅱ式,西汉中期偏晚,山东双乳山汉墓出土 5,6:B型Ⅰ式,西汉中期偏早,广州南越王墓出土
7:B型Ⅰ式,西汉中期,河北满城汉墓M1出土 8:B型Ⅱ式,东汉,河北定县北庄汉墓出土
9:B型Ⅱ式,东汉,河北定县北陵头M43出土
第一类:素面玉璧,有的形状不规则,厚度不均,出土不多,主要出于定县北庄汉墓、北京大葆台汉墓等。
第二类:有纹饰的玉璧。根据造型分为两型。
A型:不出廓玉璧,根据雕琢技法大体可分为两亚型。
Aa亚型:透雕玉璧,又可分为三式。
Ⅰ式:采用深浮雕与透雕结合技法,具有立体效果。主要出于西汉中期以前的墓中,南越王墓出土的三件较有代表性:一件仅璧肉部分透雕,图案为一游龙;另一件璧中心透雕一游龙,两面饰浅浮雕涡纹(图一,l)。从玉龙眼睛的风格看,以上两件玉璧不属同一时期,可能为生前佩玉转作葬玉;第三件玉璧除璧肉外,好内也镂雕出装饰纹样,出于玉衣头罩上,为圆璧形,分为内外两区,内区透雕一游龙,两爪及尾伸向外区,外区透雕一凤鸟,立于龙爪上,鸟冠及尾羽形成卷云纹,设计非常精巧(图一,2)。
Ⅱ式:浅浮雕与透雕结合,高低起伏不明显,近似为扁平体。主要出于西汉中后期墓中,如北京大葆台汉墓所出一件,为透雕龙凤纹璧,通体雕对称双龙、双凤纹。
Ⅲ式:平面透雕,扁平体,无高低起伏,纹饰较为繁冗,呈现为一种剪纸状的图案雕。主要出于西汉末至东汉的墓中,尤其是东汉。如定县北陵头43号墓中所出的一件,为透雕龙纹璧,璧肉内外圈较宽,这是东汉常见的特点。另外,在南越王墓墓主尸体阴部位置,出土有一件透雕玉璧(当为九窍塞之生殖器塞),与定县八角廊40号汉墓的出廓玉璧类似:为透雕重圈纹璧,外圈饰涡纹,内圈为三龙,龙首伸及外圈,成为内外两圈的连接点。
Ab亚型:不透雕,璧面阴刻或浅浮雕出纹饰,又分为三式。
Ⅰ式:玉璧表面纹饰可分为三区,以弦纹或綯索纹隔开。在两汉墓葬中发现极少,目前仅南越王墓中出有5件(图一,3),其纹饰为:外区为5~7组龙纹,中区为涡纹或谷纹,内区为3组龙纹,其中一件为3组凤纹。应为西汉中期以前或战国末的器物。
Ⅱ式:玉璧的表面被分为两区,中间以弦纹或綯索纹隔开,流行于两汉墓葬,尤其是诸侯王墓中。一种为单面阴刻或浅浮雕出纹饰,背为素面,主要出于徐州狮子山汉墓中,纹饰有蒲纹与回首凤纹、蒲纹或谷纹与兽面纹。另一种为璧两面阴刻或浅浮雕出纹饰,外区皆有4组龙纹,内圈为蒲格纹或涡纹,目前出土年代最早的为徐州狮子山汉墓。另外,在安徽天长三角好汉墓中发现的此式璧,外区为龙纹,内区也为蒲格纹。出土此式璧较多的为广州南越王墓与山东巨野红土山汉墓,二者在纹饰上有较大差别,前者共出19件,绝大多数外区为3~5组龙纹;后者共出17件,其中8件外区为凤纹,另9件为3~5组龙纹。以山东长清双乳山汉墓出土的外区为凤纹的玉璧最精美(图一,4)。
Ⅲ式:只有一区,分为单面阴刻或浅浮雕出单一纹饰和两面阴线刻或浮雕单一纹饰两种。前者出土极少,主要出自于徐州北洞山汉墓,共9件,背为素面。后者以蒲纹或涡纹居多,如巨野红土山汉墓中出土的13件,皆为涡纹;南越王墓出土的20件皆为蒲纹和涡纹;河北满城汉墓M1的10件玉璧中有9件枚为蒲纹或涡纹,M2的8件皆为涡纹。
B型:为出廓玉璧,大多出廓部分为透雕,根据雕琢技法大体将其分为两式。
Ⅰ式:为浮雕与透雕结合,主要出于西汉中期以前的墓中,如广州南越王墓和河北满城汉墓M1。南越王墓出有两种共4件此式玉璧,一为玉璧内外廓皆有图案,为龙凤涡纹玉璧,在璧孔内透雕一龙,在璧外两侧雕两凤,采用浮雕手法,非常生动(图一,5);一为玉璧廓外有对称图案,其中双凤涡纹璧是在玉璧两侧下方各雕一凤,外观如座屏,三凤涡纹玉璧则为三凤对称分布在玉璧外侧,双璧外切玉佩,其外切上下为透雕(图一,6)。出于满城汉墓M1的只在璧上方出廓,两面琢刻谷纹,缘周起棱,璧上端有透雕双龙卷云纹,造型生动,是西汉出廓玉璧的代表之作(图一,7)。
Ⅱ式:平面透雕,近似扁平体,高低起伏不明显。主要出土于西汉后期尤其是东汉的墓中,如定县北庄汉墓及北陵头43号墓,皆为青玉,前者在谷纹璧上透雕两只螭虎纹,纹饰繁缉富丽(图一,8);后者在谷纹璧上饰二龙衔环,两侧有两只很小的行走螭虎纹,应为辅助纹饰(图一,9)。
综上,两汉各期玉璧型式主要为:
西汉:第一类,第二类Aa亚型Ⅰ、Ⅱ式,Ab亚型I、Ⅱ、Ⅲ式,B型Ⅰ式。
东汉:第二类Aa亚型Ⅱ、Ⅲ式,B型Ⅱ式。
2、玉舞人
两汉时出土玉舞人的墓主要有:广州南越王墓、河南永城芒杨山汉墓、河北满城汉墓MZ、山东昌乐东圈汉墓、徐州石桥山汉墓、北京大葆台汉墓M2、河南淮阳北关汉墓、河北定县北陵头M43等,此外还有山东五莲张家仲崮汉墓四、江苏铜山龟山汉墓、扬州西汉“妾莫书”木椁墓、山东莱西董家庄汉墓等。
玉舞人从造型上可分为平片与圆雕两大类,其中平片类占大多数,造型为一袖高扬过头,另一袖放于腰际或下垂。
图二 玉舞人
1:A型,西汉中期,山东五莲张家仲自出土 2:B型Ⅰ式,西汉中期,河北满城汉墓M2出土
3:B型Ⅱ式,西汉后期,北京大葆台汉墓M2出土 4:B型Ⅲ式,东汉,河南淮阳北关一号墓出土
5:圆雕玉舞人,西汉中期偏早,广州南越王墓出土
平片类造型玉舞人又可分为两型。
A型:呈长方形片状,粗具玉舞人轮廓,是汉代玉舞人中较简朴的一种。江苏铜山龟山汉墓、徐州石桥山汉墓、徐州韩山汉墓、山东昌乐东圈汉墓及山东五莲张家仲崮汉墓所出的4件(图二,l)都属于这一类型,多以阴线刻出纹饰或部分透雕。这种玉舞人从西汉前期到东汉皆有发现,从其所出土墓葬的墓主来看,应为身份较低的妇女佩带。
B型:在A型基础上加以发展,大多透雕,可分为三式。
Ⅰ式:与A型并行发展,其舞姿初具“翩跃起舞”之感。山东五莲张家仲崮Ml、M3的几件,河北满城汉墓M2(图二,2)以及河北定县北陵头M43的玉舞人属于此种类型,其时代多集中于西汉中晚期。
Ⅱ式:为成熟玉舞人形象,由Ⅰ式直接发展而来。舞人身姿优美,一袖高扬过头,另一袖下垂,袖口作卷花状,细腰微折。北京大葆台汉墓M2(图二,3)与扬州“妾莫书”木椁墓出土的玉舞人皆为此型。主要流行于西汉中晚期。
Ⅲ式:玉舞人的纹饰变得较为繁冗,如河南淮阳北关一号汉墓出土的玉舞人(图二,4)。
以上各型玉舞人均是正背纹饰相同。而在南越王墓右夫人B组组玉佩中的平片玉舞人则较为特殊,有正背之分,舞人造型不同于中原之地,刻划较为繁丽,腰间阴刻出组佩纹饰。
圆雕类玉舞人仅西汉南越王墓中出有1件(图二,5),出于西侧室的组佩之中,应为殉人之佩。其头梳螺髻,舞姿不同于齐楚等地,当为越女形象。这应是西汉玉器统一的造型中融入的地方风格。
值得注意的是,广州南越王墓赵昩组佩中的几件玉人佩件,其造型与上述玉舞人形成鲜明对比,应为男性玉人形象。
由以上的分型分式可以看出,西汉时玉舞人主要为A型以及B型的Ⅰ、Ⅱ式,东汉为A型和B型的Ⅰ、Ⅲ式。由西汉的雏形逐渐发展成熟,到东汉时已渐呈衰微之势。
3、玉璜
《周礼·大宗伯》中汉人郑玄注之曰:“半璧曰璜。”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中释“玉部”曰:“璜,半璧也。”考古出土的璜极少有半璧状,仅见广州南越王墓墓主赵昩身体左侧的3件和长沙咸家湖曹撰墓中的6件在原报告中称为璜,但似为同类璧对剖而成,当为礼玉形式,不为佩玉。
目前,玉璜的资料主要来自于河北满城汉墓M1和M2、河北定县八角廊40号汉墓、定县北陵头43号东汉墓、长沙咸家湖曹撰墓、广州西汉南越王墓、北京大葆台汉墓M1、河南淮阳北关一号汉墓、徐州狮子山汉墓、徐州石桥山二号汉墓、山东临淄金岭镇东汉墓及扬州“妾莫书”木椁墓、江苏铜山龟山汉墓、徐州绣球山西汉墓及后楼山西汉墓、山东五莲张家仲崮汉墓等。其中的河北满城汉墓M1和M2,定县八角廊40号汉墓以及徐州一部分早期汉墓出土的玉璜属于握玉,而河南淮阳北关一号汉墓的玉璜为璜与韘的综合体,本文放入韘形玉佩中介绍。
图三 玉璜
1:A型Ⅰ式,西汉中期偏早,广州南越王墓出土 2:A型Ⅱ式,西汉早期,徐州狮子山汉墓出土
3:B型,西汉早期,徐州狮子山汉墓出土 4:B型,西汉中期,徐州龟山汉墓出土
5:C型Ⅰ式,西汉早期,徐州狮子山汉墓出土 6:C型Ⅱ式,西汉后期,扬州“妾莫书”木椁墓出土
7:C型Ⅲ式,东汉,河北定县北陵头M43出土
按玉璜造型、纹饰可分为以下四型。
A型:为弧形玉片,分为两式。
Ⅰ式:弧形玉片上出现戚牙或扉棱,大都饰有谷纹或涡纹,为先秦玉器的风格。这类玉璜主要出于南越王墓的殉夫人或殉人身上的组玉佩中(图三,1),以及北京大葆台汉墓和山东临淄金岭镇东汉墓中。
Ⅱ式:亦为弧形玉片,大多为素面,或雕刻有极简单的回纹、谷纹、云雷纹、变形夔纹,主要出于北京大葆台汉墓、广州南越王墓、徐州狮子山汉墓和扬州“妾莫书”木椁墓等。这种形式玉璜与Ⅰ式一样,大多承袭先秦风格,但也有西汉的创新风格较为富丽。如徐州狮子山汉墓出土的60多件璜中即有此式玉璜,其上下缘各有四牙,左右缘各有一牙,表面浅雕20条变形夔龙,左右各10条对称排列,龙纹卷曲连环,巨口撩牙,大眼长耳,具翼(图三,2)。
B型:圆弧形璜体,两端雕成龙头或兽头形式,中间部分饰以云雷、流云或谷纹,出于广州南越王墓、徐州狮子山汉墓(图三,3)、徐州石桥山汉墓、徐州铜山龟山汉墓(图三,4)、山东五莲张家仲崮汉墓等。这种玉璜从其雕琢风格和纹饰来看,当遗留有战国风格。另外五莲张家仲崮汉墓出有1件较为特殊的玉璜,璜体上雕琢出两两相错、尾端呈斜三角形的龙体,十分罕见,与西周铜器上较为流行的反向相叠的夔龙纹相似在玉器上最早出现于东周的玉璧上。
C型:圆弧形璜体,出廓,在璜体上下两端有镂雕纹饰,可分为三式。
Ⅰ式:璜体未作透雕,仅在璜体上下方加附透雕龙纹、凤纹或卷云纹,中间部分饰以谷纹、蒲纹或卷云纹等。这式玉璜从其纹饰来看应属战国到西汉初风格,且使用者级别较高。比如南越王墓主棺室中出土的组玉佩中的双龙蒲纹璜,青白玉,玉质坚硬,中间浅雕蒲纹,两端雕出龙头,顶部饰两只凤鸟和卷云纹,下部饰两只凤鸟。同墓东侧室的殉人组玉佩中出有一件双龙形璜,两端透雕回首龙,璜下又透雕二爪龙,璜身饰卷云纹,从龙的“钺”式嘴来看,应为战国末或西汉初遗物。这式璜中较为精美的,还有徐州狮子山汉墓出土的一件(图三,5),璜体有扉牙,饰谷纹,上下缘对称雕双凤纹,下缘雕相背的双凤纹,凤纹下饰卷云纹,其年代当不晚于西汉早期偏晚。另外在山东五莲张家仲崮汉墓中也出有一件。
Ⅱ式:璜体与上下纹饰皆为透雕,这类玉璜线条较为优美,应为西汉中晚期的创新作品。扬州“妾莫书”木椁墓中出有两件,主体纹饰相同,皆透雕二龙回首,上端出廓,辅纹稍有不同,一件作卷云纹(图三,6),另一件为回首凤纹,较为精美。另外定县八角廊40号汉墓也出有一件。
Ⅲ式:整体透雕,璜体透雕二龙相戏或其它纹饰,有的在璜下部饰有卷云纹,整体看来为剪影式平雕技法。此式玉璜见于河北定县北陵头43号汉墓(图三,7)。
D型:由Ab亚型Ⅱ式玉璧对剖而来,内为蒲纹,外饰3组或2组凤纹,如出于广州南越王墓墓主赵昩身体左侧的3件和长沙咸家湖曹撰墓出土的6件。
此外,广州南越王墓赵昩的组玉佩中还有一件较为特殊的璜,报告中称为犀形璜,根据其璜体雕琢的形状以及当时人所崇拜的动物来考虑,笔者以为称之为虎形璜较为贴切。它的出土在两汉诸侯王墓中十分罕见,从其风格看,与洛阳金村战国墓出土、现藏弗利尔博物馆的虎形玉器非常相似圈。
综上,两汉各期玉璜的型式大体为:
西汉:A型Ⅰ、Ⅱ式,B型,C型Ⅰ、Ⅱ式,D型。东汉:A型Ⅰ式,C型Ⅲ式。
4、玉觽
《说文》曰:“觽,锐而可以解结。”觽,原为象骨制的小锥,是贵族成年人的佩饰,起初为实用品,商周时出现的玉觽已是纯粹的佩饰品了。
到目前为止,玉觽多出土于汉代的贵族墓中,主要有:河北定县八角廊40号汉墓、定县北陵头43号汉墓、广州南越王墓、北京大葆台汉墓M2、河南淮阳北关一号汉墓、徐州狮子山汉墓、徐州石桥山汉墓、河南永城僖山汉墓、江苏铜山龟山汉墓、扬州“妾莫书”木椁墓、西安西郊三桥镇汉墓和北郊红庙坡汉墓等,南越王墓墓主手中的两件玉觽应为握玉,而不是佩饰玉。
图四 玉觽
1:A型Ⅰ式,西汉中期偏早,广州南越王墓出土 2:A型Ⅱ式,西汉中期,徐州龟山汉墓出土
3:B型,西汉后期,扬州“妾莫书”木椁墓出土 4:C型,东汉,河南淮阳北关一号墓出土
汉代玉觽多为扁平状,作弯曲尖牙形,按照造型和纹饰可分为以下三型。
A型:为龙形,可分两式。
Ⅰ式:整体为龙形,一端为龙首,一端为龙尾,龙多作回首状,如广州南越王墓殉夫人组玉佩中的2件玉觽、江苏铜山龟山汉墓的4件玉觽、徐州石桥山汉墓中的玉觽等。其中以南越王墓所出玉觽较为精美(图四,1),其首部雕为龙纹,尾部尖锐外撇。这类玉觽属于西汉中期以前的风格。
Ⅱ式:较为特殊的一类造型,宽头雕为龙形,龙首不外撇而为内卷,且在背脊或下腹部雕有精美的纹饰。徐州龟山汉墓(图四,2)、徐州狮子山汉墓以及广州南越王墓各出有一件。
B型:形状多雕为凤首,凤尾外撇,线条较以前的玉麟优美,主要出自北京大葆台汉墓M2、扬州“妾莫书”木椁墓(图四,3)等。二墓各出有两件相同的玉觽,这为有的学者认为汉代玉觽在组佩中充当“牙”的角色的论点提供了例证。
C型:均为东汉时期玉觽,为剪影式平雕或较为繁杂的雕琢技法,前者出于河北定县北陵头43号墓中,后者出于河南淮阳北关一号汉墓中(图四,4)。从此型可以看出,其造型向图案化、工艺化发展,制作没有西汉时期精致,表明解到东汉时已经衰落。
从以上的分析可将两汉的玉觽分为三期:
西汉早中期:主要为A型Ⅰ式、Ⅱ式,其造型多为龙首、尖尾,外撇或内撇,技法多局部线雕,出土数量较多。西汉后期:主要为B型,多为凤首,姿态较前期灵动,出土较少。东汉时期:主要为C型,造型走向程式化,纹饰繁冗,出土极少。
5、韘形玉佩
韘形玉佩又称心形玉佩,是由玉韘发展演变而来。《说文》曰:“韘,射诀也,所以拘弦,以象同韦系着左右巨指。”文献中对“韘”的最早记载来自于《诗经·卫风·芄兰》。
从已发表的出土资料来看,韘形玉佩大量出土于两汉的诸侯王墓或是贵族墓,如河北满城汉墓、长沙咸家湖曹撰墓、广州南越王墓、北京大葆台汉墓、徐州北洞山汉墓、河南淮阳北关一号汉墓、徐州石桥山汉墓M2、徐州狮子山汉墓、山东巨野红土山汉墓、河南永城僖山汉墓、扬州“妾莫书”木椁墓、江苏铜山龟山汉墓、徐州后楼山汉墓、湖南长沙五里牌七号汉墓、湖南零陵东门外汉墓、陕西华阴东汉刘崎墓、徐州西汉宛朐侯墓,徐州韩山西汉墓等。
图五 韘形玉佩
1:A型Ⅰ式,西汉中期,山东巨野红土山汉墓出土 2:A型Ⅱ式,西汉中期偏早,广州南越王墓出土
3:B型Ⅰ式,西汉中期偏早,广州南越王墓出土 4:B型Ⅱ式,西汉中期,山东巨野红土山汉墓出土
5:C型Ⅰ式,西汉中期偏早,山东沂水荆山汉墓出土 6:C型Ⅰ式,西汉中期偏晚,河北定县40号汉墓出土
7:C型Ⅰ式,西汉后期,扬州“妾莫书”木椁墓出土 8:C型Ⅱ式,西汉后期,北京大葆台汉墓MI出土
9:C型Ⅲ式,东汉,河南淮阳北关一号汉墓出土
汉代的韘形玉佩一般作扁平状,平面呈椭圆形,中间一孔,上端作三角尖状,背面略内凹或呈平面状,一侧或两侧有纹饰,根据其造型和纹饰的不同可分为以下三型。
A型:器身留有韘的特征,造型简洁,可分二式。
Ⅰ式:具有明显韘的特征,仅在一端上侧有柄状突起,器身一面略凹,一面略凸,有先秦风格。山东巨野红土山汉墓(图五,1)以及徐州韩山汉墓中各出一件。
Ⅱ式:韘形佩的一侧突起开始向下延伸,并雕刻出凤纹或卷云纹。广州南越王墓出有一件(图五,2),另有长沙咸家湖曹撰墓中所出的一件较前者更为简洁,应是由I式发展演变而来。
B型:形状为心形,两侧饰有较复杂的花纹,可分二式。
Ⅰ式:在心形主体的两侧皆有纹饰,多不对称且相差较大,纹饰有透雕和不透雕两种。广州南越王墓出3件(图五,3),徐州北洞山汉墓也出土1件,其中后者造型较为奇特:一侧龙首上仰,一侧为凤首,中间一圆孔,似为龙凤连体变形而成。
Ⅱ式:应为Ⅰ式的一个进步。造型较统一,没有Ⅰ式变化多,中心圆孔变小,两侧皆有纹饰,多不对称,但纹饰风格相差不大,透雕或阴刻卷云纹、凤纹或璃虎纹,主要出自于长沙咸家湖曹撰墓、徐州铜山龟山汉墓、广州南越王墓、徐州后楼山西汉墓、徐州石桥山汉墓、河北满城汉墓M1和M2、山东巨野红土山汉墓等。其中后楼山汉墓出土的碟形佩,一侧为一行走的螭虎纹,形状较为特殊。山东巨野红土山汉墓所出的韘形佩非常精美,上端为桃尖状,下端浑圆,中间有圆孔,两侧透雕卷云纹,线条流畅,制作极精致,是一件艺术与技术完美结合的精品(图五,4)。
出土本型韘形玉佩的墓葬时代多为西汉中期以前,东汉未见出土,再次证明韘形玉佩流行于西汉。
C型:为韘形佩与其它形制的玉佩结合而形成的复合型玉器,大致可分为三式。
Ⅰ式:韘形玉佩与玉觽的复合体,即觽形韘式玉佩。西汉中后期定县八角廊40号汉墓、扬州“妾莫书”木椁墓所出此种玉器就已成型。但追其根源,在西汉中期偏早的山东沂水荆山汉墓中即有出现(图五,5),应为其萌芽形态,只是其上端的觽形状很小,只是一种装饰。定县八角廊40号汉墓与扬州的“妾莫书”木椁墓所出韘形玉佩应有演进的前后关系,前者两侧的凤鸟纹和觽形装饰仍是韘体的陪衬(图五,6),而后者凤鸟纹与觽形饰已与韘形玉体平分秋色(图五,7)。
Ⅱ式:为韘与璧的复合体,即璧形韘式玉佩,仅见于北京大葆台M1中出有一件。此佩璧韘同心,韘形雕刻于玉璧肉之上,在韘体以外的玉璧上透雕龙凤纹,将韘形玉佩浓缩在玉璧之内,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图五,8)。
Ⅲ式:为玉璜与玉韘的复合体,其形状为圆弧状,即璜形韘式玉佩,出现于西汉末,是韘形玉佩的尾声。出土于西汉末的湖南长沙五里牌七号汉墓、河南淮阳北关一号汉墓、陕西华阴东汉刘崎墓等。定县北陵头43号汉墓所出的韘形玉佩纹饰繁冗,多在外围整圈透雕一龙一凤,或两龙,或两螭虎,原报告中称为扇面形玉饰,其韘的形状较为明显,中间的孔作椭圆形,较大,与西汉流行的造型有差异,而与东汉的造型相似,似为该式的源头。而河南淮阳北关一号汉墓的玉佩则前进了一大步(图五,9),孔变小,韘体形状已很难辨认,报告中称为璜,但从其中间的圆孔来看应为璜与韘结合的组合玉佩。
本型韘形佩皆为西汉中期以后的,Ⅰ、Ⅱ式到东汉已基本消失。
从以上的分型分式来看,两汉各期韘形玉佩的型式大体为:
西汉:A型Ⅰ、Ⅱ式,B型Ⅰ、Ⅱ式,C型Ⅰ、Ⅱ、Ⅲ式。东汉:C型Ⅱ式、Ⅲ式。
二、汉代玉器纹饰与技法的艺术风格分析
西汉早期玉器艺术还处在从战国向汉代艺术风格转换的过渡时期,存留有大量的战国纹饰,如谷纹、丁字云纹等。到西汉中期,纹饰上逐渐出现新的风格,技法上也采用立体化的镂空、浮雕等技术来突显整体造型,逐渐形成了西汉玉器的艺术特色。现就由纹饰、技法体现出来的汉玉艺术风格及其蕴含的时代意义作一下探讨。
汉代崇尚道教、长生不老以及羽化登仙的神仙宗教思想,使得汉玉在纹饰艺术上达到了神秘化风格的顶峰,因为“艺术和宗教是人们摆脱现实环境达到迷狂境界的两个途径,审美的狂喜和宗教的狂热是联系在一起的两个派别,艺术和宗教是达到同一类心理状态的手段。”汉玉的纹饰艺术风格主要体现在龙纹、凤纹、螭虎纹以及与云纹的综合运用上。
1、龙纹
在先秦,龙的形象以战国玉龙最有特色,种类最多:有承袭春秋晚期的直线形玉龙、回转形玉龙以及“S”形弯曲的玉龙等,此时的玉龙尚未定型,有“玉龙百态”之称。到汉代,龙的形象仍盛行于各种器物的装饰纹饰之中,并且根据不同的器物,采用不同的技法,琢制出不同的造型,最为明显的是佩饰玉与葬玉中龙的造型风格的迥异。
龙纹在汉代盛行于佩饰玉中,如玉璧、玉璜、玉觽等,其造型演变可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战国末到西汉中期。这一时期龙的形象逐渐脱离战国玉龙龙头蛇身的多曲折造型,采用镂雕技法,辅以浮雕或圆雕技法,吴海棠先生称之为“凹弧面多视点技法”,使之在平面中显现立体化。并且此时龙的嘴部逐渐向“钺”式嘴发展,逐渐脱离战国中期以前上唇翻卷、上下唇沿平直的造型。如广州南越王墓所出佩玉,即巧妙地运用了璧面的内外两圈将龙的形体活灵活现地刻画出来,其镂雕与弧面的技法使龙的“钺”式嘴大张,颈部伸长,龙体肌肉张缩,鬣毛飞扬,呈现出矫健的力量感,加上龙身细部线雕的陪衬纹饰,更使得龙的形象似乎要破壁而出。再如河北满城汉墓M1中的出廓玉璧,璧上端镂雕两条昂首挺胸、尾部上卷、侧身相背的独角龙,龙脑后的鬣毛呈索状向上卷扬,龙体丰腴健美,曲身而立,大有奔腾之势。这一阶段龙的造型表现出了汉王朝作为大一统封建王朝气吞山河的豪迈,因此可以说,西汉初期到中期前段是逐渐脱离战国规律性纹饰而开创汉玉代表风格的阶段,是汉玉史上最为辉煌的时期。
第二阶段:西汉中期偏晚到东汉,龙的形象逐渐走向程式化。前一阶段的镂雕技法继续运用,但是以凹弧面表现立体化的技法渐少,龙的运动和力量的美感减弱,整体的艺术风格趋向工艺化、图案化,到东汉更呈现出一种“剪影式平雕”的艺术风格。如扬州“妾莫书”木椁墓出土西汉中晚期的镂雕出廓玉璜,两端皆为回首龙头,其上镂雕凤纹或卷云纹,整体形象向线条的婉转、纹饰的繁杂发展,与西汉前期以徐州狮子山汉墓所出玉璜为代表、两端饰有威风凛凛的龙首的玉磺有了较大的差异。到了东汉时期,这种差异进一步加大,如定县北庄汉墓出土的出廓玉璧,其出廓部分的纹饰已失去满城汉墓玉璧的粗犷之势,而以粗细均一的镂雕线条构成繁冗的纹饰,表现出工艺性极强的富丽之气,且纹饰中已很难分辨出主体动物与装饰花纹,只讲求雕工的细致、线条的流畅。西汉前期以龙体为主表现龙的力量、气势的艺术风格,逐渐被表现龙的温顺、驯服以及富丽、繁冗的艺术风格所替代,表现出了平和、静谧之美。这种风格上的变化,也预示出社会习俗已由西汉前期的豪放大气转化为柔美纤弱的贵族之气。
龙纹在玉器上的另一种造型为一首两躯的艺术形象,主要出现在葬玉中的玉璧上。在汉代墓葬出土的数以千计的葬玉璧中,绝大部分的分区玉璧上均有此种龙纹,如玉璧Ab亚型Ⅰ式、Ⅱ式。此种玉璧在先秦就已有出现,但并不流行,至西汉因为适应神仙方术思想而大量盛行。玉璧中龙的造型乍看为双身共首,吴海棠先生认为这是“将中剖后的龙身拉至龙首两侧的结果,为玉工在平面上表现全象的设计。”此种说法很有道理。这种龙的形象呈现于玉璧上,既可增加龙体的修长,又可增加其神秘感。龙身雕刻多采用阴线雕技法,其雕琢工艺没有佩玉上的龙造型讲究精致,这与葬玉璧多为下葬专用的功能有关:佩玉中龙的造型着重表现其外在力量、气势的美感,而葬玉中的龙则着重其内含的神秘气息,这种能分能合的龙形在墓中的功能即为导引墓主升入天国。这种纹饰风格将汉代的黄老思想浓缩于一方玉璧,我们不能不为当时玉匠的巧妙构思而感叹。
2、凤纹
汉代凤纹逐渐增多。初期凤纹多作为龙纹的陪衬而出现,后期逐渐脱离龙纹而单独出现。凤素有“瑞鸟”的美称,它集诸多动物的特点于一身,“鸿前鳞后,蛇颈鱼尾,龙纹龟身,燕额鸡咏。”
汉代的凤纹造型因为不同的器物而有所不同,但总体形象皆为侧面,所用的琢玉技法也有不同。比如佩玉中玉璧、玉觽中凤的造型,皆如佩玉中龙的造型,采用镂雕加多视点凹弧面技法而呈现出立体化造型,以彰显百鸟之王的气魄,如南越王墓中墓主赵昩和殉右夫人组佩中的出廓凤鸟玉璧。凤纹的造型分期与龙纹分期一样,此处不再多述。东汉时期出现纯凤纹璧,如河北定县北陵头43号墓所出镂雕青玉璧(原报告中称为玉环),为“剪影式平雕”技法琢制的造型,工艺性较强,凸显其繁丽之美,而失去了西汉时灵动的美感。
葬玉中凤纹的载体以玉璧为主,但较之同时的龙纹玉璧数量要少得多,且早期主要出现于Ab亚型Ⅰ式玉璧的内区,西汉中期以前,很少有凤纹出现在Ab亚型Ⅱ式玉璧的外区。这可能因为汉代尚武,人们较为崇尚“能上天潜渊”的龙,而凤纹的优雅只为衬托龙的矫健与力量。虽然凤纹玉璧较少,但其功能应与龙纹一样,同为一种引人升仙的神物,这在很多汉画像石中可得到印证。
3、螭虎纹
代表汉玉纹饰艺术风格的另一种纹饰为螭虎纹。螭虎是战国以后流行的神兽,但螭虎纹战国时使用较少,入汉以后大量使用,多用于玉剑饰。班固《封燕然山铭》中有“鹰扬之校,螭虎之士”之句,用螭虎形容战士,可知螭虎是一种很神武的动物,这可能是螭虎纹大多用于剑饰的原因。
螭虎造型流行于西汉中前期,西汉末到东汉已不多见,其造型较统一,大多采用高浮雕技法,螭虎身体修长,尾部采用西汉流行的宽扭丝纹来增加立体感。广州南越王墓、河北满城汉墓、山东巨野红土山汉墓出土的玉剑饰,其高浮雕螭虎纹极具特色,与战国时期流行的纹饰截然不同。战国时期多采用较为规律而抽象的纹饰,以线雕技法为主,如剑首纹饰分二区:内区为涡纹,外区为云纹、谷纹等,剑璲用兽面纹,剑璏用规律的丁字云纹、谷纹等,剑珌用抽象化的俯视动物纹等。
而西汉剑饰改平面雕为高浮雕,突出螭虎形象,有的甚至有三五只螭虎相戏,并以云纹作辅助纹饰,使螭虎宛若游于云海之间,既充满生机与活力,又富于装饰性,使整个玉器产生了一种缭绕变幻、充满浪漫色彩的艺术风格。
三、两汉玉器总体艺术风格分期
从以上对两汉王侯墓出土典型玉器的造型和纹饰的型式分析来看,两汉玉器艺术风格可分为以下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西汉初期(约前206~前128年),此时期的玉器无论在种类、造型、纹饰还是技法上,都与战国末期相差不大,在数量上也没有多大变化,但与战国中期相比,龙形佩减少,造型趋于单一;玉璧,尤其是葬玉璧增多。纹饰更加规整,如玉璜上规则的线刻谷纹;线条更加流畅,如龙形佩的口部上下唇变长,且下唇的内部流畅内卷,上唇的中部有一内卷的獠牙,不同于战国中期以前的上下唇较短,内部只是先用管钻孔,再用线锯拉切出唇部;浮雕或线刻的云谷相杂纹逐渐减少,新出现了一些纹饰,如玉璧上的六角蒲纹、蒲谷相叠纹及玉剑饰上常用的“V”字形连线乳丁纹、“丁”字形云纹、如意云纹等等。雕饰技法方面,浮雕乳丁纹盛行,其他纹饰的细部多用线雕,即使使用浮雕也多为浅浮雕,高浮雕、透雕不多见。
第二阶段:西汉初到西汉中期(约前128~前87年),这一时期是两汉玉器发展的鼎盛期,也是中国玉器文化中神秘化发展到最为极端的时期。造型上,佩玉的线条更加流畅、完美,如玉舞人上扬的衣袖、盈握的腰肢,玉觽以及韘形玉佩的造型和线条均已臻极致。葬玉组合已经成熟,用玉制度也已定型,如玉衣已由玉面罩发展成为头套、躯干、四肢、生殖器等各部分俱全的完整玉衣组合,而玉衣的成熟也标志着葬玉的成熟。纹饰上,立体化动物纹饰已逐渐取代前期的规律化纹饰,如玉剑饰上,高浮雕螭虎纹已逐渐取代规律化的云纹、兽面纹,新出现的宽扭丝纹将螭虎装饰得更加勇猛神威。技法上,高浮雕大量应用,玉剑饰上的高浮雕螭虎纹极具代表性,线雕只用于局部,镂空等技法也有较多运用,主要用于玉器内外廓部分。总之,此期玉器的造型、纹饰、技法充分显示了生机和活力。
第三阶段:西汉后期到东汉初(约前87~公元26年),这一时期的玉器数量骤减,质量有所下降,如玉衣已很少出现金缕,大多为铜缕。相对葬玉,佩饰玉有所增加。纹饰上,动物纹饰抽象化、图案化,追求富丽繁冗,中期的艺术性已被工艺性所代替。技法上以剪影式平雕较为多见,高浮雕较少,整体风格不如中期活泼、有生气,而显得线条柔弱。
第四阶段:东汉时期(约26~220年),此时已处于两汉玉器发展史上的尾声阶段,出土数量很少,造型少有创新,纹饰基本沿用前一阶段,只是将早、中期栩栩如生的动物形象工艺化、图案化,使之更为繁冗富丽,也开创了唐代玉器雍荣华贵的世俗化的艺术风格。此后玉器的神秘性逐渐淡化,乃至消失。
四、结语
从以上对两汉玉器艺术风格的分析可以看出:西汉早期的玉器艺术还处在从战国向汉代艺术风格转换的过渡时期,存留有大量的战国纹饰如谷纹、丁字云纹等。到西汉中期,纹饰上逐渐出现了新的风格,技法上也采用立体化、镂空、浮雕等技术来突显整体造型,逐渐形成了西汉玉器的艺术特色。
汉玉的龙、凤、螭虎纹的艺术特色及汉玉艺术风格的分期特点,集中体现了汉代工匠将各种自然美要素加以再造组合,使之符合并成为统治阶级思想的体现与象征,又以高超的技法将汉代的时代精神浓缩于一方小小的玉器上,使汉玉具有了超乎想象的功能和价值。汉代玉器的这种介于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艺术风格,与整个社会氛围相符合。在汉代,所有事物的风格都带有神秘浪漫的时代印痕,以河北满城汉墓出土的错金博山炉表现得尤为突出。博山是传说中的海上仙山,将香炉做成博山状,其上云气缭绕于山峰树木之中,间有动物奔驰,人游其间,似云雾升腾,更似仙境。另外,墓中随葬的器物,如漆器、车马器上,大都绘有或嵌有龙、凤、流云纹,再加上墓室的宽大气派,更造就出一种身在仙境的意味。
西汉玉器的艺术风格,产生于中国封建王朝大一统的社会背景之下,呈现出气吞山河的豪迈与大度。汉代工匠将基于自然界的各种形象加以神化,使之脱离人间,能上天入地,能遨游天际,加上敛尸护魂的葬玉,再次体现出“天人合一”的观念,也就使汉代玉器具有了自由奔放、神秘莫测的浪漫主义艺术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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