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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禅:三加三默观练习

 淡忘的鱼821 2014-06-23

艾兹拉·贝达/文
胡因梦/译


我们的觉知就像是一片开阔的天空,而包容在这份觉知里的所有内容:思想、情绪及各种心态,就像是过眼云烟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只有亲身体证每一个当下的身体实况,才能真的领悟这个道理。

如果检视一下所谓的“实修生活”,那个会一再出现的字眼就是“体证”,然而体证到底是什么?我们能不能替它下个定义?或是详加描述一番?

不幸的是,体证很难被妥当地描述,也很难下定义。我们必须从内心里领会当下活生生的实相。一开始很可能会认为体证就是去体察某个特殊的觉受,譬如呼吸。我们可能会聚焦于吸气时鼻子所感受到的凉风,或者一呼一吸时上半身的升降感。这种专注于呼吸的觉察方式,能够让我们落实到身体的实况。回归到身体的实况,令我们脱离了转动不停的心智次元,并且提供了亲证的滋味。

然而体证是无法被化约成简单的身体觉受的,虽然我们必须从身体这一端开始觉察起,然后才能朝着更深更广的体证过程去前进。通常在身体上进行觉察时,我们可能会经验到所谓的三摩地,这是一种完全融入于客体的专注状态。你完全聚焦于呼吸、烛光或某种声响(譬如梵唱或音乐),有时甚至会因此而失去自我感。但是我要再强调一次,这些专注状态只是初阶的境界,它们的重要性就在于,它们能够让我们落实到当下身体的实况,而不再继续妄想。不过就体证而言,这些境界仍然是非常有限的,因为它们会将真实的人生排除于外。体证永远需要觉醒和觉察,如果我们只融入于过度狭窄的感官觉受,是不可能觉醒和觉察的。
 
三加三默观练习

为了要达到所谓体证的觉知状态,许多人已经发现三加三的默观练习很有帮助。这项修持的方式如下:将三种不同面向的感官觉受同时纳入你的觉察,然后将它们保持在三次完整的出入息里。举例而言,你可以先觉察自己的一呼一吸,然后一边觉察呼吸,一边体察自己的双手安放在腿上的触感。接下来你一边维持住对呼吸和触感的觉察,一边则开放你的觉知,将周遭的声音也一并纳入。然后将这三个不同面向的觉受安住在三次完整的呼吸中。

为了体会到三加三的滋味,不妨试一试下面的步骤:首先将觉察力放到呼吸之上,不过你必须确定你是在感觉呼吸的真实质地,而不是在脑子里想一想你在呼吸就算了。接下来开始纳入空气在肌肤上所造成的感觉,感受一下空气的温度和质地,然后一边维持住对呼吸和空气的觉知,一边将觉知扩大到对整个身体姿态的觉察。在三次完整的一呼一吸中,将呼吸、空气和体态纳入觉知里。

《平常禅:活出真实的自己》
(美) 艾兹拉·贝达/著
胡因梦/译
海南出版社
2007年7月


这项练习可以来回做上几次,焦点也可以有所变换:譬如你的脚、你的头顶、你的嘴巴、背部和臀部。你可以利用眼前的景象(形状、色彩、阴影),任何一种身体上的紧张感或强大的觉受。重点就在拓展我们的觉知,落实到身体的实况,维持在这种状态而不落回妄想。将觉知导向三个不同的面向,我们会因此而更完整地体会到当下正在发生的事。一开始进行这项练习会有些困难,但如果能不断地进行这项练习,觉知的范围就会逐渐拓宽。到了某个时刻,你可能会突然跳进“目睹”的空间,那时你就不再全然认同我们惯常的那份自我感了。

在这种更宽广的目睹中,你会清楚地注意到周遭的一切,但是又没有特定的目标。任何一个出现在我们的觉知和观察之内的东西,都会被我们注意到。这时我们就不再刻意主导我们的觉知,譬如数息或进行三加三的练习。我们的觉知开始从某个焦点转移到了另一个焦点,甚至能同时觉察到好几个面向。我们从一种清澈而警醒的状态来目睹感官所及的世界,但是又不执着于这些面向,这便是所谓的“体证”。

远离妄想

学习者时常被不同的名相所困扰,以下的问题时常会出现。譬如,所谓的“观察者”是什么?观察者和目睹是相同的,还是有所不同?一般而言,目睹或观察者其实部不存在,这些名相只不过是用来形容觉知在拓宽中的不同阶段罢了。当我们开始觉察自己的时候,就好像有一个观察者跳出来在看自己,不过那种状态仍然有一股强烈的自我感。一旦进入目睹的阶段,我们就会经验到祥和与空寂,自我感也会减低,但这并不意味我们和自己的经验是疏离的。事实上,处在目睹的状态,我们往往会有强烈的存在感和连结感,不过这样的描述仍然是一种空泛的理论,重点还是在于用心体证。

体证的重要性之一便是,我们越是能亲身体察,就越不会陷入妄想。反之,越是陷入妄想,就越不能真的体察。因此,标明念头便成了体证最重要的方法:只要对自己的念头深信不疑,我们就会被锁在心智的次元,而脱离了当下的身体实况。

如果练习自我观察和标明念头,我们也许会发现念头经常和日常行为有直接的关连。譬如说,我们基本的行为策略如果是想要掌控,我们可能会发现自己的思想也总是在计划着什么,即使静坐时仍然在延续这样的对策。这并不是一种巧合,因为如果害怕事情会一败涂地,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不去面对这份恐惧。我们甚至会在静坐的时段里迷失于未来的计画中,借以逃避那份对失控的不安。修行就是要努力认清这种心理动力的过程。因此,每当我们看到自己的思维模式时,就要立刻标明我们的念头,这样才不会迷失于其中。对这些思维模式一旦变得熟悉之后,只需要给它们加上“计画”的标签,就可以回来觉察身体。心中的计画至少有一部分是想要掩盖这份不安感,一旦发现到这一点,我们就回来觉察自己的身体,试着去体验那份不安。只要不迷失在思维活动里,会比较容易体验到那个时刻的不安。

如果你在静坐时总是花许多时间幻想,那么你能不能看到这些幻想都是一些追逐快乐、躲避焦虑不安的模式。如果能清晰地见到这一点,就要立刻在这些念头上加个 “幻想”的标签,然后回来觉察身体上的这份不安感,并且认清是它促成了想要逃避的欲望。如果你时常迷失在你编织的剧情里,并且重复地在心中编织出一些对谈,那么你能不能看得出,这些思维模式其实是要竭力逃避被忽略或是被轻视的恐惧?如果是这种情况,你就应该在这些念头上标明“对谈”或“戏剧化倾向”,然后回来觉察身体上的那些小坑洞,并且看到从这些妄念的小坑洞里生起了想要被肯定的需求。

重点是,如果我们无法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念头并加以标示,就很难真的在身体的层次上获得体证,因为我们会被自己所深信的妄念遮蔽。尤其是当我们陷入困惑而强烈的情绪反应时,心中更容易杂念纷飞而很难看到该加什么标签。这时我们不妨制造出一个笼统的标签,来厘清那些混乱不堪的妄念。譬如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充满着焦虑的念流,至于那些念头的内容是什么却不重要。其实那些念头都是从想要掌控的欲望中生起的,或是想逃避对混乱的恐惧。因此我对自己说:“心里的妄念是:事情不在掌控中;但是我又必须得掌控。”其实上述的念头从未真的在心中生起过,我只是利用它们来简化一下复杂的妄念罢了。辨别和标明念头能令我回到当下的身体实况。我们越是能清晰地观察和认识自己,就越能看透思维的模式,并因此而进入当下的体证。
 
安于当下

但即使能清晰地看到并标明念头,要想维持住这份体证仍十分困难,尤其是在前面的阶段。为什么我们即使在静坐时都很难安住于身体之内?我们到底在抗拒什么?这一点必须要诚实地面对。通常我们根本不想安住在当下这一刻,即使是几秒锺都不愿意。

最肤浅的说法是,也许我们对经验世界根本不熟悉,所以很难安于其中。我们的教育没教我们如何体验及居住在当下的感官世界里。我们的正规教育只教会了我们如何思考。此外,我们的文化也总是朝着追求安全感及舒适的方向发展。因此,要想打破多年来的局限,必须重复再三地修练,才能安于当下。

进一步而言,即使让自己安于当下这一刻,我们对那种感觉也还是一点都不喜欢。因为那时我们就必须面对心底深处的焦虑振波了。也许我们会感到一股暧昧不明的无所依恃感,或是从我们未经治愈的痛苦中所生起的不安。我们几乎永远在抗拒这些感觉,因为它们实在不好受。我们总是在逃离这些摇摆不定的感觉,而躲回到由思想捏造出的舒适感中。

当强烈的情绪反应生起时,这种倾向就更明显了。举例来说,一股强烈的焦虑感生起了,其中的担忧和恐惧,感觉起来就像死亡一般。这时就算我们还记得修行——将焦虑视为道途,而非逃避的对象——我们还是很难安住在这股焦虑感中。标明念头这时就派得上用场了,因为我们将不再以 “我不能做这个”或“这实在是太过份了”之类的信念系统来助长情绪。然而即使有能力标明念头,并因此而放松了对它们的执着,我们还是会抗拒焦虑所带来的不适感。会抗拒是因为我们根本不喜欢这份不适感。

透过修行我们可能会逐渐发现,这些感觉起来像是死亡的强烈情绪,其实并不是死亡,它们只是由信念或不舒适的身体觉受组合而成的一些现象罢了。我们一旦培养出安住在身体和情绪能量的意愿,很快就会认清这项事实。抱持着毅力和努力,我们终将发现,经由体证确实能转化顽强的情绪反应,让它们变得更容易被看透。但这并不意味它们会从此消失(当然也有这个可能性),而是我们的心态终于变得自在多了。

举个例子,某个阶段我对自己的修行生涯感到特别沮丧,因为感觉起来我的修行似乎停滞了,然而又心知肚明自己只是不愿付出必要的努力罢了。我开始严重地质疑起自己来,沮丧和自我疑惑让我坠入了焦虑和绝望的状态。我甚至怀疑自己干嘛要修行,因为似乎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我去找净香向她描述自己的状况,她一开口就问我最深信不疑的念头是什么,我发现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事实上,我连标明念头这件事都已经忘光了。后来她又问我能否安住在肉体上的情绪能量。

接下来的几天,每当沮丧或焦虑生起时,我立刻问自己最深信不疑的念头是什么。当这些念头变得清晰可见时,我就会标示出它们:“心中的妄念是:什么也无所谓了。”“心中的妄念是:我永远也修不到家了。”“心中的妄念是:这又有什么用?”我时常必须在同一个念头上重复地标示。然而,心中的剧情一旦变得明显易见,就会比较容易回到肉体上的情绪能量,不过内心仍然会抗拒身体上的不适感,尤其是心窝一带的焦虑感以及那股快要毁灭的感觉。我不断地将觉知拉回到身上的觉受,浓稠的情绪便开始有了转变。它不再显得那么坚实,而开始化成细碎的、被加上标签的念头,以及不断在变化的各种感觉。即使残余的感觉仍然存在,我也不再将其视为“沮丧”或“焦虑”了。

透过这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到,借由体证的修行方式,我们虽然仍旧感到焦虑,但至少不会完全认同它了。我们不再完全认同“我”或“我的焦虑”,而能够将觉知的范围拓展到所谓的“目睹”状态。在这个拓展出的空间里,我们可以因为享有一份寂静感而体验到当下所发生的事。我们的觉知就像是一片开阔的天空,而包涵在这份觉知里的所有内容——思想、情绪及各种心态——就像是过眼云烟一般。随着我们对自己情绪的体证,我们越来越能理解它们并不像表面那般浓稠与真实。这个被我们称为情绪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堆错综复杂的思想和感觉罢了。它如同云烟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然而只有亲身体证每一个当下的身体实况,才能真的领悟到这一点。

至于在静坐中的禅定经验呢?那种寂静、安详与清明的愉悦感又代表着什么意义?我们为什么不愿意安住在这种状态?我们为什么会脱离这看似正向的当下?有时我们脱离当下的速度是非常坚决而快速的,就好像那一刻充满着危机似的。然而它的危险性到底是什么?因为,安住在当下而妄念减少时,自我的实存感就会松动。缺少了这个自我认同的地基,我们确实会觉得危险。越是放松,无所依恃的感觉就越强,因此,抗拒当下,想要重返思维世界的倾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如果想得到解脱,就必须练习回到无所依恃的当下。

然而我们为什么要返回到当下?为什么回到当下那么必要?因为借着它,便能和实相产生连结。只有跟实相产生连结,才能让我们体验到人人都向往的满足感。即使当下这一刻我们都陷在恐惧中,解脱的关键仍然在于体证身上所出现的恐惧感。多年来的制约、未经治愈的创伤以及为了保护那些创伤而镀上的外壳——这一切都埋藏在我们的细胞里——都可以因此而被觉察到。“体证”能够转化我们,因为它可以穿透那些看似牢不可破的细胞记忆。在“目睹”的开阔觉知里,紧缩的自我和它的痛苦情绪便开始化解,这时我们就能如实看待它了:一些错综复杂信以为真的念头,加上不悦的感觉和古老的记忆!这时我们就不再认同这份狭窄的“自我”感,而开始认同更宽更广的觉性了。

体证可以让我们理解,我们比这副肉身和这出个人的戏码还要宽广得多。愿意回到当下身体的实况,不但让我们和生命无限的能量产生连结,并且能感受到这股能量灌入我们受限的肉身中。我指的并不是在修道院闭关多年才能达到的神秘境界,而是只要愿意安住于生活经验就能体悟的状态。修行一定会遇到阻力,我们会产生“这是不可能生效的”以及“我永远不可能做得正确”之类的论断,这时的忠告仍然是要坚持不懈——如实认清那些论断和阻力—— 然后回来安住于真实的经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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