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经方》作者:毛进军(主任医师) 长期以来,作者临证辨治急、慢性疾病以及一些疑难杂症及危重症,一直是应用六经辨证,活用经方,可以说每治必用经方,所经治的病人普遍反映方简价廉,疗效迅速且明显。实践证明,学好经典,活用经方,确可成倍地提升中医的疗效,这也充分证明了医圣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伤寒论》《金匮要略》)的强大生命力,现将作者实践经方的体会和感悟及写作本书的初衷写出,作为前言吧。 过去,接诊的一些病人,特别是一些病情迁延难愈,病情较重的病人,有时靠西医控制住危重症进程后,而全身症状并没有得到明显的改善,如有些难治性心力衰竭病人,出院后仍然有心慌、水肿、乏力及动辄喘甚等症状;慢阻肺和肺心病患者,一发病便咳嗽、咳痰、心慌、喘憋较甚,西医有时虽然控制住了急性进程,而一旦停药,病情又有反复;一些慢性胃炎、胆囊炎患者,经常发作腹痛腹部胀满不适,迁延不愈,西医治疗效果不明显,等等。不少患者因病痛的长期困扰,生活质量较差,痛苦万分,曾寄希望于中医治疗,但应用一些时方或专病专方治疗,有时认为针对性较强,辨证也较准确,但疗效并不甚理想,无奈,患者最终又仍然是归于西医治疗,中医只是辅助。对此,作者曾迷惘过,反思过,古代没有西医,中医在治疗急慢性病及疑难危重难症方面不也大显身手吗?为何几千年来行之卓有疗效的中医在当今却逐渐滑坡,疗效不好了呢? 认真思考之后,作者认准了一个道理:中医的疗效在于继承经典,熟读经典,理解经典,实践经典,而经典中最为临床所实用的就是《伤寒论》和《金匮要略》,这两部书上的方子堪称经方,是一切时方的本源,也是历代济世救人的秘方、良方、高效方,要想当一个好中医,要想实实在在地为病人解除痛苦,非掌握和会用经方不可,中医疗效的源头在于经方,清代医家陈修园有一句话的确是说到了为医治病的根本上:“儒者不能舍圣贤之书而求道,医者岂能外仲景之书以治疗?”从此以后,作者就下苦功夫温习和背诵《伤寒论》、《金匮要略》重点条文,在临证中,尽可能以六经辨证,尽可能多应用经方治疗。开始应用经方时,对于较为复杂的病证,六经辨识得不太熟练,对于经方的加减和类方取舍也不太准确,但使用经方辨治,所收疗效明显优于应用时方,这逐渐增强了自己学经典,用经方的信心,更加体会到了深入研读经典的重要性。 后来,为提高临证水平,在不断地研读经典的同时,想方设法搜集学习古今一些伤寒大家的学术思想,力求帮助理解经方应用的内涵。特别是在2004年初,作者去某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进修期间,有一次,与一位老师谈到了《伤寒论》经方的学习与目前中医的临床疗效问题时,这位老师让我看了一份经方大师胡希恕教授早年的伤寒学术报告讲稿笔记,作者如获至宝,反复阅读了数遍,对于胡老全新的的六经阴阳概念,如在表之阴证、阳证,在里之阴证、阳证,在半表半里之阴证、阳证的划分及其独特的方证辨证治疗体系等重要学术观点,顿感耳目一新,这真正是有是证则用是方,有是证则用是药,大道至简,不尚浮华,注重实效,令作者对六经辨证有了一个全新的理念,真是找到了一把活用经方的金钥匙。此后,又很快在书店购买了一本冯世伦教授主编的《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胡希恕》,仔细阅读了胡老将经方方证灵活地应用于临证实践中的学术经验,受益匪浅。自从接触了胡希恕教授的三阴三阳六经(病)及方证思辨治疗体系后,将胡老的学术思想体系应用于临证实践中,感到中医辨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和层次,疗效的确迅速提升。 用经方辨治病证(症),可不考虑西医病名或中医病名,就是一切以三阴三阳六经为纲,执六经之牛耳而统百病,有是证则用是方,有是症则加是药,病变治亦变,证变方亦变,对于经方应用不失大法,精辨方证,灵活而圆通应用,不论急慢性病证(症),皆可收到显著疗效,现举几例以说明之: 李老先生,80岁,2009-02-16初诊。有2型糖尿病史、冠心病史10余年,体质素虚,最怕寒冷,近几年来,每入秋、冬季便经常感冒,平时亦遇冷便鼻塞、流涕、畏冷伴头晕、心慌,防不胜防,非常痛苦,诊其舌淡,舌体胖大、苔白水滑,脉沉细。 辨证为太阳、少阳两感,阳虚饮停,方拟麻黄细辛附子汤、桂枝汤合苓桂术甘汤化裁:炮附子18g(先煎1h),麻黄、细辛各12g,桂枝、白芍各20g,炙甘草、白术各15g,茯苓30g。一剂药即见疗效,据证加减共服用15剂,随访至今,再无畏冷感冒现象。 周女士,63岁,2009-01-08初诊,者有高血压病史10余年,冠心病心力衰竭史7年,2型糖尿病史5年,乳腺癌切除术后2年,身体极度虚弱。此次因左踝部骨折术后3个多月,一直感到浑身疼痛,背痛、肩痛腰部重痛,夜间痛甚。畏冷,眠差,近一周来逐渐加重,痛得睡不着觉,几乎整夜地呻吟,并伴心慌,乏力,双下肢凹陷性水肿,纳差,诊其舌质紫暗,舌体胖大,边有齿痕,苔白厚腻,舌中有裂纹,脉沉细,心率98bpm。 辩为太阳、太阴、少阴合病兼瘀饮,方拟麻黄细辛附子汤、桂枝加葛根汤、甘姜苓术汤合方加味:炮附子(先煎1.5h)30g,麻黄、细辛各15g,干姜、茯苓、桂枝、白芍、葛根、狗脊、生姜各30g,白术、炙甘草各20g,炒枣仁30g,红枣7枚(掰开)。诉服1剂药后,夜间疼痛就有减轻,已不呻吟了,走路也逐渐有力了,下肢水肿有所减轻,据证加减又服用16剂,诸症悉除。 张女士,58岁,2009-02-16初诊,右上腹部撑胀疼痛难忍,并放射至背部5天,夜间疼痛难以入眠,输液服药效果不显,诊其恶心欲吐,口干,口苦,纳差,进食便腹部撑胀,大便干结,舌暗,苔黄腻,脉弦细。B超示:胆囊肿大,泥沙样结石。 辩为少阳、阳明合病,方拟大柴胡汤加味:柴胡、白芍、法半夏、金钱草、生山楂、生姜各30g,黄芩、枳实18g,生大黄15g,炙甘草15g。诉1剂药只喝了1汁,夜间就不痛了,共服用6剂药,诸症消失。 王女士,39岁,2009-03-16初诊,头晕耳闷胀感20余天,阵发性头晕,耳闷胀,起卧时较重,晕甚时恶心欲吐,口干不欲饮,输液10天并口服多种药物治疗无效,诊其口苦,舌暗,苔黄腻水滑,脉弦细。 辩为少阳枢机不利,痰蒙清窍,方拟小柴胡汤、小半夏加茯苓汤、泽泻汤合方加味:柴胡20g黄芩、党参、、炙甘草、白术各15g,法半夏、泽泻、葛根、川芎、生姜各30g,天麻18g,红枣7枚(掰开),诉药后明显减轻,6剂药后诸症悉除。 胡老先生,70岁,2009-03-23初诊,头晕头胀、焦虑烦躁3个月余。去年底因感冒输液5天,感到头晕加重,血压达220/90mmHg,住市某医院治疗一个月,基本无效,仍然每天头晕头胀,渐至失眠、胸腹满闷不舒、右胁肋处撑胀、嗝气不断,坐卧不安,焦虑烦躁,对治病失去信心,几欲自尽。诊其不时嗝气,异常心烦不安,口苦,咽干,舌质淡暗,舌体胖大、苔白腻微黄水滑,脉寸关弦滑,尺脉不足。 辩为少阳、厥阴合病,枢机不利,水饮内结,寒热错杂,方拟柴胡桂枝干姜汤合苓桂术甘汤化裁:柴胡、桂枝、天花粉、生牡蛎、生龙骨、茯苓各30g,干姜、生白术各20g,黄芩15、炙甘草各15g。诉服1剂药后,即感心情舒畅,病情好转,后又共据证加减服药20余剂,诸症悉除。 张姓男患儿,1岁零2个月,2009-03-08初诊,上呼吸道感染,发热(37.7℃)、咳嗽5天,输液后,无精神,浑身发凉且咳嗽、流涕加重并伴腹泻,诊其双肺呼吸音粗糙,闻及痰鸣音,右侧较重,咽充血,舌淡红,苔薄白。 辩为太阳、太阴合病,方拟小青龙汤加味:炙麻黄4g,桂枝、干姜、法半夏、炙甘草、白芍、五味子、细辛、砂仁各6g,茯苓9g。共服药4剂,患儿精神转佳,热已退,已不腹泻,咳嗽痰鸣消失。 刘某某,男,38岁。牙痛伴头痛5天,2009-04-01初诊。5天前,突感左侧牙痛,渐加重并放射左侧头部也痛,时轻时重,重时难忍,夜间更甚,服清热泻火中成药及西药止痛无效。诊其舌淡,苔白腻,脉沉细。 辨为太阳少阴合病,方拟麻黄细辛附子汤加味:炮附子、麻黄、细辛、砂仁、炙甘草各12g,黄柏15g。诉服药后40分钟后就基本不痛了,3剂后诸症悉除。 上述病例还有很多,只是想说明一个道理,那就是对于经典理论如果真正领悟了,经方用活了,的确是能够大大提升中医临床疗效的,因为,不论何种医学,疗效是硬道理。中医要想振兴和发展,要想获得大多数人们的认可,必须提升疗效。 东汉医学大师张仲景著成的千古圣书《伤寒杂病论》,是中医必读的一部论述疾病辩证论治的重要医学经典,《伤寒杂病论》集汉代以前医学之大成,并结合自己丰富的临床实践经验,系统地阐述了外感疾病及内伤杂病的辨证论治,言简意赅,朴实无华,理法方药俱全,归纳了疾病千变万化的各个层次,全方位地表达了辨证论治的思想,在中医发展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和承先启后的作用,如果说中医学是中国特色的生命科学,那《伤寒杂病论》就是这生命科学的皇冠,而六经方证思辨体系则是这皇冠上的明珠。 《伤寒杂病论》的真谛,就是告诉医生,如何从人体错综复杂的病变中理出清晰的头绪,如何整体考虑,辩证思维,洞悉病机,见病知源,准确地抓住主证,针对病本,有是证而用是方,有是证而选是药,出手中的。 六经辨证不是孤立的辨证体系,其涵盖了八纲辩证(阴阳表里寒热虚实),气血(精)津液辨证、经络辨证和脏腑辨证等各类辩证方法,是六个辨治(病、证、脉)层次和体系的集合,六经辨证的重要内涵就是观其六经病脉证机,知犯何逆,详辨方证,随证治之。 《伤寒杂病论》所载方剂,方药简要质朴,法度谨严,被后世医家称之为“经方”。经方最讲究辨证施治,方证相应,仲景的着眼点就在于方证的组合与对应,而不在于具体的病名,因为,人体是复杂的非线性系统,非线性问题的“个性”很强,对于非线性问题只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所以,认识到疾病的多变性和不确定性,以整体调控着手而对“证”的个体化处置,是临床治疗的最高境界,而经方即可达到这个境界,病机不同方不同,有是证则用是方,如辨证准确,方证相合则疗效卓著,历代医家多有赞誉。成无己赞叹道“仲景之方,最为群方之祖”,张元素指出:“仲景药为万世法”,朱丹溪更是认为:“仲景诸方,实万世医门之规矩准绳”。清代医家陈修园指出:《伤寒论》“是书虽论伤寒,而百病皆在其中 ”(《伤寒论浅注》) 的确,仲景“经方”就是严格以病机为依据,以阴阳为准则,病机万变,证随机转,方从法出,法从证出,环环相扣,随机应变,逐机施治。经方要义在于授人以渔,医者如能探赜索隐,钩深致远,深悟其微妙之处,参透其旨趣要义,摄取其辨治精华,掌握其圆机活法,则妙用无穷,庶可尽得济世活人之真谛,真正做一个明(明白)医。 俗话说:不学张仲景,辨证无要领,不读《伤寒论》,治病没分寸。所以,要搞好临床,想济世活人,就必须学好伤寒,而学好伤寒,就必须会活用经方,只有灵活运用才能看好病。 通过对《伤寒论》的学习,及对伤寒医家特别是胡希恕学术思想的学习研究和探讨,并经过反复的临床验证,作者在临证实践中总结了经方辨证的要诀:明辨六经,顾及兼证,方证对应,重视两本,据机合方,药参神农。作者认为,中医之治就在于使人与自然的和谐以及人自身各系统之间的和谐,经方的治疗大法实际上就是恢复机体被破坏的和谐平衡,方证辨治就是有是证则用是方,辨明六经病位、病性,整体着眼,具体施方遣药,顺其自然,因势利导,纠偏救弊,恢复机体阴阳的和谐平衡,辨方证的学术思想是经得起临床检验的,在经方的活用上,只要辨证准确,方证相应,不仅见效迅速,而且疗效非常好,而且可重复性较强。因而,促使本人将经方活用的经验和体会全面而系统地总结出来,写出此书,希望医者都重视经典,重视经方应用,提升中医疗效,切实济世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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