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在连理。”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始于长生殿，止于马嵬坡，证明了爱的过程，却证明不了爱的结局。 他册封她为贵妃的时候，男63岁，女27岁。原来，中国老夫少妻的搭配，古已有之，除了帝王之家世袭传统的标配，他们是相爱的。尤其是唐明皇李隆基，这场“黄昏恋”点燃了他所有的热情，甚至燃烧了他整个生命，最后与轰轰烈烈的大唐盛世同归于“烬”。 然而一开始，人们以为又是一出强权的附属玩物，男人的骄淫好色。“汉皇重色思倾国”，多半是如白居易般穷酸文人的羡慕嫉妒恨。也难怪，彼时杨玉环还是李隆基的儿子、寿王的妃，跟儿媳妇谈恋爱，完全够得上不伦。说李隆基贪恋杨玉环的美色，也是事实。对于男人，女人多半是因为美丽而可爱。 杨玉环的美，那是公认的，不仅是大唐第一美女，在中国历史上，也是四大美女之一。如果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还带有广告宣传的效果，那么，在她死后，大唐官方第一歌手李龟年弹唱的一曲《三转》，就是她标致容貌的写真： “那娘娘生得来仙姿佚貌，说不尽幽闲窈窕。真个是花输双颊柳输腰，比昭君增妍丽，较西子倍风标，似观音飞来海峤，恍嫦娥偷离碧霄。更春情韻饶，春酣态娇，春眠梦悄。总有好丹青，那百样娉婷难画描。” 这样美，除了天生丽质之外，有保养秘诀的吧？ 男人是吃出来的，女人是睡出来的。所谓美容觉，就是睡到饱，自然醒。不知道为什么，杨贵妃经常刚刚睡醒，又觉身子困倦，需要人扶着，仍娇怯怯难存难坐。“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看来侍候皇上也是个体力活，尤其是唐明皇还老夫聊发少年狂，够折腾的。杨贵妃自己也承认：“夜来承宠，雨露恩浓，不觉花枝力弱。强起梳头，却又朦胧的睡去。”那晚侍寝西宫后，未免云娇雨怯，晌午时分才起床，容光焕发，吹弹得破。才刚梳洗打扮好，又和衣躺下睡午觉。不料皇上驾到，也不去叫醒她，只坐床前，看她“红玉一团，压着鸳衾侧卧”，好一幅海棠春睡图。 杨玉环的美是表里如一，而且男女通吃。唐明皇春寒赐浴华清池，和杨贵妃在温泉里泡鸳鸯浴，伺候她多年的两个宫女忍不住从绮疏隙处偷窥，把杨玉环看得透里透，哇噻……还是别说了，免得被当作色情文章。总之，万岁爷定睛凝眸，恁孜孜含笑浑似呆痴——看傻了！难怪宫女会偷偷私语：“休说俺偷眼宫娥魂欲化，则他个见惯的君王也不自持。” 既然在她面前把持不住，那就干脆别装了。某晚两人并肩阶前赏月，花好月圆，情投意合，他直接就送上定情物——不过是金钗与钿盒，惟愿取情似坚金，钗不单分盒永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什么东西拿不出手？反观现在的某些爆发户，还远远未富可敌国，为了讨小三的欢心，又是送钻石送名车送豪宅的，到底是炫富，还是表情？ 杨玉环不仅人美，还有才艺，通韵律，会作曲，能歌善舞，参加任何选秀，不管是中国好歌曲还是中国好舞蹈，都能脱颖而出。这样文艺的人，再遇到李隆基这样机务馀闲寄情声色的知音，自然是一见钟情了。 《霓裳羽衣曲》就是杨玉环的代表作——当然不一定是原创。那天晚上追凉后雨困云淹，杨玉环拥着冰簟正酣睡，不知不觉就魂游嫦娥月宫，听到仙乐飘飘，醒来追忆，音节宛然，便拟翻新谱，然后交由宫庭御制。虽然此曲只应天上有，杨贵妃的改编曲高和寡，但行家唐明皇看了，仍赞不绝口：“妃子，不要说你娉婷绝世，只这一点灵心，有谁及得你来。恁聪明，也堪压倒上阳花。” 杨玉环受此鼓励，准备给他更大的惊喜。为博天颜一笑，她制作了一面翠盘，“整顿衣裳重结束，一身飞上翠盘中”，翩翩起舞——我很怀疑，以杨玉环的吨位，能否像赵飞燕一样在盘子上跳舞，就算在平地上，她踮起的脚尖恐怕也无法承受生命之重。不过，李隆基作为特邀嘉宾，现场观赏后，当场点赞：“妙哉，舞也！逸态横生，浓姿百出。宛若翾风回雪，恍如飞燕游龙。真独擅千秋矣。” 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反正是引得那君王带笑看，结果杨贵妃的《霓裳》歌舞取代了梅妃的《惊鸿》舞，杨玉环也打败了最后一个竞争对手。从此，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这也让后人抓住了话柄，认为李隆基是被杨玉环的声色所迷害，“只可惜当日天子宠爱了贵妃，朝欢暮乐，致使渔阳兵起。说起来令人痛心也！”看来，美丽真是倾国倾城啊。 说唐明皇上朝迟到是有的，到底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体力不济，精力有限，但说杨贵妃红颜祸水，那真是冤枉了她。杨贵妃三十多岁，还是个略显天真的女子，不问政治，不弄权术，一门心思谈情说爱，顶多就是玩玩争风喝醋的小把戏。此外，她就跟普通女人一样，热衷于皮肤保养——不知道她的花容月貌，是否跟她特别爱吃新鲜的荔枝有关。偏这荔枝保鲜期只有七天，采时得连叶包上，缄封贮于小竹篮，一站一站换马，日夜兼程从海南和涪州往西安送，真是够劳命伤财的。作为唐朝第一妃子，这点爱好，跟现今某些高官为了满足其台前幕后的女人的私欲，徇私舞弊贪污受贿，倒也不算过份。 但不管怎么说，内袆还在演“贵妃醉酒”的缠绵，外围已起“安史之乱”的兵变。六军不发，逼宫皇上，不杀贵妃，死不扈驾。杨玉环这才惊醒，不知道是贪生怕死，还是难舍皇上，她像个无助的小孩，牵着他的衣角哭救，家人被诛，她只能靠他了，她的三郎。 而皇上，一旦失去权力和地位，堂堂天子贵，不及莫愁家。一边是江山，一边是美人，实在难以取舍啊。 这个时候，还是女人的决烈保全了爱情与生命的尊严。杨玉环哭道：“臣妾受皇上深恩，杀身难报。今事势危急，望赐自尽，以定军心。陛下得安稳至蜀，妾虽死犹生也。”于是，李隆基就着杨玉环铺的台阶顺势下来，一边装腔作势喊道：“妃子说哪里话！你若捐生，朕虽有九重之尊，四海之富，要他则甚！宁可国破家亡，决不肯抛舍你也！” 喊得响亮，说得漂亮，冠冕堂皇，但还是赐给她白练一条。关键是，李隆基还假惺惺地说：“罢罢，妃子既执意如此，联也做不得主了。”他一国之君都做不了主，好像她一个弱女子做得了主似的。真是寒心！ 笑人间儿女怅缘悭，无情耳！ 犹记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李隆基与杨玉环是怎么山盟海誓的？“双星在上，我李隆基与杨玉环，情重恩深，愿世世生生，共为夫妇，永不相离。有渝此盟，双星鉴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可惜，天长地久有时尽。事后，李隆基必定会为自己自私的决定而悔恨终身。“羞杀咱掩面悲伤的，救不得月貌花庞。是寡人全无主张，不合呵将他轻放。我当时若肯将身去抵搪，未必他直犯君王；纵然犯了又何妨，泉台上，倒博得永成双。如今独自虽无恙，问馀生有甚风光！只落得泪万行愁千状！我那妃子呵，人间天上，此恨怎能偿！” 斯人已去，再怎么用哭腔来唱，也是长恨歌。 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白居易的《长恨歌》是原著，洪昇的《长生殿》顶多算改编剧本——从古至今，新编不如述旧，改编都不如原著。而洪昇更不堪，就像高鄂之于曹雪芹的《红楼梦》一样，狗尾续貂。《长生殿》在杨贵妃死后所展开的剧情——就连杨贵妃的死也值得怀疑，死不见尸，怪不得有传说杨贵妃后来引渡到了日本——完全是现在二流编剧写的电视剧，玩穿越，搞鬼怪，又臭又长，最后唐明皇念着苏轼的宋词《水调歌头》，追到月宫里与化魂为太真的杨贵妃做成天上夫妻，真是“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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