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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莉·狄金森诗歌精选(一)

 cfsham 2014-08-23
       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1830~1886) ,为美国隐士女诗人,生前写过一千七百多首令人耳目一新的短诗,却不为人知,死后名声大噪。她诗风独特,以文字细腻、观察敏锐、意象突出著称。题材方面多半是自然、死亡、和永生。 
       艾米莉·狄金森(1830-1892)生前默默无闻,只公开发表10首诗,还有一说是7首,不管怎样,她生前发表的不到她诗作的(现存她诗作1775篇)百分之一。然而现在她被推崇为与惠特曼齐名的美国一流诗人,并且被20世纪美国意象派诗人视为先驱,开创了20世纪现代主义诗歌的先河。布鲁姆在《西方正典》中这样评价狄金森在文学史上的地位:“除了莎士比亚,狄金森是但丁以来西方诗人中显示了最多认知原创性的作家。”在纽约圣约翰教堂的诗人角,美国人献给狄金森的铭文是:“啊,杰出的艾米莉·狄金森!”
  即使在日常生活中,她也是默默无闻的。她25岁开始便弃绝社交,足不出户,家务劳动之余埋头写诗。30岁之后,这种倾向越来越严重,患了“自闭症”。她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她不愿接待大多数来访的客人,甚至不到隔壁的哥哥家去拜访,她被称为“艾默斯特修女”。以至于当希金森来访,她不知道说什么,话语断断续续,像孩子一样。她是一个十足的家庭妇女,她是父亲的面包师,是她缠绵病榻母亲的护士。有诗为证,她写道:“如果你能在秋季来到,/我会用掸子把夏天掸掉/一半轻蔑,一半含笑,/像管家妇把苍蝇赶跑。”(江枫译,下同)这个比喻显然来自她平日的家庭劳动。据其他文章介绍,她当时只不过是镇上一名没有任何名气的独身女子。一封寄给“狄金森小姐”的信要辗转送到几个狄金森小姐之手,发现都不是写给她们的之后,邮政局长才让人把信交给艾米莉,并且嘱咐说如果不是写给她的,请立即退还。她甚至写诗《我是无名之辈,你是谁》,在他们中间寻求知音。
  1862年,她32岁(这一年也是她创作欲最旺盛的一年,她写了366首诗),艾米莉从《大西洋月刊》杂志上读到希金森(1823-1911)的一篇文章,在文中他阐明:“发掘天才是编辑的天职”等观点,并教导青年作家“将生命的热情注入写作风格……让多年的热情溶入一个词汇中,把半辈子的生活积蓄写在一个句子里。”他的这些观点无疑契合了狄金森的文艺观,她的意象的确是溶入了她多年的热情,她的句子是她半辈子生活经历的结晶,她简洁的文风,已经简洁到让人难以捉摸,更不必说赘言。她被这些观点所吸引,就情不自禁地给希金森写了一封信,陈述了自己的文学观点,并且寄了自己的四首诗。她恳求希金森能够做她的“导师”,并将她自己称为“您的小精灵”和“您的学生”。
  然而可惜的是希金森并没有认识到狄金森的价值,他习惯于陈旧的维多利亚诗歌的规范,建议“推迟发表”,还指出她诗歌用韵“不稳”“痉挛”。狄金森回复道:“读到你建议我推迟‘发表’,我不觉哑然失笑——发表的念头和我的思想相去有如天渊。”但不管怎么说,希金森给了她很大鼓励,并且于1870年和1873年两次到狄金森家看望她,狄金森与希金森之间的通信,为研究狄金森留下了珍贵的资料,同时她的这些信件也是不分行的诗歌,是她留给世人的又一批文学财富。
  真正给她文学上启蒙和指导的是曾师从她父亲学法律的牛顿(1821-1853)。是他教导艾米莉如何藏书和写诗的,并劝她要重视自己的诗歌创作,而不要将其仅仅作为一种消遣。狄金森在给希金森的信中写道:“我曾有一个朋友,他曾教导我什么是不朽”,并且称他为“我的导师”。
  她一直在秘密地写诗,连家人在内几乎没有人知道她会写诗。她写作方式也很随意,习惯将诗句写在一些便笺和废纸片上,积少成多之后她就把纸片缝在一起,卷成卷儿用一条绸带系住,存放在自己桌子的抽屉里。她临去世前将自己的诗稿交给妹妹,嘱咐她将其焚毁,就像后来的卡夫卡一样。但幸运的是,她妹妹看过这些诗作后,不忍心毁掉诗稿,从而使这一千七百多首诗作留传下来,成为美国文学中的瑰宝。
  她写诗《发表,是拍卖》,明确阐明自己的观点:“发表,是拍卖/人的心灵——/贫困,批准/这种腐败行径……经营,应该作/神圣美德的商贾——/切不可使人的精神/蒙受价格的羞辱——”她不愿出版自己的诗,因为不愿自己的诗向世俗的品位妥协,她抗议刊登在《共和国报》上的她的诗被改得不成样子,她说:“我的诗一定得亮着自己的光芒,无需他人的擦拭,要不然,我会藏起来直到合适的光出现。”她坚信:“今天世界将黄金当成垃圾,但时间只会让它更珍贵。”在坚持自己的艺术风格上,艾米莉显示了她作为天才的自尊与自傲。狄金森一直用大写的“我”来实践一种独树一帜的艺术。
  假如狄金森听从了希金森的建议,她可能顺利地发表诗作;假如她为了追逐名利,她可能当时就成为“一流”的诗人,而美国文学史上则多了一个二流、三流的诗人;假如她遵从了旧俗,她那电报式的文体,闪光的意象就会黯然消失,美国的意象派诗人也找不到他们的前驱。然而,这一切都是假设,而历史是容不得假设的,历史就是历史。艾米莉就是艾米莉,她坚守着自己的理想与信念,坚守着自己所创造的艺术王国,坚守着自己心灵的洁白。她为自己的灵魂选择了伴侣:“灵魂选择自己的伴侣,/然后,把门紧闭——/她神圣的决定——/再不容干预//发现车辇,停在,她低矮的门前——/不为所动——/一位皇帝,跪在她的脚下——/不为所动——”这就是她灵魂的高贵。她一生都在追求真、善、美,“我为美而死,对坟墓/几乎还不适应/一个殉真理的烈士/就成了我的近邻——//他轻声问我‘为什么到下’?/我回答他:‘为了美’——/他说:‘我为真理,真与美——/是一体,我们是兄弟’——//就这样,像亲人,黑夜相逢——/我们隔着房间谈心——/直到苍苔长上我们的嘴唇——/覆盖掉,我们的姓名——”
  虽然狄金森社会阅历并不广,但她转向对人的内心世界的挖掘,在人的内心世界她找到了广阔的天地。她探讨自然、生命、信仰、友谊、爱情这些永恒的话题,特别是她对死亡的独特体验:“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房间里,一片沉寂/就像空气突然平静下来——/在风暴的间隙//注视我的眼睛——泪水已经流尽——/我的呼吸正逐渐变紧/等待最后的时刻——上帝在房间里/献身的时刻——降临”(石灵译)1886年5月,她临终前给她两个“小表妹”的最后的一封遗书,只写了两个词构成的短促的一句:“归”(Called back)。由她对死亡的独特的体验,大大丰富了人们对死亡的认识。
 天空不能保守他们的秘密
  
  天空不能保守他们的秘密!
  他们把秘密说给山尖——
  山尖却把秘密讲给果园——
  接着是——一丛黄水仙!
  
  这时,一只鸟恰好路过此处——
  无意中把这一切偷偷听见——
  如果我可以贿赂那小鸟——
  谁知道她会把什么吐出唇边?
  
  我想我不会——无论如何——
  这样最好——不去知道——
  假如夏日是一条公理——
  那是什么魔法让雪花飘?
  
  继续保守你的秘密吧——上帝!
  我不会去那样做——即使我有可能
  去知道——在你崭新的世界里
  有着怎样的蓝宝石的闪烁!
 
 
这是鸟儿们回来的日子

 

这是鸟儿们回来的日子——
零零落落——一只或两只——
仿佛是依依不舍。
这是天空重新明亮的日子——
似乎六月的魔术未曾离去——
荡漾着蓝色和金色。
你的诡诈不可能瞒过蜜蜂——
但你这逼真的障眼法
几乎让我深信不疑。
甚至那些种子都在为你作证——
趁着暖意,温柔地送出 
一片怯生生的叶子。
啊,繁华夏日的美丽庆典,
啊,秋日雾霭里的最后圣餐——
请牵住一个孩子的手。
让她分享你神圣的符号——
让她领受你神圣的面包
和你永生的葡萄酒!


 
 我的生命在结束前
        
     我的生命在结束前死过两次——
     然而它会保留住记忆
     如果不朽为我
     把它公布第三次
        
     这是多么庞大而绝望的构思——
     当前两次死亡降临时。
     分离是我们知道的天堂的全部,
     我们每个人都在期盼地狱。
 
  
  如果我能让一颗心不再疼痛
          
      如果我能让一颗心不再疼痛,
      我就没有白活这一生;
      如果我能把一个生命的忧烦减轻,
      或让悲哀者变镇静,
      或者帮助一只昏迷的知更鸟
      重新返回它的巢中,
      我就没有白活这一生。
 
  
 去造一个草原

 

   去造一个草原
  需要一株三叶草和一只蜜蜂,
  一株三叶草和一只蜜蜂,
  还有梦。
  如果蜜蜂不多,
  单靠梦也行。

 

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肯定是只鸟--
因为它飞翔!
我的朋友肯定是个人,
因它会死亡!
它有倒刺,象蜜蜂一样!
哦,古怪的朋友啊!
你使我迷茫!

我从未看过荒原

 

我从未看过荒原--
我从未看过海洋--
可我知道石楠的容貌
和狂涛巨浪。

我从未与上帝交谈
也不曾拜访过天堂--
可我好像已通过检查
一定会到那个地方

 

心先要求愉快

 

心先要求愉快
再要求免除疼痛;
其后,要那些小止痛片
来减轻苦痛;

然后,要求睡觉;
如它法官的愿望
而后应当是
要求去死的自由。

 

  谁是东方?

 

谁是东方?
金黄之人
他许是紫红之人
携带日出

谁是西方?
紫红之人
他许是金黄之人
载送日落

 

信念
丧失一个人的信念,
远大于失去一份地产;
因地产能够再置,
而信念无法重建。
信念可与生承继,
但却只有一次;
废止个单一条款做人
实乃乞丐赤贫。

 

 

说出全部真理,但别太直接

 

说出全部真理,但别太直接——
迂回的路才引向终点
真理的惊喜太明亮,太强烈
我们不敢和它面对面
就像雷声中惶恐不安的孩子
需要温和安慰的话
真理的光也只能慢慢地透射
否则人人都会变瞎——

 

我的生命曾两度终止

 

我的生命曾两度终止,
在终止之前;它仍在等待,
看第三次苦难的秘密
是否会被时间的手揭开。
 
如此巨大,如此难于想象,
就像曾经的两次,令我昏厥。
我们只能一次次告别天堂,
一次次梦想着与地狱告别。

 

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

 

我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当我死时
房间里,一片沉寂
就像空气突然平静下来——
在风暴的间隙
注视我的眼睛——泪水已经流尽——
我的呼吸正渐渐变紧
等待最后的时刻——上帝在房间里
现身的时刻——降临
我已经签好遗嘱——分掉了
我所有可以分掉的
东西——然后我就看见了
一只苍蝇——
蓝色的——微妙起伏的嗡嗡声
在我——和光——之间
然后窗户关闭——然后
我眼前漆黑一片——

为什么,他把我关在天堂门外

 
为什么,他把我关在天堂门外?
是我唱得,歌声太高?
但是,我也能降低音调
畏怯有如小鸟!
但愿天使们能让我再试一试——
仅仅,试这一次——
仅仅,看我,是否打搅他们——
却不要,把门紧闭!
哦,如果我是那一位
穿“白袍”的绅士——
他们,是那敲门的,小手——
我是否会禁止?

 

美,不能造作,它自生

 
美,不能造作,它自生——
刻意追求,便消失——
听任自然,它留存——
当清风吹过草地——
风的手指把草地抚弄——
要追赶上绿色波纹——
上帝会设法制止——
使你,永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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