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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此聆听 ↓  【醉扶归】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用翠生生和裙衫儿茜这样的词儿来形容服饰色彩之鲜艳，能感受到人物具有一种清新优雅，大气富丽的非凡气度。此时的杜丽娘，就宛若一位翩若惊鸿的洛神仙子，正语笑嫣然地立在春风小院中。那种百般娇媚、轻灵秀丽的小女子神情，能够招惹很多女性徒生几分羡慕和几分妒忌。当人家安意如看到这里的描写时，便说了她是一个长有妖娆之心，并喜欢和爱情较劲的小妖精。 将这个未经世事不谙情事的富贵千金小姐，说成是小妖精，应该是觉得杜丽娘太过妩媚了。也是，谁让这位二八佳人的青春气息是如此分寸逼人，杏眼柳眉漾起的秋波又是那般的分秒勾魂呢？ 瞧她头上的插戴，那是光灿灿艳晶晶的花簪，用八样珍宝妆扮而成的。此美名其曰的八宝，其实也并非她就真的在头上堆积了什么珍珠玛瑙，翡翠玳瑁啊等玉石。在小说《红楼梦》的第三回中，关于王熙凤的出场，曹雪芹也是别有用心地描写她：“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珍珠。”这样的妆扮，更符合精明能干的凤辣子，她身上所独具的那种雍荣华贵的气质。所以说，汤若士当初用此笔墨来渲染杜丽娘裙衫上丰富的色彩以及发饰上的妆扮，并不是闲言费语，是为了衬托出她是如何如何的天生爱美，是多么多么的光彩照人， “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春天的土壤，总是那般的松软潮湿，散发着幽淡的泥香。杜丽娘手提裙角，莲步轻移。她小心翼翼地走着，实在不忍心践踏了青草，也更不想让草上的泥土弄脏了鞋袜。因为鞋袜一旦沾惹上了泥土的话，那待会回去的时候，要是万一被家人所发现了，一定少不了被猜疑和询问的。 对小金铃的解释，历来分为两种。一说是指杜丽娘绣花鞋上缀的铃铛饰物，其二说的是护花铃。结合唱词本意，我觉得还是后者比较靠谱。 据《天宝遗事》记载：“宁王春时纫红丝为绳，缀金铃，系花梢。有鸟雀翔集，则令园吏掣铃索以惊之，号护花铃。”古人总担心美丽的花儿会被鸟雀无端给糟蹋了，于是想出了一种护花的办法。那就是，在花枝上系上一两个精美小巧的铃铛。每当鸟雀飞来栖息在花枝上，哪怕人是坐在屋里，只需用手拽动几下系在铃铛上的细小红绳，铃铛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鸟雀儿因受到惊吓便会纷纷飞去。这可比在稻田中放置不动的稻草人吓走鸟雀的方法，要强的很多。清朝女诗人周之瑛有一首名为《花朝雨》的七言绝句，是这样写的：“不惜苔痕黏绣履，金铃亲自繁花梢。”纳兰容若的《朝中措》一词中，也写有“看尽一帘红雨，为谁亲系花铃。” 林徽因曾说：“惜花，解花太东方，亲昵自然，含着人性的细致是东方传统的情绪。”古人爱花惜花到了这种程度，真让人叹为观止。的确如此，爱花惜花者，更要懂得如何护花，这样方才称得上一个真正爱花的人。 杜丽娘因长期幽闭在深闺，心中早已是积郁多多。可眼下，她被园林中的美丽春色完全感染了，一下子忘却了平时寂寥无聊的闺中生活。 她的生命由此渐渐觉醒，心灵也开始得到了释放。 于是，当她贪婪地呼吸着周围新鲜空气的时候，也就情不由衷地唱来：“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满园春色为谁妍，一寸芳心总关情。是的，她爱这世界，爱这春色如许春光无限美。要是今日不亲自来到园林之中，她又怎能获得生命中这一份意外的惊喜呢？ 这句优美的唱词，也为意味深长的一段警句，历来深受行家们的赞许。  【皂罗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记得看电影《霸王别姬》的时候，几乎从头至尾都在替哥哥饰演的程蝶衣这个角色，所揪心和痛疼。 “你们都骗我，都骗我，我也揭发，揭发姹紫嫣红，揭发断壁颓垣。。。。。。”这是不疯魔不成活的蝶衣，在文革的一场批斗中，面对师兄段小楼的突然背叛而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喊。 看到这，我的情绪也随之激动起来，也不知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是啊，一切美好都可以在瞬间土崩瓦解，连神武盖世的霸王都认输从命了，蝶衣的心又如何不碎呢？姹紫嫣红和断壁颓垣，这算是哪门子的揭发呢？无疑，这是蝶衣对人性中的善与恶，美和丑进行心灵的拷问，也是对无奈的人生陷入了一片迷茫后发出最后的绝望悲哀。 难道说，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美好人生吗？当一场笙歌散尽人去楼空时，也许我们方才如梦初醒：生命中的那些姹紫嫣红开遍，却原来，都要付与断井颓垣般的不胜凄凉啊！ 衣香鬓影掩过了几声叹息，冷眼看过了霓虹几场别离，可怜的蝶衣，却依然还独自深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里。 好了，还是先抹去那一幕忧伤，让我们回到这首唱词中来吧。 要说这段《皂罗袍》是这部戏曲中最美的唱词，还真一点也不为过。我想，就算没有读过或看过这部经典之作的人，想必对其中的姹紫嫣红、良辰美景等美词美句也不会觉得陌生。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这是杜丽娘在园中看到一派花团锦簇五彩缤纷的美丽的同时，她也看到了断井颓垣的荒芜败落景象。梅兰芳大师曾经说过，在这段唱词中，我们还可以意味到杜丽娘对现状的不满。 这时的她触景生情，顾影自怜。忽然间明白，自己人生中最美丽的青春时刻，却只落得个成天幽居在深闺中。这与关在笼里的一只美丽而又寂寞金丝鸟，又有何分别？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这一句唱词，是汤显祖从谢灵运写的《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八首五言并序》一文中的：“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借用而来。意思是说良辰、美景、赏心、悦事本是人世间四件非常美好的事，一个人如果能同时获得这四样美事，那还真是很难的。本来也是，熊掌和鱼，岂能兼得？ 所以说，杜丽娘当然是要感叹的。她感叹良辰美景固然是美，奈何这头顶上的一方天，不能随你所愿。她感叹赏心悦事诚然是好，可这样的幸福，又会降临在谁的头上呢？ 古人说男子喜欢悲秋，女子爱好伤春，就是这个道理。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十六年的春去秋来中，她早看腻了大自然中的朝云暮霞，烟波画船等这些良辰美景。对身在深闺的她，已经满足不了心中的欲望了。看的这韶光贱，还真是一句惊人之语。反映出她孤傲清高的本色，其叛逆之心也能略窥一斑。于丹教授有所言：那是一道锦绣屏风把她隔在屋里，大好春光被挡在屏风之外，一切的一切与她是不相关的。 管你什么雨丝风片，也任你啥烟波画船的，她是如此的等闲看待。那么，这时杜丽娘心里在想着什么，又在渴望着什么呢？ 当然，她在自信着自己的未来不是梦，她想得到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 梨园戏曲，可谓百花齐放。无论深情款款的昆曲，荡气回肠的京戏，还是清灵秀绝的越剧，它们都是经过了悠悠岁月的沉淀之后，才有了今天更加馥郁的芳香。我以前根本不爱听昆曲，嫌它节奏太过缓慢。现在又不得不承认，这是我没有认识到昆曲雅人深致的情趣，更不懂得欣赏里头那一唱三叹的韵味。 静静的午夜时分，喜欢细细去聆听张继青气无烟火的声线在耳畔宛转低回时的感觉。出奇的妙，不可言喻的美就如雪小禅所说，那是一种要命的温软。 这种温软，恰到好处地诠释了流丽悠远的水磨腔调。仿佛一字一句，都飘着春困无力的柔，散有红香烟袅的软。柔柔的牵绊人心，软软的让人颔首默欢。 念当初，写词的人苦费心机，用华丽藻美的词句尽可能的去展现一切美好。看如今，唱曲的人用心演绎，句句唱来是珠圆玉润。却奈何，独剩我在轻逝的水月流年里低声轻叹。 叹那曾虚掷的青春光景，也叹这如烟似梦的人生。 水天犹寒的今夜，我又醉在了芦飞霜冷的时光渡口，守望着，千年的灯影桨声里那轻轻摇来的一叶兰舟。 没有姹紫嫣红，不是良辰美景，将会有谁陪我，载舟而去呢？ （青若。于2012。11.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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