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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中国下一个诺奖获得者?

 王语雷悦读馆 2014-10-04

  在莫言之后,谁最有可能是中国下一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在近日“第三次汉学家文学翻译国际研讨会”上,30位汉学家、翻译家首选了刘震云。其作品《我不是潘金莲》一书已经售出英法德意等11个语种,其中,意大利语预付金额达8万欧元,创中国文学图书销售预付的新纪录。



  从早期的《官场》《一地鸡毛》到书写历史的故乡系列,再到《我叫刘跃进》和《一句顶一万句》茅奖盛誉之下,出版的《我不是潘金莲》,戚戚小民与巍巍官场一直是刘震云小说最常被解读的角度。在这一主题的作品谱系中,《我不是潘金莲》对民与官这一体两端的书写达到了巅峰。

  故事讲述村妇李雪莲拿着一纸在她看来是假的离婚证,为了把假的说成假的,从县里告状到市里,再告到首都北京,极其郑重地折腾了二十年,一场家事竟在官场的漩涡中扶摇直上,变成了国事。因为她相信,相信生活中最寻常的道理,真与假,变拧巴了;相信代表和执掌理性的人最终能把这理儿拧回来。荒诞官司中满是淋漓的严肃的真实。然而就在这真实弥漫成响亮的耳光让人浸淫于讽喻的快感时,故事却急转直下,戛然而止,主角变成因李雪莲官司落马的县长史为民,结结实实地上演了假告状真游戏的一幕:春运时节一票难求,李雪莲践行了二十年而不得的教训启发了史为民,困在北京的他举起“我要申冤”的纸牌,便顺利地被人一路护送回家,吃上了连骨熟肉,还打上了一桌重要的麻将。他是李雪莲折腾的牺牲品,却也成为受益的赢家。在生活的漩涡中,史为民放弃了李雪莲所坚持的生活逻辑,明白对抗无以挣脱,只有顺着水流的方向走才会被水推上岸。

  在刘震云对小民之执与官场之威的双重解构中,我们体会到的并非刀光剑影式的快意批判,毕竟生活中并不乏荒诞的戏码,也不缺货真价实的怨怼。刘震云说,他是要探寻喜剧和荒诞生活的底线。米兰·昆德拉说:“小说的精神是延续的,每部作品都是对它之前的作品的回应。”回望刘震云的探寻之路,能看到刘震云书写的严肃世界中信仰(无神社会其实担不起“信仰”一词)的断壁残垣,直至在《我不是潘金莲》中终于灰飞烟灭。

  刘震云作品着墨于“凡人大事”而赢得“新写实”“当代国风”等美誉。最本质也是他最智慧之处,是他无须费力,只要把生活中琐碎的鸡毛撮成堆儿,就自然裸露出“信”之荒原。中国人的“信”有时未免可笑:有对权利的推崇——实为欲望的屈从;有对神灵的敬畏——更多是功利的诉求;有对道德的信奉——简直是自欺以及欺人。

  对于权利之信,刘震云曾说如今的官场小说无人能超越自己二十年前创作的《官场》。其反映的是权利信仰无疑,但他探寻出支撑这一信仰的逻辑竟是温情——能够同流合污,先要有交以生死的信任,腐败也要建立在“信”的基础上。对同流的信任,归根结底是对权利的信任,如《一地鸡毛》中被权利欲征服的小林所信:“舒服世界,环球同此凉热”。在后来的“故乡系列”中,刘震云把象征权力的封建帝王如曹操、袁绍、朱元璋、慈禧等拉下神坛:诸侯争霸起于曹操和袁绍争夺女人,朱元璋移民是为展示权威,慈禧太后下巡是为寻找旧情人……他们不再是民众所信的载体,小说也变得荒诞不经。到《我不是潘金莲》,民还信,官却不信了,以“玩儿呢”的心态行走于世,你就赢了。

  对于神灵之信,刘震云的书写最见功力。《一句顶一万句》中的意大利牧师老詹在延津的教堂被县长的一纸告示改成了学堂,他只得住在破庙里;后来学堂陆续变成了戏院、兵营和“金盆洗脚屋”,教堂却再无一席之地。老詹死后,他在中国的最后一个教徒吴摩西无意间看到了他设计的教堂图纸,神圣而瑰丽。吴摩西听到了这纸上教堂的钟声,叩响心窗。一个为求生计而信主的人从此信了,至少有了敬畏,这是《一句顶一万句》中最富悲怆感的故事。而在《我不是潘金莲》中,李雪莲拜菩萨着实是一出喜剧了。别人烧香皆为求好,她为诅咒;一众官员下马后她又烧香感谢菩萨显灵,同时还要继续诅咒官司的原告、自己的前夫。而在她内心里,是不信菩萨的——也不信人,她相信的,是一头牛——告状的第二十个年头,牛之将死,她问牛这状还告不告了,牛摇了摇头。“世上一个信我的人都没有了,我这状,还告个毬哇!”诸“神”的黄昏,也是人性的暗夜。

  有神社会信的是《圣经》,而在无神社会,信的体系架构于《论语》之上,信的是尊道守德的传统。《一句顶一万句》中的教书先生老汪向学生们讲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时禁不住流泪:孔子之乐不是高兴,恰恰是伤心。身边没朋友,才把这个远道来的人当朋友;这个远道来的人是不是朋友还两说呢;只不过借着这话儿拐着弯骂人罢了。老汪为孔子而心生悲凉,学生们却说孔子不是东西。师与徒何为正解谁人误读都不重要,但他们的分歧已消解了道德的神圣。到《我不是潘金莲》,李雪莲因结婚时不是处女,就被当众扣以潘金莲的帽子,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想纠正这句话,却落得晚节不保,在纠正的路上被骗了人又骗了身,恨不如一死了之。一个不畏生的人,生与死之间,只悬着一个“信”字。李雪莲相信赵大头对自己是情之所至,于是想要新生,待发现这情背后勾连着利,道德之信就崩塌了,于是想到死。没想到就算死,也勾连着利——到山那边的树上吊死,对山这边桃林的承包者来说就是好事了。“换棵树,耽误不了你多大工夫。”道德底线比生死还要低,是不是“潘金莲”算得了什么?李雪莲死没有,刘震云没告诉我们,但李雪莲听到换棵树的话笑了,其实也就是由信到弃,真正新生了吧。

  在信仰、信任缺失的时候,我们对一直以来的生活姿态早已麻木。而刘震云用李雪莲二十年的执意奔走告诉我们,生活可以像史为民那样,用摒弃、用荒诞对抗荒诞,也许是一条生活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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