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的故乡之行带给我太多的愁苦。父亲离开我们已有三年多了,三年前大年初三凌晨一点多,父亲就含着丝丝的忧怨永远地走了。由于是故乡的风俗,我和父亲出生的时辰相同之故,我并没有也不给看到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凄凉的瞬间。只有我老弟一个人,在那昏暗的孤灯下,默默地陪着父亲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风在悲呜,我也只能在隔壁房间里呜咽。那一个晚上,母亲哭了,弟媳哭了,老婆也哭了。那一声声的哀啼划破了死一般寂静的夜空。五个孙子却安祥地躺在床上入睡了,他们没有想到就在这处刻,他们永远地失去了疼他们,爱他们的爷爷。 父亲一生所走过的路是极其坎坷的,我看到过他多少次长叹命运对他的不公,但又是那样的无能为力。他的大半辈子是在生意场上奋斗,由于生意好做,伙计难求。父亲没有一个忠心耿耿的朋友,反而被他们利用、欺骗,反叛害得父亲中年就欠债累累。父亲曾两度入狱,第一次是在民革期间,父亲是因为做生意被诬蔑为投机倒把而含冤入狱。当时父亲刚结婚,由于母亲的忠贞不渝,这个家庭才没有破裂。第二次是在86年的时候,由于父亲也是合伙同人家做生意而被诬蔑为祚骗罪而被拘留半个多月左右,幸得表哥的鼎力相助才得洗脱罪恶名。那一年我是初一,周末回家时才发现父亲终于回来了,我是喜极而泣。当时败落的家庭也是由母亲一个人把持,历尽了艰辛、操劳才把房子的大门口给建了起来。当时父亲正安祥地躺在床上,光头,面色有些苍白。和他打招呼时也看得出他对自己儿子的丝丝愧疚。当时家里正在请人砍甘蔗,要请人吃饭,难得买回来也些猪肉,大白菜,蒜苗之类的可口的食物。父亲叫我吃饭,时值黄昏,夕阳透过窗户斜射进屋子里,通红明亮。虽然是头发不长,但父亲那得蔼的脸庞却使我终生难忘。 父亲离世的前几天,我是看着他的身躯一天天地走向衰竭的。由于长年累月的操劳,父亲不幸染上了肠癌。当时我在中山,当我听到姐夫打来的电话时,我的腿一下子就软了。真没有想到噩运会这么快地降临到父亲的头上。由于公务在身,我一直都没有回家探望和照顾父亲。每次的通电话,我只是静静听着父亲的诉说。也许是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每次的谈话都是太多的无奈和夕阳西下的那种感觉。我也只能静静地听父亲的说话,想起往事来也不禁地泪流满面。作为他的儿子,他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但是我却不能为他争光,和同代人相比,父亲却没有资本来骄傲,没能够出人头地,相比起有出息的同辈人来,逊色好多,我真是有愧于他,没能够为他老人家争口气。 终于放了寒假了,我携妻带子立即飞奔回家。刚一进入家门的一幕,我是永生难忘。只看见父亲斜坐在椅子上,面色灰暗,脸型消瘦,样子十分的憔悴。他披着件黑色的大衣,面骨也突现了现来,双手无力地搁在双腿上。见到我回来了,他的双眼有了一点光彩了。“轩,你回来了”。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宏亮。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了。走到父亲的身边,紧握着他那双干瘪的大手。“嗯”,我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天不是好冷,到处飞着苍蝇。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照顾父亲。他每走一步都要用人来扶,喘着气。在我眼里向来高大的父亲现在却被病魔折磨得如些的憔悴不堪。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是掰着手指头来计算的,父亲的进食量是少之又少,每天只是喝一丁点的粥,想加点瘦猪肉进去,他又说吃不下。半年前的父亲食欲还是很好,每顿都吃得两碗饭,而现在,我每次喂他进食都是泪流满面,但是又不能给父亲看到我那个样子,所以我只能是默默地、强忍着。给他吃药,父亲还是有信心的,每次都吃得干净利索。但是病魔却没有从此就放手。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回去的第三天,他就开始拉肚子了,为此也弄脏了床。我从来没有埋怨过父亲,大多都是由母亲来处理的。父亲对此也深表愧疚。我只是安慰他。由于天天躺在床上,父亲的臀部开始感染了,生了一些被褥疮,红红的,渗出一血,皮肤也破损得厉害。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就给他擦些红花油,但是却没有再好转,而是越来越严重。看到父亲痛苦的样子,我也是束手无策。给父亲冲凉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好在天不是很冷,我和母亲天天给他清洗。由于伤的部位碰不得,必要的时候我只能将他抱起来,再由母亲给他擦身子。母亲也多次地感叹,要是没有儿子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就难了,养儿防老,就是到这一天的时候才会体现更多了。父亲的脾气由于闷得太久了,也是越来越怪了,他有时会怪我照顾不到。我也知道,但是有时也会说一两句气话,说什么当时奶奶不在世的时候他也不在家。我当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说出这种话来,现在想想真的好后悔,真的不是人说的话。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又想起了老四没有回来,于是又天天在惦记着老四。大年三十了,我一个晚上都不敢睡,母亲也在怀疑父亲是不是过不了三十晚了。上苍没有捉弄人,父亲还是艰难地度过了2005年。年初一,老四也终于回来了。他说真没有想到三十晚上还有一趟从深圳特区开回来途经东莞的车。我们全家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初二了,姐和姐夫也回娘家了。父亲由于太虚弱了,再也起不了床了,只能躺着。天气不冷,我还是给他掩上房门。那天我和老四给他剃了头发。当时给他剃头发里,父亲也能安静地入睡了,好久没有看到过父亲这样安静地睡过了。五姑也回来了,她看到父亲时,说是希望不大,她也是一阵的心酸,早两五年前,姑父也是这样就走了。木生表哥也回来看看父亲,他还塞给父亲十元钱,也是表心意。父亲在弥留之际,还是好清醒的,对表哥说:“你也难,不用给我了。”父亲永远是那种宽宏大量的人。老大也来看望父亲,在床前,我问他是否还认得老大,父亲眼前还是一亮,对于老大,他认为是最有出息的,当官的。老大也给了两百块钱。那一刻,我也流泪了。老大也安慰了我几句。老大出去以后,我看到父亲把头转来转去。当时他也吃不下东西了,嘴唇干枯,看着可怜的父亲,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用勺子往他的嘴里滴几水,好润一下喉咙。下午,父亲对剃头的事好生气,我只好找了一顶帽子给也戴上,这样稍稍好一点。他的语言也不清楚了,只是说“头顶“(楼顶)。我以为楼顶上有些什么,急急地跑上去看,什么也没有。晚上我对父亲还是有一点点的希望,愿上帝保佑。但是初二晚上,老四陪着父亲,我是睡了。十二点了,我被吵醒了,忙披衣起来,看见客厅里亮了灯,知道是父亲不行了。老四在打扫地板,母亲在铺木板。老四把父亲抱起来呼唤他,又一边叫我过隔壁房间。弟媳,老婆也起来了。那一刻我就象是掉进了冰窟里。最可怕的一天终天在黑夜里来临了。大侄女由于怕,也是睡不着。我轻声安慰她。我再没有出过门。从此后我再没有见过父亲。我打电话给十叔,开始是大嫂在接,后来叫来了十叔,:“爸走了”。我哽咽着。十叔也安慰了我几句。我在房间里一直蹲到了天亮,风俗习惯说是不能坐椅子的,以后会腰疼的。当时,我只能是局外人,一切都辛苦老四了。天亮了,我上厕所,人们也用悲伤的眼光看着我,没有人打招呼。我径直走回老屋。父亲未曾入木,我是不能回去看的。一直到了下午两点,事情才办好。我回到新屋,路过厅中,棺材是放在两张新的椅子上的,盖着旧的被子。那一刻,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想不到父亲一生走南闯北,到现在只能是无可奈何地躺在棺材里。我的面前全是父亲的音容笑貌。父亲是最疼爱我的人,以前在父亲怀里撒娇,父亲带着我们上街。工作后,寒暑假常和父亲一起晚上聊天。那些快乐地时光,那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过眼云烟,现在只能是面对一付冷冰冰的棺材,独自泪流。人生最大的苦痛莫过于与亲人阴阳相隔…… 又是清明了,我是不远万里回去扫墓,给父亲敬酒,给坟上添土。多么的无奈,无奈啊!夕阳西下,新坟上又添了一层红色的鞭炮衣,芳草依依,偶然飞过的大雁,不时地悲鸣。夜深人静,躺在冰冷的床上,脑海里留下的全是思念。枕头早已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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