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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观涛评点版《已近中年始学医,自学也能成大医——岳美中自述“无恒难以做医生”》

 ntshang 2014-10-26

刘观涛按:

  各位师兄,今天,让我们继续携手“中医人生:同修伤寒论”。

  日行一善,同修中医,分享欢喜!

好,各位师兄,下面还是“分享欢喜”,把各位朋友的微信来函选登一下,让我们共同分享,相互激励,一路有你!顺便问一句,您今天诵读《伤寒论》了吗?

   松空很欢喜!今天正式上课了。虽然还没有完全进入,但精神已经慢慢渗入心中!

    Dora Wang我是身在悉尼的中医师,一直想要如此的师承学习。看到这个学堂有如此多的激情学中医的师兄师姐,很受鼓舞。忍不住想提一个建议。在我们学伤寒论时,除了学习经方,还可以学习针灸等经典。看到您们开了少儿经方班还有少儿中医班,非常高兴。因为我想让我的儿子、女儿也学中医。虽然现在他们还小。网络课程让我们这些身在国外的忠于中医的也能天天学习。另外有个设想,师承学堂要是有英文版就更好了。这样我爱人就可以和我一起学习。他也是中医师,只是不会中文。如果有英文版,就真正能把中医更快的速度发扬光大到国际。希望师承学堂越办越好。[刘观涛按:感恩师兄的建议。第一、针灸等课程我正在欢迎更多的“专业志愿者”加盟,会陆续推出跟专家的志愿课程,敬请期待。第二、您说的英文版课程,我们也开始招募、组建“中医英语翻译志愿者”小组。]

    高h:在《中国中医药报》上看到“中医师承学堂”的消息,心情非常激动,庆幸能通过贵平台学习中医知识,谢谢你们。看过这两天篇文章倍感惭愧,下决心要用行动证明自己,先确定两个目标,一是备齐资料,二是坚持第一个二十一天,每天学习一小时。坚持,直到成功!

    勤古分享欢喜第2天(3月2日) 背诵阳明篇179——188条。去年背过一遍《伤寒论》,背了后面忘了前面,以至于现在看有些条文非但背不会还觉得陌生。打算重新背过一遍,正好以每天发分享欢喜来督促自己。现在忘的最多、最感陌生的是太阳下篇和阳明篇,打算先背陌生再背较为熟悉的篇章。今天从阳明篇开始背诵,一天背诵十条,五天复习一次。

    感谢师兄让我们有了一个共修的平台。有了共同的学习目标,共性的学习氛围,才能坚持不懈的学习好《伤寒论》

    绿浪每篇文章都会读上几遍,每次都有新的认识,时不时还会看一遍往期文章,越看越有味!

    连环套接触中医几年了,中医书也买了不少,可苦于无人指导,总不得其门而入,很高兴中医师承课堂提供一个学习的机会,有众多的老师指导,又有许多师兄一路同行,可以相互交流,相互鼓励,相信自己2014年能够坚持下去,学好中医,学好伤寒论!

    圆融看到“健康大使”师兄的分享欢喜“……细想来既为医能用所学解人疾苦,一次次体验经方的疗效真是实不虚,或者叫不可思议,一剂知,二剂愈,这就是经方的魅力!看到病人又带来新的病人,大柴胡、小建中、肾着汤、五苓散、诸泻心、温经汤。……方小效专力宏,前提是方证投,才能立竿见影。虽累而无怨,虽苦也心甘!”

    赞一下这段 ,因为非常希望未来自己可以实现之。 惜今日远隔重洋,独漂他乡,感恩刘师兄,感恩中医师承学堂,给了我学习的机会和未来的希望,中医和祖国是我永远的挚爱。的确,半路出家,中年始攻医,一直以来,我期盼一个德才兼备的先生能拜为师傅,我想一定师傅在哪里等着我的,他不出现,是因为我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学而思。恒道也。[刘观涛按:学生找老师,老师也在找学生,只要你真正发心,你一定能找到适合你的中医老师!希望有一天能在微信上发表“圆融拜师记”,呵呵]

    吴RR:我是一名中医爱好者,虽然大学本科学的不是中医,但毕业后,特别是有了孩子后,我深感中医和中国文化的魅力。我希望有机会学懂中医,让自己的人生慢慢有些沉淀。在帮助别人摆脱痛苦时,实现价值。很开心订阅这个微信号,为我在求学中医的路上多了一位良师。如果要文字整理之类的工作,我可以义务帮忙。[刘观涛按:文字整理、编辑志愿小组,已经开始报名了]

 “中医志愿者”分类小组欢迎报名:

1、    “大学校园”中医志愿者小组:面向大学生,无论是中医药大学的学生,还是其他大学的学生。

2、     “外文翻译”中医志愿者小组

3、    “文字编辑”中医志愿者小组

4、    “广播动漫”中医志愿者小组

……

请把您的信息,发到本微信唯一的官方邮箱“中医志愿者”:zyzhiyuanzhe@sina.com

 

  昨天有很多没有中医基础的师兄,询问是否可以学习中医,对此,现在我将给您奉上一篇被称为“每个想自学中医的人必看”的一篇著名文章,并加了我的评点。

  我再强调一遍,我只是一位为大家服务的“联络员”,并非有资格担当“专家志愿者”。但是,我愿意联络多位“专家志愿者”为大家服务。而我所发表的个人观点,仅仅是我的学习体会,只是希望对零起点的师兄们有所帮助(希望不是帮倒忙,呵呵)。诚信请各位师兄们批评指正。本微信群里藏龙卧虎,很多人堪称我师!

岳美中:无恒难以做医生(每个想自学中医的人必看)

 

岳美中,1900年生,号锄云,河北省滦县人。早年攻读文史,二十五岁时因肺病吐血,发愤自学中医。卫生部中医研究院研究生班主任、中医教授,并担任中华医学会副会长、中华全国中医学会副会长、中医研究院。主要著述有:《岳美中医学全集》、《岳美中经方研究文集》(中国中医药出版社出版,我的同事周艳杰老师担任责任编辑,后一本书的选题,我还向周艳杰编辑提出了自己的参考建议,呵呵)。

以下文章是岳美中先生口述实录,由刘观涛进行独立点评。

 

我出生在河北省滦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父亲早年扛活,后来靠种几亩薄田兼做挑担叫卖支撑家计。我们兄妹五人,我是老大。八岁上,父母看我体弱多病,难务耕事,也为将来添个识文断算的帮手,咬咬牙送我上学,东挪西借地巴结着供我读了八年私整。我看家里作难,跑到滦县城考进半费的师范讲习所学了一年多。这种求学的情况,我在《六十初度》的诗中,有一首写到过;
    少小家贫病不休,
    学耕无力累亲忧。
    因规夜课迟安梦,
    为备束修早饭牛。
    酒食屡谋精馔供,
    序庠频遣远方游。
    严亲纵逝慈亲在,
    六十孩儿也白头。
  我十七岁当小学教员,一面教书,一面随乡居的举人李筱珊先生学习古诗文词。其时,军阀混战,滦县正当直奉军争夺的要冲。烧杀奸掠,民不聊生。我当时抱着空洞的救国心,慷慨激昂,写了小说《灾民泪》、鼓词《郑兰英告状》、《民瘼鼓儿词》等许多诗文发表在《益世报》等报刊,想转移风俗,唤醒痴迷。但少年意气,呐喊无应,转而想从古书文中找出路。一九二五年夏,听说梁任公、王静庵创办清华国学研究院,又和裴学海等几个同好一起重温经学,兼研小学、史学,准备投考。暑期应试落榜。虽然受了一次打击,却更加发愤读书,每日教书、写稿,苦读并进。不久,累得吐了血。某医院诊云:'肺病已深,非短期可冶。考学无望,教职也被辞了,真觉得前路漆黑,大难将临,几无生趣,又不甘心那样死去。难道医学对肺病真的没有办法吗?床第呻吟之中,萌发了学习中医的念头。

[刘观涛按:作为中医学界几乎人手一册的《名老中医之路》(山东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中国中医药出版社出版《名老中医之路(续编)》一、二、三集,我的同事李占永主任担任责任编辑,李主任是个等车的时候也要审读书稿的人,敬业精神让我望尘莫及),其编者曾在第二辑“编者的话”中说:

名老中医之路,实在就是自学成才之路。可以说,在本书的作者中,经过自学成名的占多数;即使是经过一段从师或家传的,在他们步入中医学术堂奥的漫长道路上,自学也始终贯彻其中。毫无疑问,今天中医工作者的学习条件比以前好多了,但是,对于大多数青年中年中医来说,自学成材仍然是一条现实的道路。]

买了《衷中参西录》、《汤头歌诀》、《药性赋》和《伤寒论》等书,边读边试着吃约。一年多田野间的生活,休息为主,吃药为辅,肺病竟慢慢地好起来了。觉得中医确能治病,于是决心学医,自救救人。

[刘观涛按:因病学医,是很多人自学中医的缘起。我的师兄、北京中医医院刘宝利博士,就是因为自己曾身患肾病而学医,最后考入北京中医药大学硕士、上海中医药大学博士,现在成为肾病学方面的中医专家。明天,我们就刊登他为本微信号专供的文章]。
  学医,到哪里学呢?穷乡僻壤,无师可投;家口为累,又无力外出从师。只好托朋友找了一个村塾,学生不多,一边教书,一边学医,一边继续写诗文。这一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和爱好,二是想小补于经济。学资供养家口,稿费就用来买医书。三年之中拖着病弱的身体,日教夜学,读了宋元以后许多医学家的名著多种。缺少师友商问,就反复钻研揣磨;为了体察药性,就攒钱买药回来品尝体验。能尝的药,大都尝试过。有一次尝服石膏过量,泄下不止,浑身瘫软,闹得几天起不来床。学东知道我在读医书,有时家里人生病也找我看。我慎重地认证用药,往往有些效果。一九二八年春天学东一个亲戚的女人患血崩,找我去治。初不敢应,后经学东面恳往治。几剂药后,竟见平复。春节时,全家人坐车前来致谢,引起轰动。

就在这同时,邻村一个叫徐福轩的小术匠,突然发“疯”,烦躁狂闹,忽地登高跳房,忽地用手抓炕,新铺的炕席一抓就是一片。发病月余,家里人捆管不住,经医不愈,村人荐我。我细察其脉象症候,系阳狂并有瘀血。予调胃承气汤,仅一剂竟拉赤屎而愈。阳狂一病,并非难证。但在当时,村人却传为神奇。找我看病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刘观涛按:各位初学中医的师兄,如果您每天诵读《伤寒论》,或许会对这个疾病有着直观的认识:在《伤寒杂病论·大字诵读版》第24页,当您读到106条:

太阳病不解,热结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当先解其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结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气汤。

你的心中或许会自然而然闪现用“乃可攻之”的方药(如桃核承气汤、抵挡汤、承气汤之类)来治疗。

这就是《伤寒论》千年以来成为“临床第一书”的魅力所在。

各位师兄,今天您诵读《伤寒论》了吗?]
  一九二八年秋天,好友吴绍先古道热肠,和几个朋友凑了点钱,在司各庄帮我开了个小药铺,力劝我行起医来。说是个药铺,起初就是一间小房,里边一张床,两个药箱,几堆书。睡觉、吃饭、看病、卖药,都在里边。后来起名叫“锄云医社”。因为原来教的一些学生的家长不愿易人,恳我继续执教。一则于情难却,二则光靠行医难糊家人之口,就和两个友人一起在医社后边的一闻房子里办个“尚志学社”。白天,看病卖药之外,在这里讲四书五经,晚上,攻读医书,思索日间的病案。我行医之初,靠书本上的一些知识辨病投方,疗效并不高。但几年之中,却对农村的经济状况、疾病种类、药品需要等,获得了不少的经验。同时,从读书的惑豁、临证的效失、病家的愁乐之中,进一步体认到中医学术对社会人群的作用,益发坚定了终生研讨中医学、献身学术的决心。
  业医之初,生活十分艰苦。出诊看病,经常以病弱的身体,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奔波于夏日的湿暑、隆冬的海风。有人功我还是读书找事谋个前程,我当时曾作《道情歌》数首述说心境。其一是:
    懒参禅,
    不学仙。
    觅奇方,
    烧妙丹,
    针砭到处症瘕散。
    秋风橘井落甘露,
    春雨杏林别有天,
    山中采药云为伴。
    奠讥我巫医小道,
    且羞他做吏当官。
  一九三五年,朋友把我介绍到山东省菏泽县医院住中医部主任。一边看病,一边教授几个中医学生。不久,灾难就接连而来。先是丁丑夏,山左地震,烈风雷雨,屋倾墙崩,连续数月,辗转逃避,仅存生命。不久就是日寇进攻山东。一九三八年春,我应诊到博山,遇日寇攻城。被围在城内五天五夜。城破后,落荒逃到济南。身上一文不名,几箱书籍无处去找,仅剩下随身珍藏的《伤寒论》、《金匮要略》各一本和数册医稿及《习医日记》。为防路上丢失,从邮局寄回家。郝云杉先生送给了二十元路费,只身由洛口过黄河,千折百难地逃回了家乡。人倒是活着回来了,邮寄的书稿却总未收到。行医十载,流落千里。身上,仅一条御寒的破被和一根逃难用的棍子;眼前,是一个沦落了的家乡。茫茫冀鲁,竞没有一个医生悬壶之地!
  悬壶无地,只好重操旧业,又当了半年小学教员。暑期,教员集训要受日本的奴化教育。我不愿,跑到唐山躲避。经亲友协助,在唐山行起医来,一直到一九四八年解放。十年间,我朴素地抱着两条宗旨;做一个无愧于祖宗的中国人;当一个对得起病人的医生。这,又谈何容易!一九四三年,当时做地下工作的一个学生为八路军买药,暴露被捕。经我保释放走后,日本特务每日或隔日上门寻衅,一直监视了我三、四个月。在这样的环境下,哪里能够从容临证和专心治学呢?但是,既做医生,又不容对病人不负责任,不甘于学业的荒废。十年间,我以经方为主兼研各家,以求提高疗效;擅读各家中药学说,摘选验证,写成了二十余册《实验药物学》笔记;研读《甲乙》,访求师友,对针灸学进行了一定的研究和应用。这十年,我正当壮年,刀匕壶囊,黄卷青灯,用功不为不苦,因为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又缺少明确的哲学思想作捕导,苦自苦矣,却没有做出多少可观的成果来。
  解放后,特别是一九五四年纠正了歧视中医的错误倾向以后,中医受到了党和国家的重视。我调到中医研究院工作后,才有条件结合读书与临证,对一些问题进行较系统地整理和研究。治疗方面,除在国内执行医疗任务外,还曾九次到欧亚一些国家,参加掉苏加诺、胡志明、崔庸健等人的治疗和进行学术交流,这是过去不曾想到的。晚年,我考虑得多的有两件事:一是把多年积累的经验多整理出一些留给后人;二是再为中医事业培养一些后继人才。“文化大革命”的一段时间,我被抄走书物,在医院里喂兔和清扫厕所,其他无从进行。一九六九年八月周恩来总理亲自安排我去越南为胡志明主席治疗。不久,我被恢复工作。我自知身体渐差,来日无多,要抓紧做些事情。一九七六年,我为培养高级中医人才倡议多年的“全国中医研究班”招收了第一期学员。我的学术经验开始整理出版。在科学的春天里,工作刚刚开头,我却在一九七八年七月一次讲课后,病发不起,一至于今……

[刘观涛按:对于中医行业,很多人喜欢把中医拔高到“大医治国”的高度。其实,中医只是“三百六十行”中的普通一行。各行平等,无有高下。一个杀牛的屠夫——庖丁,也能在“解牛”的行业中做出“人生的至高境界:

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

不在于您所在的行业是什么,而在于在这个行业中,您是否达到游刃有余、踌躇满志的人生状态。

做为医生本身,千万不要把自己神化。曾任中华医药学会会长的钟南山院士,虽然在北京医学院读书的时候就是田径健将,后来行医之后说自己“几十年来都没有离开过两个字——锻炼。”“周五打篮球、周日打羽毛球。即使再忙,只要有10分钟,我都会抓紧时间锻炼,例如在家跑步,我的跑步机就摆在卧室的床边。”——即便这样,钟南山在2004年8月,突然发生小面积的心肌梗死而接受心脏支架手术。在2008年出版的《钟南山谈健康》一书里,钟南山还谈到“广州著名的老中医邓铁涛,今年90多岁了,我还经常跟他合作,研究重症肌无力。他擅长医治心血管病,自己也有冠心病,开会发言很有精神。他的养生之道是什么呢?‘注意养神,调节七情,珍惜精气,节戒食欲,保护脾胃,饮食有节,重视运动,勿使过度’。”

名老中医自己也生病,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每个人的体质有差别,禀赋大不同,人非神仙,孰能无病?无奈目前有些人、有些图书和电视节目,把中医进行过度拔高和神化,实际上是有违中医的平衡之道的。

我的意思是:无论您是从事中医行业,还是从事志愿者活动,还是从事您所载的本职工作,关键不在于这个行业如何,而在于您在这个行业是否能达到“庖丁解牛”一样的“人生境界!
    
我年近中岁学医。一跨入医林,面前数千年发展起来的中医学术是如此繁茂丰厚,而又如此庞芜错杂,走一条什么样的做学问之路呢?既没有家学可依托,又没有专师引导或学校的规范,只能靠自己摸索、探求。[刘观涛按:对比岳美中先生,我们当下的中医学习环境,是如此的优越、如此的便捷!]

回过头来看,也有两个有利条件。一是十几年的旧教育,培养了读书的能力和习惯。二是几十年来未脱离过临床。我的注重临床,起初是经济条件不允许去进行专门的理论学习和研究。后来,也是因为我认识到,中医学术的奥妙,确在于临床。书,没有少读;目的首先是为当好一个医生,争取当一个好医生。围绕这个目的,对历代中医大家的学术思想都做过一些探索。有过徘徊,出现过偏执,也走过弯路,才逐渐地得到了稍好一些的疗效和较为深入一步的认识。认识发展的过程,大体可分为这样几个阶段:
  第一,我学医之初,是从张锡纯的《衷中参西录》入手的。临证稍久,逐渐感到其方有笨伯之处,往往不能应手。转而学习吴鞠通、王盂英等人的温热著作。用之于临床,效失参半。其效者,有的确为治疗之功;有的则非尽是药石之力。在一个时期里,疗效总不能很快地提高。思索其原因,一方面固然是对其学术研究的功力不到,经验不够;但细察其方剂,也确有琐细沉弱的方面。苦闷榜徨之中,又重读
张仲景的《伤寒论》、《金匮要略》(前此虽然学过,但未入细)。见其察症侯而罕言病理,出方剂而不言药性,准当前之象征,投药石以祛疾。其质朴的学术,直追实验科学之堂奥,于是发愤力读。初时,曾广置诸家诠注批阅。其中不乏精到之言,也常有牵附穿凿反晦仲师原意之处,反不如钻研原著之有会心。于是专重于研讨原著。将读书所得用于临床,每有应手,则痊大症,更坚定了信仰之心。

稍后,又涉猎店代《千金》、《外台》诸书,觉得其中精华,亦是祛瘥之利器。当时,曾有过一个认识,以为中医之奥妙,原不住宋元以后。从三十年代中期到四十年代后期,主要是以古方治病。这中间,还在另一个方向上走过一段弯路。一九三六年前后在山东的一段时间里,为了应付门面,生搬硬套地学了一阵中西汇通的学说。在这种理论的指导下,疗效不仅没有提高,反而降低了。真所谓“邯郸学步,失其故封”。苦闷之下,害了三个月的眼病。不能看书。经常闭眼苦思其故,好久好久,得出了两句话:“人是精神的不是机械的;病是整体的不是局部的”。这也许是仅存未丢的一点灵光吧!当时既不敢自信为是,也不敢人前道及,只取它指导着自己的治学。于是,又归真返璞地研习古老的祖国医学。
  第二,在第一阶段的后几年,实践得多了,逐渐感觉到偏执古方存在的一些弊端。一方面,临床遇到的疾病多,而所持的方法少,时有穷于应付、不能泛应曲当之感。一方面也觉得经方究竟是侧重于温补,倘有认证不清,同样可病随药变。持平以论,温、热、寒、凉,一有所偏,在偏离病症、造成失误的后果上,是一样的。临证治病若先抱成见,难免一尘眯目而四方易位。只有不守城府,因人因证因时因地制宜,度长短,选方药,才能不偏不倚,恰中病机。一九五0年我在唐山就此问题和孙旭初等同仁做过长时间的讨论,进一步受到启发。归纳当时的认识是:

仅学《伤寒》易涉于粗疏,只学温热易涉于轻淡,粗疏常致于偾事,轻淡每流于敷衍。应当是学古方而能入细,学时方而能务实;入细则能理复杂纷乱之繁,务实则能举沉寒痼疾之重。从临床疗效方面总结,治重病大证,要注重选用经方;治脾胃病,李东垣方较好;治温热及小病轻病,叶派时方细密可取。把这些认识用之临床,确乎有法路宽阔、进退从容之感。这是四十年代末到五十年代初这段时间的认识。

[刘观涛按:对于岳美中先生的此段话,在不同时期,我的理解也有不同。先把目前的理解表述如下:

    从古到今,中医存在着各家学说,有些说法甚至大相径庭:比如,对于张仲景伤寒学说的应用范围,明代医家王伦说“外感法仲景,内伤法东垣,热病用河间,杂病用丹溪。”而清代医家柯韵伯说:“原夫仲景之六经,为百病立法,不专为伤寒一科,伤寒杂病治无二理,咸归六经之节制”,意思是无论外感、内伤、热病、杂病皆可用仲景学说。——的确要看医家对仲景学说理解和应用的广度和深度。打个比喻,仲景学说正如一双“筷子”,对于中国人而言,就是吃饭的全部用具,正如“六经为百病立法”;而对于美国人而言,吃饭的全部工具是“刀叉”(如东垣、丹溪学说等),“筷子”(如仲景学说)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这就是中医各家学说“大相径庭”而又“殊途同归”的奥秘所在。

正是中医各家说法的大相径庭,导致了后人学习中医的“难于上青天”。南京中医药大学黄煌教授在2006年曾经真诚地说:“我走上中医之路已经三十多年了,回想起来,起码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云里雾里摸索,为什么呢?因为不知道中医的精华在哪里?结果走了很多的弯路。”山东中医药大学副校长高树中教授更是直言不讳:“我从1980年开始学医时就试着切脉,每一个病人至少要反复摸二三分钟,但实话实说,摸了十多年还是摸不出病来,最多能分出个浮沉迟数滑涩就不错了。”黄煌教授学中医走了十五年的弯路,高树中教授十多年摸脉还是摸不出病来,时代呼唤当代中医学界推出贴近临床的、让学子们直达临床巅峰的事成体系。

中国现当代伤寒学界,有“侧重外感派”与“六经统摄派”两大学派:

一类认为“六经侧重外感”其观点在诸多中医学家中盛行,甚至还出现在很多中医教材中:《中医内科学》(周仲瑛主编)中说“张仲景首创‘六经辨证’辨治外感疾病,‘脏腑经络辨证’辨治内伤杂病的方法”。《中医诊断学》(朱文锋主编)中说:“六经辨证的应用,不限于外感时病,也可用于内伤杂病。但由于其重点在于分析外感风寒所引起的病理变化及其传变规律,因而其对内伤杂病的辨证不具有广泛性,不能等同于脏腑辨证。”“六经辨证与卫气营血辨证、三焦辨证主要适用于对外感病进行辨证”。乃至伤寒教材中也出现类似的观点,熊曼琪主编《伤寒学》中说:“六经辨证是《伤寒论》主要用于外感病辨证论治的一种辨证方法。”;“概括而言,六经辨证是以脏腑辨证为基础的,主要适用于外感疾病辨证论治的一种辨证体系。但值得提出的是,它虽然是主辨外感,但又兼辨杂病,尤其是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后世医家大大充实了有关杂病的辨证论治的内容,因此它不仅为诊治外感疾病提供了有效的科学方法,而且也为中医临床各科疾病的辨证论治提供了一般的规律。”——当然,持这一观点的专家,用“其他学派之长”来补他们眼中“仲景学说之短”,比如,我的师兄、山西中医学院傅山学院副院长高建忠,以李东垣的学说与张仲景学说相互参照,互为补充,同样也能建立自己完整的临床体系。

一类认为“六经统摄百病”如现代伤寒家刘渡舟教授、陈亦人教授、范中林先生、胡希恕教授、万友生教授等。其中,当代经方家冯世纶教授提出更加旗帜鲜明的口号:“不但六经尽赅百病,而且六经尽赅诸方。”——比如,刘渡舟先生把桂枝甘草汤、炙甘草汤,作为“太阳病变证”论述,尽管提出其病机为:桂枝甘草汤为“心阳虚证”、炙甘草汤为“阴阳两虚证”,但是,心阳虚证、阴阳两虚证到底和“六经”什么关系?却没有明确提出。而陈亦人先生则明确提出,“太阳病篇的桂枝甘草汤证、炙甘草汤证等,不属于肾,即属于心,如以六经分类,只能属于少阴”!而冯世纶教授则把《伤寒论》所有方剂、《金匮要略》所有方剂,全部按照六经进行了分类。纵观伤寒学史,有类似“六经统摄”思想的伤寒家虽不少见,但也并不多见,主张按六经统摄百病、诸方的清代伤寒家柯韵伯说:“原夫仲景之六经,为百病立法,不专为伤寒一科,伤寒杂病治无二理,咸归六经之节制,六经各有伤寒,非伤寒中独有六经也。治伤寒者,但拘伤寒,不究其中有杂病之理;治杂病者,以《伤寒论》为无关于杂病而置之不问,将参赞化育之书,悉归狐疑之域,愚甚为斯道忧之。”

“六经统摄派”又按照六经定义,分为“脏腑经络派”与“八纲气血派”两大体系:

对于伤寒学的焦点问题——六经辨证的定义,素来争议纷纭。争议的焦点主要在于:以偏重病位的“脏腑经络”定义六经,还是以偏重病性的“八纲气血”定义六经。虽然几乎所有医家在临床中既运用“八纲气血津液”辨证,亦运用“脏腑经络”辨证。但是,以“脏腑经络”定义六经和以“八纲气血”定义六经,就像一个人只能是男人或只能是女人一样,无法做到完全兼容。

一类以偏重病位的“脏腑经络”定义六经:有医家(如现代伤寒家刘渡舟先生,当代大学《伤寒学》教材多数编者)认为:“六经”就是经络脏腑,每经亦可用八纲更精细定性。具体来说,六经皆可分阴阳(含虚实寒热等),三阳病既可为阳证亦可为阴证,三阴病既可为阴证也可为阳证。如阳明病既可为实热(阳证),又可为虚寒(阴证)。

一类以偏重病性的“八纲气血”定义六经:有医家(如现代伤寒家胡希恕和万友生、当代伤寒家中日友好医院冯世纶)认为:“六经”就是八纲(含气血津液),每经亦可用脏腑经络更精细定位。具体来说:六经分为三阳病(必为阳证)、三阴病(必为阴证)。如阳明病只能为阳证,不能为阴证。[或以寒热定阴阳,热则为阳证,寒则为阴证,持此观点者诸如我的师兄、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中医医院张广中;或以虚实定阴阳,实则阳证,虚则为阴证,持此观点者并不多见,现代医学大家岳美中或有近似之论,刘观涛我本人对此有专文明确论述(参见此前微信中我的论述)。

本人对各家学说从没有任何偏见,只是衷心期望:无论您的学术观点突出什么,都要将其“全程”落实到理论的每一处、临床的每一案。比如,您突出经络辨证,您的100个临床案例中,如果只有10个案例用到经络辨证,而90个医案只用八纲气血津液辨证,那岂不是“言行不一、自欺其人”?!当代研究伤寒的专家学者之中,“心口不一、人我两欺”的现象并不罕见,乃至于有个别伤寒研究者“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故此,我曾在国际经方学术会议特别呼呼:真正的理论研究,必须能够直面临床实践,必须用丰富的临床医案来印证理论之树。

其实,所有的伤寒学家,都是用自己的“手指”(比如六经辨证:太阳蓄血证)指向同一个“月亮”(比如,病机:血瘀在里),只不过手指是各自的手指而已。“诸法平等,无有高下”]
  第三,一九五四年前后,我在治学思想上又有了一些变化。此时,我治医学三十年,在读书和临证方面,有了一些积累和体验。也开始学习了《矛盾论》和其他一些唯物辩证法的著作。并学习着结合自己治学道路和方法上的问题进行总结和思索。在肯定以往经验的基础上,也感觉到执死方以治活人,即使是综合古今、参酌中外,也难免有削足适履的情况。但若脱离成方,又会无规矩可循,走到相对主义。要补救此弊,不但需要在正确思想的指导下深入地研究辨证论治的原则,还要在足够的书本知识和临床经验的基础上,以若干病类为对象,从研究药物如何配伍入手,进而探讨方剂如何组织。因为中医治病,基本是采用复方。复方从根本上是作为一个有机的整体逞奏疗效,而不是群药分逞其能。而复方方剂中药物配伍和组织,又有它历史地演进变化的过程。从它演变的痕迹中探求用药制方的规律,并结合当前的实践加以验证、补充和发展,指导临床,就能高屋建瓴,动中肯綮。对一个医生,这是又进了一步的要求。习医至此,不禁废书而三叹;学问没有止境,学问不可少停。在我,其知之何晚也。我在当时的一首诗中,写了这种感慨和决心:
    于今才晓作医艰,
    敢道壶中日月宽。
    研古渐深方悟细,
    临床愈久始知难;
    星槎不惮一身老,
    雪案浑忘五夜寒。
    假我数年非望寿,
    欲期补拙在衰残。
  从五十年代中期以后,十几年的时间里,我结合临床、科研与教学任务,对药物配伍和方剂组织方面的材料做了一些整理和研究,对肾病、热性病和老年病等病种的用药与组方规律做了一些探索,得到了一些初步的认识。但是,因学力不足和环境的耽阻,远未能达到预期的目标。

 

                                               [待续,明日大结局,呵呵]

 

《中医师承学堂》马年第30期   [2014年3月3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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