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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厚江:回归“本色”的语文品质(图)

 驾长风破巨浪 2014-11-04
本报记者沈渊张致远摄影张致远
本报记者沈渊张致远摄影张致远

  导读:“本色不是守旧,本色不是倒退,本色也不是无为。本色,不排斥其他风格;本色,不反对创新;本色,更不放弃更高的追求。本色,是语文教学的原点。你可以走得很远,但这里是出发地。”

  “小先生”天生就是“孩子王”

  会客厅:黄老师,欢迎您来到晚报会客厅。现在大家把您称为“特级中的特级”,又是江苏公认的“四大名师”之一,用您的话来说,让我们回到原点,最初怎么会当上语文老师的?

  黄厚江:说起来,真有点命运安排的意思。我当老师可能真有些“天分”,简直可以说是“天生的孩子王”。故事还得从我最小的时候讲起。我小时候在盐城乡村学校上小学。当时我们上的是“复式班”,就是不同年级的同学在一个教室里上课。我小时候特别调皮,可能老师也觉得我蛮机灵的,教高年级的时候,就让我管理低年级,所以我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一直是班里的“小先生”,还挺自豪的。

  不过,我在1978年高考填志愿,并没有填师范志愿。因为我发现,好多学习成绩比我差的人都成了民办教师。差到什么程度呢,他们有题目不会,我在田里挑大粪,他们到田里来问我,然后要我把题目讲懂了,他们才能去给学生上课。

  所以,我第一志愿填的是上海海运学院,虽然分数够了,可是身体复检和政审没有过关,所以开始的几批录取都被耽搁了,最后因为分数还比较高,就被录进了师专语文班。1980年毕业后,我就在一个乡村中学当老师,从此开始了我的教师生涯。

  会客厅:不久前,您的“本色语文”教学研讨会在苏州中学召开,结果从全国各地来了近1500人,不少老师都是自费来参加的,足见您“粉丝”众多。有评论说,“在全国语文界,黄厚江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名字”。您这个名师是怎么“炼”成的?

  黄厚江:我那个时候想法比较实在:既然当老师了,就要让学生喜欢我课后经常和他们一起打打篮球踢踢足球。不过光有这个不够,因为要是孩子考试考不好,家长那一关过不去,所以我就开始想要把课上好。不过,我所在的乡村中学平行班级才两个,一般由一个教师担任,自然不可能有今天的所谓集体备课,而我读了两年师范,几乎都是学的中学内容,自然不会有什么教学法之类的课程,所以我就开始自己琢磨课堂。当时,每个学期拿到书,我都会事先看一看,有几篇文章自己觉得特别喜欢,就挑出来反复认真琢磨。等琢磨完了,我就把在周边工作的相关同学叫过来,说“我最近有个课,你们过来听听。”在这些初始的公开课中,我对语文课似乎越来越有感觉,学生也越来越喜欢。

  “盲人摸象”般地搞起自发教研

  会客厅:您这可算得上是完全自发的教研活动啊。黄厚江:是的,现在回头看看,当时这种“盲人摸象”式的琢磨课堂对我后来的影响真的是太大了,后来一件于此有关的事,改变了我的一生。在1986年,江苏省第一次搞课堂教学比赛,而第一次比赛的科目是语文,要从学校、乡镇、片(由几个乡镇组成)里一层一层的筛选。因为我有公开课经验,当时我从一个乡村中学开始,一直到县、到盐城市,每一次都是一等奖第一名,在省里比赛的时候,由于我当时普通话比较差,名次不算靠前。尽管如此,一个年轻的乡村教师在省里上课获得好评还是引起了轰动。

  更重要的是,我还遇到了我语文教学的第一个引路人丁如愚老师。因为琢磨课堂并在省里获奖,我被丁老师看中了,他对我说,“你应该开一个讲座,告诉其他老师,你是如何把语文课上好的。”我诚惶诚恐,晚上回来后,就整理归纳我觉得上得好的课,还找来了一些老一辈名家的课堂实录,学习他们的课好在哪里,然后归纳出来。靠着这些,我提出了“语文课堂教学的四大原则”。从此,我就走上了一个更高层次的、对语文教学的理性研究。也是因为省里获奖,我后来转到了江苏省重点中学盐城市第一中学,1988年首次职称评审,破格评为中学一级教师,1992年又是破格评为中学高级,到1998年成为省特级教师。

  我一直说自己骨子里是农民,是草根,如果说有一点点成功,很大程度上是“生逢其时”。

  像投奔延安一样来到苏州中学

  会客厅:40岁就评上了江苏省特级教师,可以说顺风顺水,怎么又会离开了熟悉的盐城来到苏州中学?

  黄厚江:我真是有好几次把人生的句号又改成了逗号。本来在盐城的日子确实很好过,什么都有了,特级也评到了,好像没啥可追求的了,未来的路可以一眼望到头了。也有人劝我教而优则仕。但从我内心来说,还是喜欢语文课堂。这时候,我接到了苏州中学校长的电话。

  最初是我受邀到苏州开会,苏中的闵文老师是好朋友,请我到他家吃饭。我们沿着苏中的道山泮池一路走过来,鸟语花香,地上铺满落叶,非常宁静……可以说我梦中理想的校园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我就感慨了一句,“其他的学校要是让我去我肯定不去,但是苏州中学如果要我,我想来的。”这句话改变了我之后的命运,当时的倪振民校长真的给我打电话了。

  换学校,对当时的我来说是大动作,内心也很纠结。但苏州中学这几个字在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心目中分量很重,几乎等同于教育的圣地,我现在有时候还会开玩笑说,“我当年像投奔延安一样来到苏中。”

  苏中文化底蕴深厚、人文环境宽松,能包容不同教学个性的教学氛围,在这里我的语文教学思想有了更大成长空间。这时我们国家第十次课程改革来了,我也有机会作为高端专家里的一个一线教师参与几套国标本教科书的编写工作,在更高层次的学术活动中,我的优势是有足够多的课堂教学实践,而相比教学同行来说,我又有机会接触到最前沿最顶尖的专家和理念。这时候,我从教学方法的研究开始思考语文学科的使命。

  我们的语文越来越不像语文了

  会客厅:于是,就有了“本色语文”的主张和实践,“本色”二字如何理解?

  黄厚江:提出“本色”是因为我们的语文越来越不像语文了。

  一个极端是语文在萎缩,很多语文老师的教学,同学的学习,只剩下一个目的考试。语文,本该是最有情趣、价值内容最丰富的学科,却变成了最索然无味的学科。只为考试,只做题目的语文学习,能考好吗?我看题海战只会让学生的语文素养越来越糟。但事实是,偏有许多人还执意在做。另一极端是语文又被夸大。所有相关甚至关系不大的东西都当成了语文必须的内涵和责任,人文、文化、生命、生活……一切都是语文,语文是一切,但什么都有了,自己没有了语文不见了。语文被拔高,因为要追求那些高位的目标,基础知识不重要了,基本能力不重要了,动辄对话、审美、探究……在有的课堂里,课文还没读通读懂,就要和文本“对话”,就要对作者质疑。

  所以,我们常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公开课了,语文是热闹的,好看的,新理念、新花样、新形式层出不穷,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平时的课堂,扎扎实实考试、埋头做题练习。我觉得这是异化啊,需要理性地回到原点去想一想啦:语文到底是什么?

  我提倡的“本色语文”简单说来就是两句话:把语文当语文教学,用语文的方法教语文。

  会客厅:你提到的这两个极端,也是许多一线语文老师真实的困境,这样的矛盾可以调和吗?

  黄厚江:我相信“实事求是”四个字。在现在条件下,考试是不可能取消的,那么就是要研究考试。但同时,我觉得课程改革与考试并不是对立的。往死里练就能出好的考试成绩吗?肯定不是。非此即彼的两极思维模式极为有害,为什么我们不能追求语文教学的和谐境界?辩证统一思想也是我信奉的。我试图用自己的课堂说明:新课程的理念不是只体现在那些漂亮的公开课里,是可以体现在普普通通的课堂中的,而且遵循新课程的理念教学,是可以让学生尝到考试的甜头的。

  为什么学习语文?为了让学生阅读、表达、思考、理解啊。听说读写,过去说“双基”,后来又说“知识和能力”,现在又说“语文素养”,我理解没有本质的差别,这些东西不仅考试有用,而且对学生终身发展有用。再深一层,语文为学生搭建精神家园,语文素养好的学生,精神世界也丰富,我们说的人性、文化、情感、审美等价值也就在其中了。按照语文规律去教、去学、去考、去应考,那学生的语文素养会差吗?考试成绩会差吗?当然,我理想的语文试卷应该是读书多、不做练习的学生也能考出好成绩。

  语文是“农业”用太多化肥不好

  会客厅:替家长、学生及老师们问个比较功利的问题,到底怎么才能学好、教好语文?

  黄厚江:首先是喜欢。我们语文老师的使命就是让学生喜欢母语啊,没有热爱,怎么会学好语文?高考时每一分对学生是重要的,但在语文学习中获得的享受对学生来说恐怕又是分数换不来的,我更看重后者。考试好的学生语文不见得真的好。

  然后多读书,阅读是基础,当然,这里面学问也很大,阅读的策略,什么可泛读什么是可反复精读的经典等等。

  最后,语文老师的引领是非常重要的。老师首先要有良好的语文素养,“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是不大可能的,更不要说激发、引导、指导学生的学习了。语文老师要有点真本领、真功夫。多读书就是语文老师真功夫之一,读书太少,底子太薄,经典不愿看,新书不肯读,课堂便少了底气。曾经有位老师感叹:现在老师文章写不过学生,这话我信。我想,一个语文老师,也许不该苛求和作家比,不苛求比每一个学生好,但比绝大多数学生好还是应该的。各种文体都应该写得像样。另外,语文老师最好还应该有一点真情趣、真性情,忙于应酬周旋,陶醉功名权势,想成为好的教师,很难。

  会客厅:您还参与了一项名为“中外母语课程比较和我国的课程改革”的课题,最后想和您聊聊教材。很多家长热衷于买民国教材或美国等欧美国家的教材,您对此怎么评价?

  黄厚江:呵呵,我恰好参与了“中外母语课程比较”那个环节,所以也接触了不少国外的教材。最大的感受就是,我们现在的语文教材里附加的东西太多啦,人家的教材就是语言啦。比如我印象很深的,有一课就是三个孩子要去岛上探险,谁当队长?大家一起来讨论吧,各自陈述理由,然后制定写行动方案,探险回来了,所见所闻写报告,写心得。你看,就是语言运用能力的培养啊,可是再细想,这里面人文的东西,合作、进取、勇敢等等精神意识的培养也都有了。另外,他们教材使用干扰也少,比较纯粹。相比而言,我们往往容易“一窝蜂”,文化心态上很浮躁。就像叶圣陶、吕叔湘等前辈所言,语文教育是“农业”,要遵循作物的生长规律,性急不得,要积累,用太多化肥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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