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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的自然人性追求
时间：2010-05-13 01:35:33 来源：2010年4期文化纵横 作者：陈晖——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 福建 福州 350000
[摘要]走出湘西大山的沈从文虽身处都市，但急于寻找精神上的栖息之所。湘西和谐融洽的人际关系成了疗救他疲惫心灵的一剂良药，他期望重建人类自然家园和精神家园，以及反思民族道德的重建。 [关键词]沈从文 人性 自然 民族道德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9－5349(2010)04－00 －02 沈从文从湘西大山走出后，虽身处现代都市，但又时逢战乱，现实生活的漂泊与动荡，使他急于寻找精神上的栖息之所。于是，古老的湘西自然风景以及湘西纯朴善良的人们、和谐融洽的人际关系都成了疗救他疲惫心灵的一剂良药，他在其中找到了他理想中的人性的自然。人性的自然是沈从文在其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终极追求，他期望在自然、人性与文化的观照中重建人类自然家园和精神家园，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生态乌托邦，以及对民族道德重建的独特思考。 一、“成人之美”：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理想化的人性美 在《边城》诗意化的描写中，有一种风景为人睹目，那就是边城中的人们在与自然的和谐共存中，形成了对自身的独特观照。边城里的人物，无论老少“各自有一个厚道然而简单的灵魂，生息在田野晨阳的空气。他们心口相应，行为思想一致。他们是壮实的，冲动的，然而有的是向上的情感，挣扎而且克服了私欲的情感。对于生活没有过分的奢望，他们的心力全用在别人的身上：成人之美”1，这种独特的观照在湘西人身上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老船夫的身上，洋溢着淳朴厚道的人性美，一切传统美德皆集于一身。小说中对老人归还客人给的筹资就这样描写道： “翠翠，翠翠，帮我拉着那个卖皮纸的小伙子，不许他走……祖父气吁吁的赶来了，把钱强迫塞到那人手心里，且搭了一大束草烟到那商人担子上去，搓着两手笑着说：‘走呀！你们上路走！’那些人于是全笑着走了。翠翠说：‘爷爷，我以为那人偷你东西同你打架！’祖父就说：‘他送我好些钱。我才不要这些钱!告他不要钱，他还同我吵，不讲道理!’翠翠说：‘全还给他了吗?’祖父抿着嘴把头摇摇，装成狡猾得意神气笑着，把扎在腰带上留下的那枚铜子取出，送给翠翠。”2老船夫对待钱财的态度与为人处事的方式，表现出边城中人与自身物欲关系的超功利性，体现出一种在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浸染下的理想化的人性形态，代表着一种符合民族传统美德的生命美形式。 年老的一代，还有顺顺、杨总兵等人，勤劳、善良、本分、敦厚等品性，也都可以见诸他们身上。船总顺顺是边城当地有身份的人物，对待钱财洒脱得很，“欢喜交朋结友，慷慨而又能济人之急气”3，“为人既明事明理，正直和平”4，因此深受当地人的尊敬，被推举为“首事人”5。老船夫和他贫富悬殊，但他仍把老船夫当作自家人一样看待，未因地位殊异而生鄙视之意。当老船夫突然离世后，他放下心中的一丝埋怨，积极为老船夫筹办丧事，无微不至地关照翠翠。顺顺身上表现出来的这种淳朴、仁厚的品格，显示出的是一种自然、健康的人性美，这正是沈从文一生所着力歌颂的生命美形式。 年轻的一代，天宝、摊送，也是正直、仗义、豪勇、乖巧……。顺顺的两个儿子大老天保、二老摊送，“两个年青人皆结实如小公牛，能驾船，能泅水，能走长路。”6不仅如此，兄弟两人“和气亲人，不骄惰，不浮华，不倚势凌人”7。兄弟俩都喜欢上翠翠的聪慧、质朴与善良，对她的贫穷身份毫不在乎，相约用当地流传下来的对歌方式去求爱，谁先得到回答谁就得到翠翠的爱情。他们都“发乎情”，毫不掩饰地热烈追求自己的所爱，但也“止乎礼”，以公平的方式相争。在他们身上，湘西儿女的人性之善得到了充分体现。 在边城，自然的山水之美、人事的调和之美、人们心态上的“成人之美”，共同构成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8。通过对边城人民“美”的描写，沈从文从他们身上挖掘出一种具有永恒价值的人格之美、德性之美与灵魂之美，这使边城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一个人性善的符号，边城人民的生命形式成为一种理想化的生命美形式。 二、自然人性：重建民族道德的药引 沈从文认为，自然是人性的本体，只有合乎自然、与自然浑然同一的人性，才是健康健全、优美活泼、自由自在的人性。当然，他所憧憬的这种自然，这种在自然中敞开的人性，只存在于他所钟情的湘西文化形态之中。沈从文竭力将湘西世界那不曾被异化的、原始优美的人性与腐朽堕落的都市文明相抗衡，认为只有摆脱金钱权势的羁绊，才能使生命“呈现出与自然契合的原始人性，一旦取得理性对它的驾驭，粘附于整个民族的努力上，使成为符合理想的健全人生形式。” 在当时的都市社会中，金钱与权势的不平等摧残着人们的精神家园，导致信仰失落，人性扭曲，道德沦丧，心态失衡。沈从文的都市小说中，无论是达官显贵、旧家子弟，还是绅士淑女、专家学者，无不露出自私、虚伪、贪婪、萎缩、庸俗的丑态，呈现出人性的沦落与异化。在作品《绅士的太太》中，都市里的绅士、太太、小姐们的全部生活内容就是打打牌、串串门，或者就是偷情、欺骗；在作品《都市一妇人》中，陷入绝望苦闷的女人，最终选择的是对男人进行变态的疯狂报复。沈从文在这些小说里表现出都市人精神世界的荒漠化，人的自然本性的异化。在对人性的堕落、异化深表痛楚忧思的同时，沈从文更力图透过对人性异化的揭示，来寻求一种救治这些异化病症的药引。而这药引就是他所自豪的“乡下人”，亦即“乡下人”那自然的人性。 湘西淳朴、原始的自然人性是沈从文赞美的对象，是他认为的可拯救都市中人生存困境、呼唤自然人性复归的良方。他认为，在“相宜环境中，即可重新燃起年轻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9因而，他笔下的湘西社会，是一种与自然契合、原始古朴的理想之境。在这种理想境地中的人们，自然品格与人性相互契合，有着自然本性的健康、单纯、真挚、质朴。在《边城》、《会明》、《龙朱》、《月下小景》等系列小说中，无论是年长慈祥的老人、健壮勇敢的青年、柔情似水的少女，或是村妇小姑、乡民船夫、士兵贩夫，甚至土匪、妓女，无一不具有诚实、质朴、淳厚、善良的美德，感情流露真挚真诚，不会虚伪、不懂敷衍，处处显现出健全的、自然的人性的光辉。 《边城》中，乡村自然人性的光辉是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亲情、友情、爱情的展示来获得表现的。如老船夫对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翠翠的亲情。十七年前，独生女背着老船夫有了一个孩子后，他“却不加上一个有分量的字眼儿，只作为并不听到过这事情一样，仍然把日子很平静地过下去。”10当女儿自杀后，他又毫不犹豫地负担起抚养外孙女的责任，一心想让翠翠得到自由幸福的爱情，弥补在女儿身上的过失。《边城》中的友情，更是展现了人与人之间的宽阔豪爽、光明磊落。船总顺顺“大方洒脱”11，“喜欢交朋友，慷慨又能济人所急”12，对“因船只失事破产的船家，过路退伍兵士、游学文人墨客”13，“凡到了这个地方闻名求助的，莫不尽力帮助”14。杨总兵，当年向翠翠母亲求爱遭拒，但在老船夫死后，不仅赶来帮忙，而且担负了渡船老人的重任，照看起了翠翠。在爱情方面，大老天保、二老摊送虽一同爱上了翠翠，但他们不吵不闹、不动干戈，不以势压人，而是分别通过托媒搭桥的“车路”和唱歌传情的“马路”向翠翠求婚，展开自由平等的竞争。 沈从文曾言：“这世界上或有想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楼杰阁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腊小庙。选山地作基础，用坚硬石头堆砌它。精巧，结实，匀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是我理想的建筑。这神庙供奉的是‘人性’。”而通过对湘西边民的人性美与人情美的礼赞，他期待借助这种自然的人性去救治都市文明给人带来的精神污垢与人性病变，去重建民族道德文化，实现民族道德和自然人性的复归。
注释： 1李健吞.边城.李健吾批评文集.珠海出版社,1998年版,第53页. 2沈从文.边城.沈从文全集(第8卷).北岳文艺出版社,第86页. 345沈从文.边城.沈从文全集(第8卷).北岳文艺出版社,第71页. 67沈从文.边城.沈从文全集(第8卷).北岳文艺出版社,第72页. 89沈从文.长河·题记.沈从文全集(第10卷).北岳文艺出版社,第5页. 10沈从文.边城.沈从文全集(第8卷).北岳文艺出版社,第64页. 11121314沈从文.边城.沈从文全集(第8卷)北岳文艺出版社,第71页.
陈晖(1975-)，男，汉族，福建厦门人，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全日制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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