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医生形象
山东 赵源
《红楼梦》里描写了不少生活场景，可谓一日三餐有学问，衣食住行皆文章，确为不朽的百科全书。其中许多细节暗合养生之道，贾府的人虽然食不厌精，补药不离口，但其实是最不懂得养生保健的，原因很简单，缺乏起码的户外活动和体育锻炼。此外还爱生闷气，讨些闲愁，于是就天天有吃药的，有的竟然到了“从会吃饭起就会吃药”，“吃的饭没吃药多”的地步。 似贾府这样的名门，接触的大夫自然都是上档次的。《红楼梦》出现了一百多位社会基层人物，有的有名有姓，有的无名无姓但有称谓，大部分都或多或少地给了一点挖苦讽刺，作者曹雪芹通医，对笔下的十几名医生，也是褒贬不一。中国古代高层次的医生是个什么样子？其才其德应合乎什么样的规范？《红楼梦》给我们提供了一份参考资料。
《红楼梦》推出的第一位医生，是第10回给秦可卿看病的太医张友士。这位医生待人不卑不亢，眼中没有门第观念，听到赫赫有名的贾府来请，并没有过分殷勤。得知秦氏的病不是急症，他并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在养了一夜精神之后才出诊。面对一家人的恭维，他很谦虚地说自己是“粗鄙下士，知识浅陋。”贾家人先要他用茶点，打算把病人的病情简介一遍，他却不急于对方的介绍，表现出了一种高层次医生的尽职态度和业务自信。宁神细诊了一刻工夫之后，详尽地讲述了脉证情况和对疾病的推测，专业性强，逻辑清晰。在回答有关治疗前景的问题时，他既能强化对方的信心，又不说过头话，很坦诚地表示：“病尚有三分治得”，若是第一剂药生效，晚上睡眠的好，则又添“二分拿手”，但这一切都要看情况发展。在问到另一种坏的可能性时，尤其讲的很有艺术性：“人病到这个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症候，依我看来，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痊愈了。”这话说的很有分寸，当然也只能讲给聪明人去听。
另一位很有医德的大夫，是第42回给贾母看病的六品王太医。看来是个年轻人，初进贾府时还有些腼腆，走路只走旁阶，来到贾母面前，一时还不敢抬头。但他在诊断病情时，思路清晰，不受周围环境干扰，没有因对方是权贵就故意夸大病情，邀功获利。他很坦诚地对贾母说：“并无别症，偶感一点风凉，究竟不用吃药，不过略清淡些，常暖着点就好了。”后来，奶妈又抱出了贾府的末代千金—巧姐，让他一并给看看，他诊断一番以后，索性笑着说：“只是要清清净净地饿两顿就好了。”第57回主人公贾宝玉急痛迷心，痰蒙心窍，犯了呆傻之症，还是那位王太医医术精到，诊断明确，一剂服下，妙手回春。
古代将高明的医生浓缩成两句话：“非佛无以为医，非儒无以为医。”也就是说医生应该具备“佛性”和“儒风”。第83回，这位王太医在三进贾府给林黛玉看病时，大胆地在药方中使用了一味“提升之品”—柴胡，按照常理，似林黛玉的纤柔体质以及这种“血气上冲、时咳时呕”的病是不能用的，有人就这个问题向太医提出质疑，王太医回答的很辨证：“通因通用，塞因塞用，柴胡用鳖血拌炒，正是‘假周勃以安刘’的法子。”由医而史，表现出王太医的儒学功底。 当然，医界必然混杂着庸医和伪医，古今同理。《红楼梦》中提及的庸医有两名，一名也居然添列太医之位，叫胡君荣，先后两次入贾府。第51回先是给丫头晴雯看病，此人医德医术两差，是个书呆子，只是背药书开死方子，全然不顾患者的体质，兼又有个见了漂亮女性便神不守舍的毛病，将枳实、麻黄烈性药用在了病弱女子身上，险些闹出大乱子。多亏了王太医再诊，将这两味药改为当归、陈皮、白芍，药之份量也较前减了些，才没出问题。但没过多久，在第69回，胡某还是误诊了尤二姐的病情，将孕后反应当成“瘀血凝结”，一番“下瘀血通经脉”要了一母一子的命，最终落了个卷包外逃的下场。
《红楼梦》第80回，提到一位江湖郎中王道士，外号“王一贴”，专买假膏药。不过此人出售的是“无益也无害”的药，不伤人命而且比较诚实，公开承认他配制的“疗妒汤”和膏药是假的，“我有真药，我还吃了做神仙呢，有真的，跑到这里来混？”
古人认为：医者，当志存救济，心术纯正，不能专心竞逐荣势，惟名利是务，否则，则神气易耗，用心难专。“医者，德术也”。如果说世上有些职业具有纯商品交换的性质，有德、无德都能干，而医生则是个例外，无德的人绝不能胜任。两只眼睛中哪怕有一只是道德上的色盲，除了财、色、势利、私情之外，看什么都是模糊浅淡的，其结果只能直接或间接地作践生命。天使和魔鬼只有一墙之隔，严肃的医生都会懂得这个道理。
264005 山东烟台 山东工商学院医院 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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