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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在张丽钧老师的博客里，看到这样一句话： 作为家长，你是“儿女崇拜症”患者吗？在我看来，笃信“好孩子是夸出来的”的家长，大脑严重进水。 当时“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心里说这位姐姐可真够直率的，在全国上下一片“夸赞”声中，敢于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倒行逆施”。 但心里深以为然。 表扬和夸赞，犹如甜蜜的糖，吃多了，不仅容易腻，而且败坏胃口，更重要的是会发胖——所谓发胖，便是自我膨胀，不切实际的膨胀。 我不知道这世界有没有不经夸的大人，但是我确信绝大多数小孩子都是不经夸的。在我的经验中，往往夸完一个孩子不久，这孩子就开始渐渐地呈现出一些我所不希望看到的行为。例如，夸完一个孩子聪明，便能看到他学习态度慢慢地松懈了；夸完一个喜欢讲话的孩子最近上课听讲认真了，便能看到他课堂上窃窃私语的时候渐渐多了......这种情况，年龄愈小的孩子，表现愈明显；这种情况，在兰东烨的身上和134班孩子的身上，比初中孩子明显。 这种与“好孩子是夸出来”的流行理论相悖的实际情况使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太不懂得“表扬的艺术”了？ 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年龄愈小的孩子，心智愈不成熟，自我认知愈不准确，愈需要依靠外界的评价建立自我认知的坐标。当这个外界评价并非客观描述，而是充斥着溢美之词的时候，孩子当然就会因为盲目地乐观自信而失去对自我的正确认知了。这种被夸大的孩子，最常见的表现便是，在一帆风顺的时候，孩子自我感觉良好甚至目空一切；在遭遇挫折的时候，孩子便毫无招架之力并一蹶不振了。 可是，现在的孩子，尤其是独生子女，哪一个不是在甜言蜜语中被“夸”大甚至是被“哄”大的呢。所以，老师或者家长批评几句便摆着臭脸或者离家出走甚至寻死觅活的孩子，就屡见不鲜了。如果这样的事经由媒体报道——媒体一般是只报道结果而不追溯原因的，或者即使追溯原因也会朝孩子一边倒的——而被孩子看到的话，起而模仿的孩子就会更多，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在理。很多人，媒体或者社会舆论，以及很多孩子忘记了一个基本事实：一个人，如果连一句批评的话都承受不起的话，如何在这并不完美的人世间生存下去？如果说，赞美是糖，那么批评或者惩戒就是盐或者钙，被夸大的孩子，无疑，是要得“软骨病”的。 我们除了要欣赏孩子的闪光点，培养孩子心灵的美和善，同样也要指出孩子身上的不足之处，帮助孩子们拔除灵魂中的杂草。也就是说，一个孩子的成长，既要得到母亲般的无条件的温柔呵护，也应该得到父亲般有条件的严格约束，这样，他才能成为一个既感性又理智的心智健全的人。一个孩子的成长，是母亲和父亲共同教育的结果，而一个优秀的老师，在面对学生的时候，必然同时具有母性和父性的双重性格。 弗洛姆《爱的艺术》一书中，有一节专门谈“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爱”，他说：“母亲是我们的故乡，是大自然，是大地，是海洋。而父亲不代表任何一种自然渊源。在最初的几年里，孩子同父亲几乎没有什么联系，父亲对儿女的重要性根本无法与母亲相比。但是，父亲虽然不代表自然世界，可是他代表了人类生存的另一个环境，即思想的世界，人类所创造的由法律、秩序和冲突构成的世界。父亲是教育孩子，为孩子指出通向人类社会之路的引导者。” 在母亲眼里，孩子怎样都是可爱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那是她自己的孩子。但是，家庭毕竟不是社会，在社会上，有另一套通行的法则：在这里，权利和义务对等，你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在这里，对和错就像黑和白一样分明，而你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在这里，别人爱你是因为你可爱或者值得爱；在这里，有法律，有秩序，也有无穷无尽的冲突，就是没有不需要经过努力就能够得到的廉价夸奖。 你说，一个被夸大的孩子，甚至是被不切实际的赞美夸大的孩子，一个连一句批评都要被打上“委婉”的包装的孩子，要如何面对这“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纱”的社会？ 我们当然要用童话呵护孩子的童年，我们当然要用鼓励建立孩子的自信，我们当然要用宽容等待孩子的成长，但是，我想，用共同的规则、用适度的批评甚至惩戒，构建孩子的自我认知和对世界的感知，是与之并行不悖的。 张丽钧老师在同一篇文章中还说：“不要剥夺了孩子被拒绝、被否定、摔跟头、流血汗的权利，这些东西来得越早，他日后罹患心理疾病的可能性就越小。” 所以，我今天对一个上课旁若无人地讲话并且屡教不改的孩子说，要么你一个人单独坐，要么我不管你随便你，总之，你至少不能影响别人。上课不影响别人，这是作为一个学生的原则——而原则是不必拿来商量的。还有，讨论学生不听话的时候，最好不要动不动就拿教育体制或者课堂无趣或者教师无能来说事，这就像“小姐犯了错，丫鬟挨打”一样的荒谬。 所以，我昨天早上对儿子一本正经地说：“兰东烨，我警告你，不要无缘无故对我大吼大叫，更不要把你该承担的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我并没有义务为你做你应该做的事！”周一早上，兰东烨起床后问我这周是第几周，我说可能是第十一周，他立刻对我乱吼一顿：“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这周可能是我值周呢！我要迟到了怎么办？”我说，我按时叫了，但是你没有起来，而且你并没有说这周是你值周叫我把闹钟提前二十分钟。然后，我说了上面的话；然后，他向我道歉。 好孩子不是夸出来的，至少不完全是夸出来的，至少，不是那种廉价的不切实际的赞美夸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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