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从书的大境界进入人生的大境界

 

王国维先生说过：“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此语人所共知，常被说起。大学者深历此境，言发于衷，当然会被认同。

 

人生有不同境界，王国维先生此处引前人词句以概括，意义甚深。我想，此处第一境，当是“登高远望，绝处求生”之境。“独上高楼”，显出一种苦苦求索后的孤独心境，这正是自知独绝而后思。“望尽天涯路”，则已进入一种非同寻常的大境界，路多且远，需作选择。一旦认定一条路，便不避艰难地走下去。所谓“为伊消得人憔悴”，竭尽心力，孜孜以求，是为第二境。经过一番艰苦的磨炼，才能到达豁然开朗的境界，于是“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一片光明呈现于眼前，就是人生的第三种境界。当然，人生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不能停留在既得的光明之中，继续新的追求，当会重新经历这三种不同的境界，也将会获得更为明澈的人生光辉。

 

读书乃人生一事。对于一般人，或许只是小事一桩。可以随便读读，聊作消遣。但对于真想从中求取真知，真想通过读书以加强自身修养的人来说，恐怕也有个境界问题。那就是，要选择有大境界的书来读，要努力从书的大境界进入人生的大境界。

 

凡是可以称得上是伟大作品的，无不是有大境界的书。《红楼梦》如此，《资本论》如此，《离骚》如此，《神曲》也如此。大者，目光深邃，洞察人间，通彻宇宙之谓也。大者，烛照人生，抒写至情，有真思想、真性情、真知识之谓也。卑琐庸俗不可谓大，也不成为大。所谓有大境界的书，应是如巍巍昆仑般屹立于人类思想之源的书。纵观人类的辉煌历史，这样的书籍不在少数。达尔文的著作，爱因斯坦的著作当然是大境界的书；弗洛伊德的《释梦》、黑格尔的《小逻辑》自然是大境界的书；莎士比亚的戏剧和惠特曼的诗歌，同样是进入大境界的书；一些伟大的宗教经典如《圣经》、《古兰经》等等，更是有大境界的书。这是一些以人类的历史、思想、信仰、精神和情感为内容的书，如果我们真的能够进入这些伟大书籍的精神境域中，我们的胸怀会变得博大宽广，我们的精神会焕发出一种灵光。正是这样一些具有大境界的伟大作品，是我们读书人应该首选的书目。

 

当然，没有伟大的作家、诗人或思想家、科学家或艺术家就不会有伟大的书。有的书是民族集体智慧的结晶，我们可以通过这样的书，同一个民族的精神沟通，像中国的《诗经》，还有荷马史诗、《圣经》等就是这样的书。但绝大部分具有大境界的书，都是个人的作品。这些已经历人生种种境界，进入大境界的思想家们，通过他们的最伟大的作品，表现了非同寻常的人生境界，具有不同凡响的思想力量。这正是他们的作品中最可珍贵的东西。境界上的沟通，是读懂一本书的必要前提，也是最终收获。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读伟大的书学什么？学其人生境界。

 

为什么我们要读有大境界的书呢？因为书有大境界，则可以开阔胸襟，荡涤俗念，开拓人生格局。因为只有大境界之书，才更能获得真知识，熔铸真性情。当然，即便是进入大境界的伟人，也并非篇篇作品都是精品，有时也会有败笔，有琐屑之处，甚至有阴暗不可读之处，这不足为奇，也不足为虑。略去不读即可。读大境界之书，要有大境界的读书法，那就是：要特别注重对书的内容的整体把握，在读通字句的基础上，努力掌握其总体结构，在掌握其总体结构的基础上，努力把握其精神实质。唯有如此，方能入其境。如将书分割肢解，读其片断，则难知真意。如只读别人的介绍或“梗概”之类，则只能知其大概，根本不能进入其境界。那就等于在地图上看海，知其大而不能感其境，知其深而不能悟其力。

 

境界之大小，与书籍之字数多少无关，也与体裁无关。《道德经》五千言不可谓长，然而洞悉人心，经纬天地，是大境界之书。《共产党宣言》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然而，它是人类文化史上不可磨灭的典籍，数百年后，恐怕还会有人读，尽管那时的人们和我们今天的人看这本书的感觉很可能大不相同。但“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砸碎旧世界的镣铐，建立一个“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的社会，这样一种彻底的人道主义的理想，仍然会给人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