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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府·导读

 百城主人 2014-12-07

笑府·导读

 

笑话这种民间文学形式,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发展历史。从现存的古代文献来看,先秦的诸子百家,在著书立说或游说辩难时,便常常以笑话作为立论的依据,来加强其理论的说服力。如《韩非子》的“守株待兔”、“郑人买履”,《孟子》的“揠苗助长”、“齐人有一妻一妾”等,就是我们十分熟悉的笑话篇什。自秦而汉,天下一统,人们迫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淫威,笑话的创作惭趋式微。时至魏晋,中国社会进入“人的解放”时期,笑话曾出现过一度的复兴,并且出现了我国笑话史上的第一部专书——三国魏邯郸淳所撰的《笑林》。隋唐以后,笑话创作再度趋于消歇。至明清两代,笑话的创作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局面,并且出版了不少笑话专书,而这其中,明代文学家冯梦龙编辑、整理的《笑府》可称得上是最为著名的一种。

冯梦龙(15741646),字犹龙,别署龙子犹、顾曲散人,室名墨憨斋,因又号墨憨斋主人,长洲(今江苏苏州)人。冯梦龙少年时代便有才名,曾“游戏烟花里”,是个放荡不羁的人物。他与兄冯梦桂、弟冯梦熊被称为“吴下三冯”。但他科举不得志,直到崇祯三年(1630)他五十七岁上才补了一名贡生。他做过福建寿宁县的知县,后致仕家居,以此终老。

《苏州府志》卷八十一《人物》引《江南通志》说,冯梦龙“才情跌宕,诗人丽藻,尤明经学”。他给我们遗留下来的《七乐斋诗稿》以及研究古代经典《春秋》的著述《春秋衡库》等,可以证明《江南通志》所言不虚。然而,冯梦龙的注意力并不集中于诗文的创作与经学的钻研上,正如许正扬先生在《喻世明言·前言》中所说,“冯梦龙的名子之所以今天对于我们显得重要,却并不是由于他擅长诗文,精通经学,而是由于他在明代俗文学方面作出了重大的贡献”。天启年间,他在广泛收集宋元话本和明代拟话本的基础上,经过加工编成了《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三部短篇小说集。在小说方面,除了编选“三言”外,他还增补了长篇小说《平妖传》,改写了《新列国志》,鉴定了《盘古至唐虞传》、《有夏志传》、《有商志传》等。作为一个戏曲作家,他创作了《双雄记》、《万事足》两种传奇剧本,并改编了前人及同时代作家作品多种,合称《墨憨斋定本传奇》。此外,他还编辑刊行了时调集《挂枝儿》、《山歌》,散曲集《太霞新奏》,笔记《情史》、《古今谭概》、《智囊补》,笑话集《笑府》等。冯梦龙的这些文学活动与成绩,充分奠定了他在中国通俗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使他成了中国通俗文学史上罕有其匹的文学大家。

冯梦龙之所以能在通俗文学领域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与他持有进步的哲学思想和文学主张是密切相关的。明代中叶,著名思想家李卓吾公开以“异端”自居,倡导“童心”之说,大胆抨击封建义理和道学,在当时产生了巨大影响。冯梦龙“酷爱李氏(卓吾)之学,奉为蓍蔡”。与此相应,他提出了“借男女之真情,发名教之伪药”的文学主张,认为通俗文学是“性情之真响”,从而对之推崇备至。(《叙山歌》)正是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他把主要的精力投入到了通俗文学实践当中,笑话集《笑府》的刊布便是其通俗文学实践的一项重要成果。他在《笑府序》中写道:“经书子史,鬼话也,而争传焉;诗赋文章,淡话也,而争工焉;褒讥伸抑,乱话也,而争趋避焉。”在此,他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宗经载道的传统文学,充分显示了向封建道统公开宣战的叛逆精神。

知堂老人在其所编《明清笑话四种·引言》中,结合冯梦龙的《古今谭概》,介绍其《笑府》说:“他编有《古今谭概》,集史传笑谈之大成,至清初经人删改,名《古笑史》,有李笠翁的序文。《笑府》则与《谭概》相反,并非实人实事,纯系假作,以嘲笑为目的,乃是真正的笑话。”

《笑府》包括笑话六百则,按十三个部类编作十三卷,在每卷的卷首,都有一个以“墨憨斋曰”起句的小序,或概括叙述本卷笑话之主题,或扼要评骘本部笑话之特点,亦或两者兼而有之;笑话正文之后,多有补作,或点评,或附录本则笑话之另说,亦或演绎与本则笑话相类之另作。这些笑话,以短小的篇幅、生动的语言、夸张的手法、典型化的形象和出人意外的故事结局,对生活中诸如贪婪、虚伪、悭吝、懒惰等假恶丑予以无情的鞭挞和善意的嘲讽,在引人发笑的同时,充分发挥了它认识社会、批判现实的强大功能。从内容上看,这些笑话可以大致概括为如下诸端:

首先,它对封建统治阶级给予了尖锐的批判。如《古艳部》之《土地》一则,只不过寥寥数语,便把那县官利欲熏心、贪赃枉法的丑恶嘴脸勾画得惟妙惟肖。同部之《堵子》一则,运用拟人化的手法,通过武官与堵子(即靶子)的对话,将那封建武官的无能刻画得入木三分。《日用部》之《管衣服》一则,则通过小仆的形象和宾主的问答,使我们认清了统治阶级巧取豪夺、为富不仁的反动本质。

其次,它对腐败的科举制度给予了无情的嘲弄。如《腐流部》之《未冠》一则,写一老者胡须都全白了,还蹭蹬于学门之内,果如墨憨斋主人所言:“直是可涕可悲,岂直可笑而已哉!”与此相关,还对许多孰师和庸医进行了尖锐的讽刺。他们误人子弟,害死病人,真正令人可笑而又可恨。知堂老人在其《明清笑话四种·序言》里对此有过精辟的阐述:“这个根源是和以前的科举制度分不开的。自从明朝规定以八股取士,‘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大家都向着这条路奔去,读通了的及第上进,可以做官,真实本领也只会做文诗罢了。读不通的结果别的事都不会做,只好去教读或行医,骗饭来吃,以极无用的来担任这两项重大任务,为害真真不小。”

第三,对假道学给予了无情的揭露。如《腐流部》之《道学相骂》、《行房》及《刺俗部》中《新绢裙》之另说,简直就是对虚伪的假道学的当头棒喝,给人以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第四,对人性的弱点给予了善意的嘲讽。这类笑话数量很大,如《刺俗部》之《不留客》、《讨便宜》,《日用部》之《撒网》,对人性中诸如吝啬、爱赚便宜等弱点进行了深刻的省视。这类作品,犹如一面镜子,足可使人照见自己的卑微,继而在现实生活中时时自警,以不断完善自己的人格。

另外,书中还有不少关于性事及生理缺陷的笑话,涉乎淫秽与“空戏滑稽”之嫌,但是,为给社会学和人类学研究工作者提供一份可资借鉴的历史文献,我们对此类作品未予删削。

《笑府》一书,传本较少。知堂老人于解放前编选《苦茶庵笑话选》(后改名《明清笑话四种》)时选入了《笑府》,但他未得原本,只是根据日本风来山人删译的两种本子(其一有两卷,另一种只有一卷)抄录而成。解放后,王利器先生辑录过一部著名的《历代笑话集》,他所根据的是日本藤井兵卫的刻本,此本只有两卷,共有笑话一百则。知堂老人称:“只知道日本内阁文库及大连前满铁图书馆各有一部,无从得见。”王利器先生也称:“大连图书馆藏有墨憨斋主人撰《笑府》原本十三卷,惜未见。”《书舶庸谭》卷一引《日本内阁文库书目》说:“《笑府》十三卷。”又,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残抄本,存九至十三卷。这次整理《笑府》,即以影印日本所藏明代写刻本为底本。原本卷八之末缺第二十六叶,无从配补,只好阙如。为保持原貌,除将繁体字变为简化字之外,只改正了书中的个别错字,其他一仍其旧。但是由于水平所限,点校及评注的错误在所难免,尚祈博雅君子有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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