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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句话来描述梁伯韬的朋友圈式投资，就是从朋友圈接触企业，再将这家企业推介给朋友圈的其他人，由此也分担了投资风险。当然他也会以专业投行的眼光分析企业；或多或少还要有一些运气。所以他总会大胆冒风险，却仍会让人感到有所保障。 如果不是为最近投资的互联网金融企业亮相，梁伯韬鲜少在大众视野中现身——2014年11月下旬，点融网董事成了梁伯韬的新标签。比起“香港红筹之父”、“李嘉诚御用银行家”等头衔，这个新的身份之于他并非最耀眼，但他却愿意以此事为由头接受《周末画报》的专访，这也是对他自己的话的一种实践:到了现阶段，钱不是最重要的，能够帮助初创企业改变行业规则更有意义。 梁伯韬早年在香港创办的投行百富勤，一度是除日本之外亚洲市场实力最雄厚的投资银行，巅峰时期营业额达1755亿港元，超过美林证券和雷曼兄弟，一手包揽了上海实业、中信泰富、港中旅等当时七成国企红筹股在港上市业务。然而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后，百富勤在一夜间轰然倒塌。在百富勤清盘最低谷的时刻，梁伯韬曾经在镜头前落泪，他描述那是一种“高空坠落般的打击” 在随后的几年时间中，梁伯韬在投行业进进出出，入主花旗所罗门美邦亚洲区时，曾经手中国人寿和中国联通的上市，其中中国人寿在港、美同时上市，造就了2003年全球最大的 IPO项目。而后在2006年，梁伯韬却彻底离开投行业，他认为投行已经变味，与客户之间是赚快钱、短期交易的关系，而不再是长期的信任伙伴，他甚至毫不讳言相比于英资和亚资，最不喜欢美资投行的行事风格。更为具体的背景是“红筹时代”已经终结，此前那些在境外注册、在香港上市的国资背景企业股票一直受到香港与国际投资者的追捧，1997年梁伯韬最后操刀的北京控股甚至获得1276倍的超额认购，但随着证监会鼓励内陆国有资产以H股形式在港上市，企业注册地仍可在境内，要受到内陆的政策监管。 离开投行后，梁伯韬出于兴趣开始做天使投资人，现在他的身份是欧洲私募基金CVC的大中华区主席。在上海南京西路恒隆广场47楼的CVC会议室接受专访时，梁伯韬望向摄影师镜头的眼神充满平静，34年波澜起伏的投资生涯让此时59岁的他无比淡定。 风云变幻中，不变的是梁伯韬的朋友圈。无论在什么机构工作，他的老客户一直支持他，特别是李嘉诚与他亦师亦友的关系一直为人所称道。“信”字当头，梁伯韬织就了一张连接客户与新旧同僚、政商要员的人脉网络。带着投行的经验，梁伯韬利用这个网络开启了他的朋友圈式投资生涯。 有怎样的朋友，就有怎样的投资2011年，离开投行沉寂了5年的梁伯韬 再次展示了投行人手腕的老辣。他从朋友口中得知喜羊羊的火爆，便通过旗下的意马国际以 8.14亿港元的收购了喜羊羊的制作公司动漫火车，其中3.3亿港元是通过向李嘉诚旗下公司、合和实业副主席何炳章以及荣智健、中信证券旗下基金等投资者配售意马国际股份而获得，其余4.84亿港元则以每股作价0.35港元向卖方发行及配发约13.83亿新股。梁伯韬未花分文，两年后却得以将这笔资产卖出了6.34亿港元的现金。而更让人称道的是，在梁背后的豪华投资阵容。 朋友圈式投资曾多次显露。在梁伯韬的投资列表上，最受关注的就是京东。最早投资京东的投资人是今日资本创始人徐新。她曾在1995年进入百富勤负责直接投资业务， 1998年破产后离开，此后在2005年创办了今日资本。京东是徐新创办今日资本一年多以后投资的第一单，那时京东管理并不完善，盈利遥遥无期，甚至连会计都没有，但是看过京东的ERP后台，徐新直接给了刘强东1000万美元。对于共事两年多、在分别七八年后创业的旧部下徐新，梁伯韬给予了信任和支持，在徐新创业时他就成了今日资本的LP（投入资金的有限合伙人）。梁伯韬正是通过2008年今日资本的投资人年会结识了刘强东，并很快决定投资。梁伯韬还找来百富勤旧部下黄灌球创办的香港雄牛资本来合投。最终梁在京东的投资有三个部分，除了自己私人投资，还以今日资本和雄牛资本的LP身份入股。 梁伯韬投资点融网的过程也与此如出一辙。通过线性资本LinearVenture，梁认识了点融网创始人郭宇航，又得知新鸿基也在接洽点融网，而CVC正是新鸿基的第二大股东：朋友和朋友的朋友联系在了一起。 梁伯韬对91无线的投资更是如此。2011 年阿里巴巴B2B CEO卫哲辞职后，创办了嘉御基金，在这个低谷时期，认识卫哲二十几年的梁伯韬成了他的LP，并在2013年初卫哲介绍他投91无线时，拉来了李泽揩共投。不到半年时间百度斥资19亿美元收购91无线，梁伯韬的干万港元投资赚了近5倍。谈起这段往事，他笑得非常开心：“投的时候都没想到半年就被百度收购了，如果以IRR（年化收益率）来算的话回报率很高，因为时间非常短。” 朋友圈式投资并非偶然，而是梁伯韬的策略。“我其实并没有组建专业的团队来管理资金，而是倚赖我的人脉网络，利用这些基金的资源来进行尽职调査、投资管理。”他的功力就在于建设这个朋友圈。34年前当梁伯韬还是投行小职员时，他就笃信要和客户建立长期的信任关系，成为他们的Trust Advisor。“做一个好的投行家，你必须让客户信任你，愿意和你分享他真实的想法，他会重视你的意见，彼此是做朋友而不是做生意。” 注重长期关系使梁伯韬获得了李嘉诚的认可。早在1981年长和系分拆国际城市上市，梁伯韬就接触到了李嘉诚。1987年梁伯韬作为项目负责人为长和系四家公司募资103亿港元，造就了香港证券界最大的一次集资行动，彻底展示了他的“财智”，从此成为李嘉诚的“御用银行家”，不仅为李操刀tom.com、长江生命科技上市业务，也帮助李氏父子处理了棘手的“家务事”。2006年李泽揩想要出售电讯盈科股份换取资金时，遭到公司第二大股东中国网通的反对，梁伯韬接手平息了这场风波，而其背后是李嘉诚的资金支持。很长一段时间内梁伯韬对此守口如瓶，在受到新加坡交易所的压力后才披露。 在梁伯韬的朋友圈里，不仅有国际投行人士，还有荣氏家族这样的红色资本。他也乐于分享自己的朋友圈资源。“投过的公司关系都不错，我自己也是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希望能够把我的人脉网络分享给点融网。” 从大佬处、教训中练就精准眼光投资自然不是只靠朋友就万事大吉的事，在每一笔投资背后，梁伯韬都会以投行的专业视野去观察企业。首先是看行业，“2008年决定投资京东的时候就是想要投电商，觉得互联网会颠覆零售业的模式。而2013年投资91，是看中了移动互联网的潜力更大，中国PC端虽然落后于欧美，但手机端会超前发展。”梁伯韬表示，京东是他回报率最高的投资，他没有透露其回报倍数，但看看今日资本已在京东上赢得了约65倍的高额回报。 选定行业后，梁伯韬关注的是具体公司的战略模型和执行力。与在一条赛道上投资多家企业“赌风口”的投资机构不同，梁伯韬在一个行业内一般只投最看好的一家企业。“想投电商的时候，自营的B2C电商中，当当、亚马逊中国和京东差不多，但是刘强东的模型和理念非常好，不仅是做一个信息中介，而且在物流这样的基础层面投资，提升消费者的体验。”梁伯韬还记得刘强东第一次和他见面时，讲了自己大学里的第一桶金是帮企业写代码赚得的，既有技术背景又有零售经验是梁伯韬所看重的，刘强东的热情和投入也打动了他。 回看2008年，当时刘强东见了40家基金公司，但金融危机与收入巨亏使他们不敢投资。而梁伯韬与雄牛资本的观察则是基于整体运营指标，认为巨亏是对未来的投资，只要整个公司发展是健康的。梁伯韬投资的研究干细胞的西比曼生物科技是首家在纳斯达克上市的生物医药公司，同样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才能盈利。这样的投资理念确有李嘉诚的烙印。长和系帝国大幅扩张正是在1987年欧债危机期间，大规模低成本融资借贷，并投资于政府基础建设。时至今日，梁伯韬提起李嘉诚还会尊称一句“李嘉诚先生”，他认为李的投资观是“市场越不好越适合投资，市场越困难回报就相对较高”。梁伯韬一直称李嘉诚为导师，梁专注于网络科技、生物技术领域显然也受到李嘉诚的影响。 互联网金融是梁伯韬近期最关注的行业。在他看来中国金融业起步晚、产品不完善、市场化程度低,而金融产品差异化程度高、需要不断靠创新驱动,因此互联网金融存在很多创新的机会。他很看好点融网团队在金融、技术方面的优势,特别是完善的管理风控理念。“1987年全球股灾，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好像每隔10年就会有一场经济危机，起因都是个人贪欲累积成系统性风险。其实金融企业最重要的是风险管理，我希望点融网可以和客户建立长期的信任关系。” 风险管理是梁伯韬最注重的经验，而这个教训来得极其惨痛。一夜崩溃的百富勤，其债券投资和衍生工具的核心班底其实是从雷曼兄弟引入的，为了急速扩张业务，1997年在亚洲金融危机日益加剧的背景下，部门负责人李爽镇仍向印尼租车公司Steady Safe贷出2.65亿美元的无担保贷款，以寻求为该公司包销一笔高息债券。但由于缺乏对其财务状况的周密分析，只因该公司的苏哈托家族背景就决定为其贷款，加上金融危机影响日甚，该公司无力发行债券，也使百富勤资金周转陷入困境。梁伯韬一手建造的投行帝国则就此轰塌。 并购基金带来的理性控制力早在2007年CVC就希望梁伯韬来接手大中华区业务，直到2012年梁才正式加盟成为董事合伙人、大中华区主席。CVC是一家成立于1981年的欧洲私募基金，管理资金量居全球前五，其投资风格稳健，专注私募并购，不碰一般大型私募基金会参与的基础设施基金、债券基金或对冲基金等，各地项目要求以及管理者作风都要与总部一致。由于CVC要向银行贷款来完成杠杆收购，因此主要标的是大型成熟企业，业务稳定、资金流较好。其在中国主要关注少数行业中的龙头公司，包括消费零售、餐饮、医药、金融和教育等。 CVC关注的产业与梁伯韬自己的兴趣点 并不完全相同，但是使梁伯韬动心的是并购型基金的发展前景。“内陆大量产业供过于求，出口萎缩，企业人工、租金等经营成本很高，迫使企业更高效竞争，CVC进入就可以帮助企业改善经营状况。而且很多中国创业家都进入退休的年纪，不少都面临二代不愿接班的问题，投资人接手公司成为一种趋势。” 与国内多数参股型并购基金利用企业债券或股权进行融资、通过协助企业完成重组而获利的模式不同，梁伯韬出手延续了国际并购基金的模式，强调控股企业，并对企业进行整合及运营。2014年以来，CVC在内陆收购了启德教育、大娘水狡与俏江南。特别是在俏江南被收购的案例中，创始人张兰显得颇不情愿。 梁伯韬坦言最初与张兰合作确实有所顾虑，而这正是要控股的原因：如果金融投资者不控股，就仍旧无法改变企业。“老实说并购基金和创始人团队磨合是非常大的挑战，从一个家族企业转变成机构化的企业不是那么容易。”梁伯韬表示，在与张兰多次面谈后，最初的分歧被一点一点化解，“主要分歧还是文化不同吧，家族企业强调个人魅力和个人领导力，但很多事情我们希望更细、更规范一些”。梁伯韬入主后对俏江南的变革是，将在成熟商圈开辟更多的标准店，在城市开辟多家店来发挥协同效应;从整体上改变激励机制，并在运营和成本结构上进行优化。 无论在CVC做并购基金还是自己做投资，梁伯韬都不是为了赚快钱，他希望能够推动变革，而在机构中做生意也会让他更为理性。在采访最后，被问及做投行与私募投资哪段时间更快乐，梁伯韬短暂地沉默了。“早期做投行时候很投入，感觉和企业家建立起一个长期的友谊，可以巨相信赖，很奇妙，所以我会坚持20年不放弃。现在就是希望能够帮助企业发展，改变行业、改变人们的生活。”（郭昕/周末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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