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编者按： 前几日参加嘉德春拍，看见古籍善本类目展出叶浅予的手书，忽然想聊聊这位老先生 。 人间自是有情痴。叶浅予在80岁开始写作回忆录，非常坦白地讲了自己一生中的几个女人: “1987年是我的八十寿辰，我开始动笔写回忆录。其中一个重要部分，是写我的家庭生活，从罗彩云、梁白波、戴爱莲到王人美，写这四个女性在我一生中所起的作用和影响。孙女问我，这样会不会影响自己的社会声誉？我说，把真实生活写出来，反而能破除社会对我的怀疑。” 若回溯叶浅予的命格，会发现，他的太阳星座落在白羊。星座之说，固然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海子是白羊座，梵高是白羊座，傅雷是白羊座，其热血、坦荡、天真、鲜明是颇为一致的。叶浅予一生中的四段情史，称得上荡气回肠——欢乐和悲伤，都很分明。 叶浅予可以说是中国连环漫画的第一人，在他之前，中国还没有连环的漫画形式，而他创造的“王先生”和“小陈”的漫画形象，在当时堪称家喻户晓——凡有连载漫画的，必然就有叶浅予的王先生和小陈。叶浅予后来从漫画转到国画，亦成大师。 上苍赋予了叶浅予太高的艺术天赋，但情感历程并不顺心 。叶先生的女儿叶明明曾说：“父亲的一生，在事业上是成功的，在生活上是坎坷的，在婚姻上是不幸的。” 第一段VS罗彩云：包办婚姻 彩云易散 22岁时，叶浅予奉父母之命回家乡和罗彩云结婚。罗家是桐庐当地望族，她却不喜欢读书， 成年后终日陪着祖母打麻将。
1931年，叶浅予与罗彩云，结婚两周年。（图片来自《叶浅予自传：细叙沧桑记流年》） 叶浅予跟她成婚后，并无共同语言。到上海以后，她学会了上海少奶奶的作风，不愿喂奶，把时间都消磨在麻将桌上。 罗彩云为叶浅予生了一双儿女，儿子叫叶善箓，女儿叫叶明明。儿子继承父业学了画， 53年毕业于中央美院，文革中因父亲历史反革命问题受到冲击，在肉体和精神双重折磨下，多年的疾病加重， 76年以尿毒症去世，得年仅四十六岁。 前妻罗彩云在“文革”中发现身患癌症，也于1970年服用过量安眠药而逝世。对儿子留下的遗言是“你们叶家害得我好苦！” 叶浅予出秦城监狱后，听说了罗的消息，深感自责痛惜。 第二段VS梁白波：灵魂苦恋 终难忘怀 使叶浅予离开罗彩云的是女画家梁白波。
左图：梁白波。 右图：2003年，三联书店出版《纸上精灵》一书，以梁白波的作品《蜜蜂小姐》作为封面主题。 梁白波，广东中山人。毕业于上海新华艺专，天分很高，思想激进。 她起初是油画家，后来在 《时代画报》与叶浅予相遇。 梁白波长得不算美，但是有艺术家的风度与魅力。说话慢条斯理，性格内向，生性孤傲。 1935 年，她与叶浅予一见钟情，两人相见恨晚，星星之火一触即燃。
上图：梁白波(左一)与友人。 下图：“蜜蜂小姐”遇见“王先生”。 “彼此心里都以为是天作之合，无可抗拒。”叶浅予晚年回忆说，“白波自然知道我有妻子儿女，但她不在乎，这就是三十年代的浪漫主义。” “白波不是一位寻常的女性，她有不吝施舍的精神，也有大胆占有一切的勇气。她的一切生活方式、艺术思维、人生观念，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诱人的，我无法抗拒。” 叶浅予回忆说，“我充分享受了一个才女的一切赐予，充分感受到她在艺术上对我的启发。” 在当时第一流漫画家的行列中，唯一的女性漫画家，也是被中国漫画界誉为“第一才女”的，就是这位连载漫画《蜜蜂小姐》的作者梁白波。
梁白波 维吾尔族女人 水彩 （图片来自《民国美术先锋：决澜社艺术家群像》） 梁白波上世纪30年代开始为《时代漫画》创作漫画。全面抗战后，她加入了抗日漫画宣传队，她的画风大胆泼辣有阳刚之气。但正如书法家、画家、作家黄苗子先生所说，她有点疏懒，所以留下的作品很少。 1938 年她 31 岁，结束了与叶浅予三年的同居关系，回归家庭生活。梁白波告别画坛，与国民党空军军官陈恩杰结为夫妇，后来去了台湾。但最后，她和陈分了手，在陶艺厂画瓶子谋生，同时为林海音所编的《联合报》副刊画插图。 梁白波在给《城南旧事》小说作者林海音的信中，把自己比作“一块可以随意丢来丢去的抹布”，可见其心情之凄苦。她最后因精神分裂症，七十年代初在台南海边一间小屋里郁郁而终。林海音在三十多年后，对梁白波写给她的四封信发表感想说：“看了想哭！” 文革结束之后，叶浅予听到梁白波的消息，心情黯然。 80年代初他去武汉讲学，特地跑到武昌昙华林文华大学原址前三厅驻地凭吊故人。 画家、散文家、诗人黄永玉说：“梁白波郁沉铁线描，精微之极的西域精神合着汉唐风格。”“他们才是创新的先行者。”黄永玉能对梁白波作出这样的评价，叶浅予若地下有知，想必会会心一笑。 第三段VS戴爱莲：跨国婚姻 结局黯然 1940年，离开梁白波的叶浅予被派到香港办刊。此时，从海外回来的舞蹈家戴爱莲走进了叶浅予的生活。当时，戴爱莲要演出，叶浅予去画速写。戴当时完全不会说中文，而叶只有中学生英文水平，两人几乎无法对话。 好在叶欣赏戴的舞姿，戴欣赏叶的绘画，特别是戴爱莲看到叶画的全是自己的舞姿，自然滋生出崇拜与欣赏交集的情结，所以，他们相识半个月便结了婚。这一年叶33岁，戴24岁。
20世纪40年代，叶浅予与戴爱莲。 婚后，他们虽然经历了战乱艰苦，但还是过了一段极为幸福的日子。 戴是把芭蕾舞中国化民族化的第一人，而叶则开始了国画创作。两个人经常在一起采风，叶总是替戴画速写，佳作迭出。
叶浅予 戴爱莲四十年代舞台形象四幅 （图片来自《叶浅予》河北教育出版社） 1950年，叶浅予时任中国美协副主席，戴爱莲当上北京舞蹈学校的校长。叶戴十年婚姻，戴没有生育，她曾去香港治过病，但无果，这让她觉得有所愧疚。 人生难测，正是这一年，他们的爱情和婚姻又走到了终点。 1950年秋末冬初，叶浅予从新疆访问回来，戴爱莲突然提出离婚。叶浅予问为什么，戴爱莲说她已经爱上了别人。叶追问是谁？戴说是一个在这里住过的青年舞蹈家，其实就是她的舞伴丁宁——她主演了中国第一部舞剧《和平鸽》时，和托举她的舞伴陷入爱情。 第二年，由组织出面协调，两人正式离婚。有人说戴爱莲甚至在晚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爱过叶浅予，只是说叶浅予“优秀”而已，因为“优秀和爱还不完全是一回事情”。
叶浅予 戴爱莲思乡曲 另一种说法是，这得追溯到 戴爱莲的 初恋情人：远在英国的雕塑家捷克人维利·苏科普。 在英国皇家舞蹈学院的接待厅里，陈列着四位世界杰出女性舞蹈家的石雕肖像，其中既有戴爱莲——而她的雕像，就是由她的初恋情人雕塑家维利·苏科普创作的。 第四段VS王人美：磕磕碰碰三十年 叶浅予的第三位妻子是王人美，虽相互为伴三十年，但按他自己的话说，“但是由于我们在世界观、人生观和生活习惯等方面差异很大”，“她的性格急躁，又好强，”“三十多年来始终磕磕碰碰，貌合神离，两人都不幸福。” 王人美和叶浅予由朋友介绍认识，那时她和电影皇帝金焰已经分离十年。他俩于1955年结婚，当时，叶47岁，王41岁。结婚时，风声漏出去了。朋友们纷纷送来贺礼，几十个人拥进四川饭店，有郭沫若、于立群、阳翰笙、吴祖光、丁聪、黄苗子、郁风等等。
1956年，王人美与叶浅予。 叶浅予花了将近 200元钱，回来的路上，叶告诉夫人，他已经破产了，因为他全部财产也只有200元。叶浅予这个人从来不爱攒钱。叶浅予从来不赞成画价过高，相反，他主张压低画价，而且从80年代起，他拒绝向任何画店售画了。 王人美后来说：“他是个好画家，却不是个好丈夫。叶浅予过于沉浸在事业里，当这种人的妻子真不容易！”她还说过：“ 我们结了婚，而实际上你爱的是戴爱莲，我爱的是金焰，……” “昨晚我又梦见了金焰，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比我好，身体糟透啦！那还是次要问题，我相信他精神上的痛苦更厉害（这当然是我主观猜测）。我只有一句话评他：本质是好的，以后受环境影响太厉害。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从现在起，我决定将与他千丝万缕的情绪割断，好好做你的爱人、主妇、同志，并使我们共同的事业更迈进一步。”这些话，都可以看到他俩三十多年的婚姻为什么总是 磕磕碰碰的。
叶浅予 速写王人美 王人美在导演蔡楚生的成功之作《渔光曲》中的成功表演，成就了她事业上的巅峰 。解放后，她进入上海长江电影制片厂做演员， 1957年反右运动之后，她忽然神经错乱，被送进北医的精神病院。后来，王人美进了北京电影制片厂。1987年4月12日凌晨2时，王人美病逝。 4月23日，王人美遗体在八宝山火化。而作为她三十多年的家庭伴侣，叶浅予因病重不能去告别，只能从空军总医院窗口向空中遥祭。
晚年叶浅予为王人美推轮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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