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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应旂薛方山纪述(粗校)

 昵称13410385 2015-04-05


薛方山纪述
【明】薛应旂 撰
 
四库全书
子部
儒家类存目
薛方山纪述一卷(浙江鲍士虔家藏本)
明薛应旂撰。应旂有《四书人物考》,已著录。此其平日所钞先正格言。前有自识,称凡所闻于师友,辄为纪之。间有自得,亦附书焉。置之几案,少裨循省。曰述者,明非己作,不敢冒立言之责。书分上、下二篇,上篇皆论性命之理,下篇则论治道也。(四库全书总目·子部·儒家类存目)


薛方山纪述  武进薛应旂著

旂性资疎卤,向往不前,而景哲追修之志,实不敢自怠。凡所闻于师友,辄为纪之,间有自得,亦附书焉,置之几案,少裨循省。曰述者,明非己作,不敢冒立言之责也。


上篇

古之学者,知即为行,事即是学;今之学者,离行言知,外事言学。
一念不敢自恕,斯可谓之修;一语不敢苟狥,斯可谓之直;一介不敢自污,斯可谓之廉。

 

牛梏于童,可服于厢;木植于芽,可栋明堂。必也其慎始乎?

 

气者,所以运乎天地万物者也,有清则有浊,有厚则有薄,穷则变,变则通,故一治一乱,皆非一日之积也。

 

御气者道也,胜天者人也,赞化者性也。

 

圣人制命,贤者安焉,不肖者逆焉。

 

君子积行而处穷,守道而招毁,命也,亦性也。命则顺受于天,性则责成于己。

 

心易实而难虚,气易扬而难抑。能虚而抑,其于道也几矣。

 

失心之言荒以肆,无检故也;怠行之言易而罔,不试故也。

 

圣人全道而立训,故简而一;诸儒拟言而议道,故烦而二。

 

几也者,君子之所慎也,审几者贤,见几者圣,知几者神。

 

不知几不足与有行也,不知本不足与有用也。

 

一节之士,难与语中庸之道也;好名之人,难与语切实之事也。

 

人之所不能违者,时也;所不可离者,道也。时有升降,阴阳尽之矣;道无定在,鸢鱼见之矣。通乎昼夜,穷通得丧,皆非在我者也;察乎渊鱼,体用显微,皆非在物者也。

 

缓行徐言,不可遽谓之德也;工文善书,不可遽谓之才也。

 

文王望道未见者,不自满假,其心虚也;颜子见道卓尔者,既竭其才,其心实也。曰:虚与实,其究一也。

 

人之一身,父母之遗体也,天地之委形也。观天地之不远,念父母之孔迩,则心常存而身有主矣。

 

万物皆备于我,不可以物为非我也,然而有我则私矣。万物皆具于心,不可以心为无物也,然而有物则滞矣。

 

天行健,斯悬日月而不坠;地行顺,斯振河海而不泄;人行诚,斯备万物而不遗。

 

五纪明,则阴阳成象而天道立矣;四维效,则刚柔成质而地道立矣;五典真,则仁义成德而人道立矣。

 

圣人立命,其次植义,其下沉俗。

 

博文约礼,孔子之学也,一贯尽之矣;知言养气,孟子之学也,四端尽之矣。扩而充之,四端其一贯矣。

 

君子习天以敦仁,习地以精义,习于天地之间以对时,故可以事上,可以使下,可以知明,可以知幽。

 

清生浊;虚生实;一生数;大生细。

 

其志定者,其言简以重;其志俭者,其言质以实;其志刚者,其言果以断;其志直者,其言明以厉。

 

学者不患立志之不高,患不足以继之耳;不患立言之不善,患不足以践之耳。

 

妙感应者,存乎德;竭显微者,存乎识;处事变者,存乎才。

 

诚者,立本也;谋者,定事也;几者,预图也。激清名于一朝,发义气于一二事者,未为得也。

 

君子于天下,谈不如见,亿不如历。

 

阴阳之气,凝者为石,流者为水。凝者无变,信也;流者无滞,智也。孔恶其硁,窒也;孟非其激,逆也。信立而通,则不窒矣;智运而正,则不逆矣。

 

信贵能明,执偏废全,其失也塞;直贵能容,任情驭物,其失也绞;果贵能详,疾行寡顾,其失也率。

 

君子之于道,非任不成,非气不至。自是似任而非任也。客气似气而害气也。

 

赋奇特之器者,受抑于天;抱直遂之操者,见折于人。斯性命之理,造化之权也。

 

明养于静而丧于耀,勇昌于平而沮于愎。

 

炫才则嫉来,矜名则毁集。由是任事,人忌其成也,由是总权,人忌其专也。其中介以正,其外巽以达,其庶几乎?

 

正学之不孚于天下者,伪徒坏之也;大道之不行于天下者,多歧乱之也。

 

君子不可以不忍也。忍欲则不屈于物,忍剧则不扰于事,忍挠则不折于势,忍穷则不苟于进。故曰必有忍,其乃有济。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朋友之聚,所以乐也;对面而异其存,亦奚贵于聚哉?

 

直木先伐,全璧受疑。抱愚之性,犯世之忌,求一朝之安,难矣。知止能退,庶其免乎?

 

画者,象也;值其画者,变也;潜龙勿用者,乱也;用其辞者,占也;斯义不明,而附会无不至矣。

 

《尚书》纪帝王也,《春秋》纪伯也。王降而伯,德降而力,礼降而政,斯天下多故矣。

 

古之为师者以诚教,弟子亦以诚学;今之为师弟子者,交相欺而已矣。欲腾名而饵利,不亦惑乎?

 

不好名者,斯不好利。好名者,好利之尤者也。

 

一念至微也,天必格之。况积德而惟馨者乎?

 

崔子尝言:续经之作也,何传之难而湮之易乎?知者寡而罪者众乎?由魏晋而来,天其闭道也已矣。世一易则习一变,贤一出则论一新。必也折之仲尼,斯其为定则矣乎。

 

人不自重,斯召侮矣;不自强,斯召辱矣。自重自强,而侮辱犹是焉,其斯为无妄之灾也已。

 

中庸者,唯中则庸也。过焉者,非也;庸,或非中也,或失之不及也。

 

易终于未济,斯天道之不穷乎;书终于秦誓,斯气运之将变乎;诗终于商颂,斯文弊之复质乎;春秋终于获麟,斯王道之永久乎。

 

达于天命之谓德,推而通之之谓道。举而措之民而宜之之谓功,异裁同制之谓教。

 

小人其心,君子其饰,名是而实非,其天下之大害乎。

 

或问舜有四耳四目,信乎?曰:非然也,以四方人之耳目为耳目,是以无所不闻,无所不见,斯之谓四耳四目也。禹有九手九足,信乎?曰:非然也,以九州人之手足为手足,是以不行而至,不疾而速,斯之谓九手九足也。

 

无实而有名者,盗也;小实而大名者,幸也。孔子愿以执御名,而天下后世称圣焉,实也。

 

经者,律之本也;律者,经之推也。经以用律,无废道矣;律以行经,皆良法矣。彼闲于法者,常弃经以为腐;专于经者,率薄法以为俗。其亦勿思甚矣。

 

问义与命有以异乎?曰:孔子得之不得曰有命。是命也,亦义也。纣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是命也,非义也。

 

博施者,施之博也;济众者,众得其济也。故曰博施非难,济众为难。

 

《诗》有五材:献俗而不俚,列政而彰义,极幽而不隐,贡善而不谄,刺恶而非怒。用之房中则美化流,用之乡党则亲睦行,用之朝廷则纲纪立,用之军旅则威武振,用之郊庙则神鬼格,斯其为《诗》也。唯君子为能举之也。

 

诗以言志,虞廷所以昌也;诗以炫藻,六朝所以衰也。

 

能者,忌之积也;直者,怨之招也。君子能而不有,直而不居,斯得其道矣。

 

势利在人,有时而销歇也;天理在人,无时而泯没也。

 

人之一心,本与天通者也。或为巧言所入,或为谠言所拂,斯变其常性,而不能辨是与非矣。

 

华园徐子与薛子论易于西湖之上。薛子曰:秦始皇之焚书,其肇于伏羲之一画乎。徐子怃然曰:子之言其有感欤?非过也。

 

君子置得丧穷通于度外,而无时不自得也;小人置得丧穷通于度内,而无时不患失也。

 

孔子以易道之未明也,取诸出入之门,以开示学者。阖辟则谓之乾坤;一阖一辟,往来不穷,则谓之变通;见形则谓之象器;制用则谓之法;利用则谓之神。神也,法也,象器也,变通也,乾坤也,其究一也。

 

君子不知《风》,不足以成俗;不知《雅》,不足以立政;不知《颂》,不足以敦化。

 

或问:江鲍徐庾、应刘沈宋、二陆三谢、可以为诗乎?曰:乱世之作也。其词冶,其音漓,政散民流而不可止也。问曹植王粲,曰其殆涂斯人之耳目者乎?勿观可也;问李白杜甫,曰其犹有可取乎?近于史也,曰:然则删后果无诗乎?曰:楚有屈原,汉有苏武梁鸿诸葛亮,晋有陶潜,唐有张巡元结韩愈颜真卿司空图,其犹古之遗也。元声之在两间也,洋洋乎曷尝一日息哉?

 

文中子讲学河汾,王珪其族叔父也,亦师而受学焉。辅相唐室,卒为名臣,岂偶然哉?

 

蓄不久则著不盛,积不深则发不茂。

 

君子之学也,忧不得乎实,不忧名之不得也。君子之仕也,忧不崇其德,不忧官之不崇也。

 

人子之事亲也,显亲为上,其次悦亲,其次养亲,其次荣亲,其次逸亲。逸者力可能也,荣者贵可能也,养者富可能也,悦者贤可能也。非德能圣人,其孰能显亲哉!

 

经所以治身也,亦所以治人也;律所以一民也,亦所以一己也。故治经者要于适用,治律者要于求中。

 

君子之道,定心为上。心定则经可治,心不定则经不可治。今之乱经者则又多矣,以权者假,以术者贼,以功利者叛,以辞赋者荒,以章句者支,以记诵者浅,以静虚者玄,以俗者卑,以名者袭。故治经得之于心,而措之于行者鲜矣。

 

古人于同己者,或知其恶焉,不以其同而私喜也;异己者,或知其善焉,不以其异而私怒也。

 

时之隆污,民之休戚,其几安在哉?存乎士风之直与佞耳。改过则长善矣,甘贫则足用矣。

 

君子之于世,无去无就,惟道之从。介士甘遁迹以遂高,退士务匿名以辟咎,志士求危身以著节,义士乐奋勇以垂声。其行不同,其失中一也。

 

治世之教也,上主之故德一而俗同;季世之教也,下主之故德二三而俗异。族之离,由宗法不立也。宗法不立则礼废,而不肖者益偷矣。欲其合族而延祀也,不亦难乎。

 

良臣于君,尽心而已尔,不以远近异其忠;贞士于友,尽心而已尔,不以从违二其信。

 

古者以行为言,故其文简而中;后人以言为行,故其文烦而亿。

 

义协则礼皆可以经世,不必出于先王;理达则言皆可以喻物,不必授之故典。

 

三皇立其生,故施以网罟;五帝昌其化,故辨以衣裳;三王比其法,故维以制度;五伯胁其威,故假以兵车;仲尼绌其智,故约以忠恕;孔伋达诸天,故析以性命。性命者,仲尼罕言。子思盖将以捄陂行而伐私情也。

 

无成者恶盈也;括囊者辟谮也;逊迹者消忌也。有是三者,庶乎免于今之世矣。

 

人情警于抑而放于顺,肆于誉而勑于毁。君子宁抑而济,毋顺而溺;宁毁而周,毋誉而缺。

 

存诚之心,道民之教也;闲邪之方,防民之政也;克己之勇,一民之行也。

 

怀永图者缓急效,负远略者遏浮言。

 

言贵切而不贵讦,议贵尽而不贵争,迹贵明而不贵暴,名贵与而不贵取。

 

为人臣者莫难于纳污,尤莫难于任怨。不纳污者不可与图几,不任怨者不可与决滞。

 

为家以义不以利,则族党睦而家道昌矣;为国以义不以利,则贤才辅而世道盛矣。故曰义以生利。

 

孔子曰:乡人皆好之,乡人皆恶之,未可知其人也。一乡皆称愿人焉,德之贼也。是故乡居而恂恂,在朝而便便,岂其视君大夫,固不若宗党戚属哉?盖自有难与言者在也。孟子学孔子者也,故曰:我犹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

 

公山不狃之叛,叛季氏也,非叛鲁也。孔子欲往,安知其不欲因之以张公室乎。观其奔吴而犹不忘宗国。孔子必有以先见其微矣。


下篇

董仲舒相江都则化,相胶西则化,其大人为能格君者乎!武帝三策而不用,奈之何哉?

 

或问:老子之教可以治天下乎?曰可。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于治天下也何有。可以治身乎?曰可。如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于治身也何有。

 

宋刘忠定公,年八十而无疾。或问之。曰:惟一诚耳。彼专事导引者亦何为哉?

 

曾子启手足以示全,子张呼申祥以告终。一息尚存,此志岂容少懈哉?

 

王烈居乡不事武断也,人皆望庐而还矣;龚遂之郡不持干戈也,盗皆卖刀买牛矣。

 

君子无我,斯能处人;闻誉而喜,见诤而艴者,众人也。闻诤而喜,见誉而惧者,君子也!

 

司马君实不亦宋之君子乎?欲罢熙丰之法,蔡确誉之则喜;苏轼诤之则怒。夫轼与确,人所知也。君实岂不知哉?蔽于己之异同,而忘其人之贤否也。是以君子贵无我。君子之为政也,因其道不变其俗,通其情不失其宜。是故有不火食者矣,燔炙虽美,不可以告也;有不粒食者矣,饔飱虽善,不可以告也。

 

我闻曰:大臣法,小臣廉。法则无不廉矣,廉则无不法矣。法则庶士无不端矣,廉则百姓无不足矣。如此而世道不升者,未之有也。

 

易曰:何以聚人,曰财。传曰:财聚则民散。是财者,人之所由聚散;而理财者,军国之大政也。苟生之众,为之疾,而非食之寡,用之舒,则财亦难乎恒足矣。

 

治天下以得民心为本,得民心以散财为先,散财以节用为急。

 

萧文奎为御史,出巡遇薛子于天津,问观风之道。
薛子曰:尝闻之,君子之德风。观民风之敬,可以知己之庄矣;观民风之让,可以知己之让矣;观民风之贵德,可以知己之仁矣;观民风之贱货,可以知己之义矣;观民风之敦悫,可以知己之信矣。
曰:然则观风者,观诸己乎?
曰:子不闻乎,知风之自观,不于己,将何观乎?
曰:然而今而后,吾知观风之道矣。

 

高宗未见傅说,仲尼未见周公,乃皆覩其貌于梦寐之间者,其气类之相感乎?

 

伊尹就汤就桀,放君立君,而人不疑者,何也?以其千驷万钟之不屑一介,取与之不苟者,素孚乎人心也!周公不免于四国之流言,虽召公犹且疑之,岂其尹之不若哉!其所值者则然也。至于风雷之变,则天且孚矣,而况于人乎?

 

长洲吴公辞东阁而居礼部,无锡邵公辞尚书而乞终养。是宋司马公之辞枢密,今犹及见也。孰谓四维久不张乎?

 

大臣之道有三:一曰公;二曰让;三曰容。公则不比矣;让则不争矣;容则不忌矣。

 

或问文必本诸行乎?达诸政乎?曰然。吾闻之:其行敦者,其文实以切;其政平者,其文简以明;其行与政矫而谲者,其文夸诐而支离。

 

君子之筹边也,养士为先,御敌次之,胜敌又次之。

 

为民牧者,以子弟视其民,则民未有不以父母视之者也;以生徒视其民,则民未有不以师长视之者也;以鱼肉视其民,则民未有不以虎狼视之者也。

 

文以载道也;道以经世也。靡辞不足以阐幽;冶辞不足以适治;游辞不足以贡俗;艰辞不足以辨理。故曰:辞达而已矣。

 

泾野先生尝言:御史有九病,见善忘举者,妬;知恶不劾者,比;依违是非者,谲;借公行私者,佞;意存觊觎者,狡;惧祸结舌者,偷;指摘疑似者,刻;怒人傲己,盖其所长而论者,忿;喜人奔竞,护其所短而荐者,贪。九者有一于此,终亦必亡而已矣。开诚布公,九病可以勿药而愈矣。

 

寇贼猾夏,犹水之于木石也。石实,水不能入;木不实,水则入之。

 

弭盗莫如诘奸,抚民莫如纠墨,理讼莫如正俗。

 

君子之于刑也,服民不难,中刑为难;中刑不难,致明为难;致明不难,清刑为难;清刑不难,用仁为难。

 

君子之道,博学以蓄其德,博问以通其学,精思以研其几,直躬以践其仁。知斯四者可以得为政之本矣。仰察于天时,俯察于士俗,中察于人情,视民不良如己之恶,视民不足如己之匮。知斯五者可以得为政之用矣。

 

君子法以制财,而民不困;时以兴事,而民不劳。惠以慈民,而民不离;逊以导民,而民不乱;中以折狱,而民不争;时以简民,而民作勇;六者具举可以为政矣。

 

君子有五政,而终之以乐。一曰爱,二曰义,三曰序,四曰勤,五曰慎,六曰乐。故不爱之乐,残忍之声也;不义之乐,淫靡之声也;不序之乐,乖乱之声也;不勤之乐,惰慢之声也;不慎之乐,放僻之声也。

 

古之称善政者爱民,今之称善政者贼民;古之刑罚惩民之恶,今之刑罚剥民之财;古之征敛计安其国,今之征敛计肥其家;古之折狱求民之情,今之折狱任己之情。

 

世有温良慈祥者矣,事不能举,讼不能听,今谓之无才者也;世有见事风生者矣,竭民财力,逢迎上官,今谓之有才者也;然无才者殃民实浅,有才者殃民实深。君子宜知所择矣。

 

有一家之奸。有一乡之奸,有一国之奸,有天下之奸。奸不去害斯百出矣!

 

古之君子,其仕也为人,故民得其所焉;今之君子,其仕也为己,故民失其依焉。

 

君子之道,杜誉以防轻喜,杜谗以防轻信,戒暴以防轻怒,戒满以防轻足,戒谒以防轻进,五者备而身正矣。明以驭胥史,恭以驭寮寀上下,实以惠士卒,式以驭刍粟,均以驭商农,严以驭仆隶,密以驭左右,详以稽始终,八者备而政行矣。

 

古之为令者,以悦民则贤,以悦上官则不贤;以立法则贤,以立猛则不贤;以弭盗则贤,以纵奸则不贤;以修礼则贤,以纵傲则不贤;以惠孤独则贤,以催科则不贤;今之为令者,其贤否则反是矣。

 

周公为相,则吕召毕荣之徒进矣;王荆公为相,则惇确惠卿之辈进矣;荆公不欲为周公哉?自高自用,气质之偏累之也。

 

为政者恩而不威,民斯玩矣;威而不恩,民斯携矣。

 

君子之仕也,其上考德,其次考行,其下考绩。

 

大臣者,官家之工师也;上以道德佐人主,中以纪纲正属吏,下以风俗化士庶者也。

 

君子之仕也,见其君不恤其身,周其民不思其爵,持其要不密其法,合其大不计其小,其于政也几矣。

 

唐有李晟,宋有曹彬,其家无金玉之积,其受爵不溢其功,是以能令闻长世也。

 

周道微而霸臣兴,宋论繁而霸儒竞。霸臣必藉强大以假仁,霸儒必抗高奇以立异。皆胜心之为也。

 

韩子原道,胡子崇正辨,乃辟俗僧狂道,何与聃昙本色哉?

 

隋王仲淹,抗志续经,天之未丧斯文也。惜其籍无传焉。岂后人诛绝之甚而遂泯之乎?

 

战国乱矣,乐毅之谢燕惠,仲连之却帝秦,正矣哉。

 

薛文清公之佐大理,王振引之也。当时若辞而不往,岂不愈于抗而得祸乎?此后渠崔子梦中所得之言也。

 

或问瘠土之民可与行政乎?曰可。必也道以勤。或问沃土之民可与行政乎?曰可。必也道以俭。

 

人臣之本,忠直而已。系宠则忠之疚也,张功则直之囮也。忠以殿国,非以安身也,直以永化,非以胜人也。

 

词章瞻则理蔽,训诂繁则经散。是故学至宋而明,亦至宋而支也。

 

周公之制谥法,善善恶恶,天下万世之公也。今时则不然矣,曾何劝惩之有哉!

 

狄梁公岂直社稷之臣哉?推其心,万物一体而无间者也。向使其功不成,而此心不白于天下,亦安然受之矣。

 

俗所未厌,圣人不辄改也;俗所未安,圣人不强行也。

 

陶靖节之乞食而咏,邵康节之微醺而吟,非有所自得者能若是乎?过此以往,孔颜之乐其几矣!

 

古诸侯多天子继别之支子,故不得犯天子以祭始祖。大夫多诸侯继祢之支子,故不得犯诸侯以祭先祖。周道然也,汉唐以来则无是矣!礼以义起,报宜从厚。今士大夫之家庙,虽推以祭始祖,亦可也。

 

朱氏礼,祀止四世,承封建之旧也;程氏礼,祀及五代,缘子孙之情也。

 

汉诸葛武侯,唐狄梁公,宋范文正公,皆三代以上人物也。岂唯功名事业而已哉!虽谓之圣学亦可也。

 

宋之理学,固至周茂叔而大明。庆历中,范希文以中庸授张子厚,盖已启其端矣。

 

或问:人之贵贱贫富寿夭,由人乎?由天乎?曰:孟子言之矣。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但后世星数之说行,而求诸天矣;堪舆之说行,而求诸地矣。独于人事委焉,不亦惑哉!

 

罗景鸣因西涯李公,处于刘瑾张永之际,上书愿削门人之籍,可谓尽事师之道矣。

 

宽者,子民之道也;严者,摧枉之权也。有一地而宽严异者,包希仁欧阳永叔之治开封是也;一人而宽严异者,柳谕蒙之治京兆河南是也。一人一地而宽严异者,张复之之治蜀是也。

 

贾谊董仲舒仅相王国,汉之所以杂霸也;陆贽韩愈不久于朝,唐之所以杂夷也。

 

天下之治,士习之纯也;天下之不治,士习之舛也。其纯与舛,存乎教之立与不立也。

 

太奢则费,故曰:国奢示之以俭;太俭则陋,故曰:国俭示之以礼。

 

政以宜民而已矣。俗所未厌,勿急改也;俗所不安,勿惮作也。利与害相因而生,法与弊相角而立。

 

许平仲之于元也,召以议道则往,召以制官则往,召以立教则往,召以作历则往。舍是无往焉。

 

古者谏无官,以天下之公议,寄之天下之人,使天下之人言之,此其为盛也。

 

古之史官,凡人主所至,执笔随之。如迁固载灌夫之使酒,霍光之废立,张汤之阳惊,张禹之屡顾。岂独纪事而已,并其情伪得之,此所谓信史也。

 

王文恪公尝言:以科目收天下之士,以制科收非常之才,如此而后天下无遗才矣!

 

天下之事,当以天下之心处之。元佑熙宁诸人,互相攻击,此宋事之所以日非也。

 

宋哲宗之世,非无范纯仁、韩忠彦也;南渡之时,非无李纲、赵鼎也;其后非无真德秀、魏了翁、文天祥也。如不用何哉。

 

言贵乎经世也,不贵乎费辞也。今既行夏时矣,如春王正月之类,不必纷纷致辨也。

 

贾谊之经制,范仲淹之才略,值汉宋之盛,不能更化以成一代之制,岂才之不逮哉?势则然也。

 

申屠安坐,而邓通稽首;宋璟庭立,而昌宗匍匐;吕端锁阁,而继思彷徨;韩琦出檄,而守忠黜贬。王嘉发愤,不能去一佞幸;杨震连疏,不能去一乳媪;萧望之以师傅困于石显;赵汝愚以贵戚阨于侘胄。此无他,权之所在,有重轻也。

 

近世非无贤也,贤者或矫而过激矣;非无才也,才者或放而不检矣;非无老成也,老成者或愿而观望矣。

 

周衰而宗法废,尊祖合族之义不行矣;唐亡而谱牒废,尊祖合族之义不明矣。

 

箪瓢陋巷,颜子之乐也。浴沂风雩,曾子之乐也。今处贫者有矣,好游者亦有矣,曾有其乐乎?

 

今之督学宪臣,有君道焉,治之谓也;有师道焉,教之谓也。曰治与教,风化之所由出,而世道升降之几也。是故不可不慎择其人以授之也。

 

后渠崔子曰:养士存乎学,董学存乎人。成化中提学御史孙鼎之忠孝,陈选之清方,士奋其修。正德末御史萧鸣凤惩恶严,虽才不贷;副使魏校敦行急,受欺不悔;二君皆遭构去。呜呼!学校何由而正哉。扞辱之女可以观性,秉节之臣可以观学。

 

遯世无闷可能也。遯世不见是而无闷,不可能也。

 

尧舜之公天下也,尧舜之私其子也;汤武之取天下也,汤武之舍其身也。非圣人其孰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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