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映《印度的女儿》是为特权遮羞
尤德温说得没错，在等级和性侵文化上，有一股势力在印度扮演着恶劣的角色。拒绝反省，因为他们赞同并拥护这种低下的“特权”。  《印度的女儿》是一部纪录片，记述了一个真实的悲惨事件。2012年12月16日晚上，一位23岁的医科女学生和她的男性朋友在新德里一家电影院观看了一部电影后，误上了一辆没有当班的公交车，这位遇到调戏的女生在友人遭到暴打的同时，被六名醉酒的男性虐打、轮奸，后被裸体扔出车外，在十多天的救治后悲惨离世。这起轮奸案因为少有的广泛报道，在全印度引发了一场“革命”，震惊的印度人民纷纷走上街头，抗议、呐喊，呼吁保护妇女的权利。 英国制片人莱斯莉·尤德温被案件及其后续事态深深震动，之后两年她投入全部精力前往印度，制作了《印度的女儿》。影片力图以公众可以接受的方式还原事件的始末，试图从社会和人文的层面剖析事件的原因。在影片中，谈到强奸的过程，那辆公交车司机语态轻松地说：“这个过程大概发生了20分钟。那个女孩一直在喊‘救命、救命’，有人将手伸到女孩身上，然后有什么东西被拽了出来，是女孩的肠子……于是，我们将她拖到了车窗边，扔了出去。”采访中，当尤德温向作案者描述女孩子的伤势，在听到她因为重物击打和轮奸造成的咬痕和严重内外伤后，几名案犯普遍表现得毫无悔意。 这部电影原本计划在3月8日国际妇女节全球上映，但在印度，却被当局禁映了。禁映的原因不是因为影片中冲击心魄的犯罪场面，而是一些案犯在接受采访时讲话的内容。印度警方表示，罪犯的讲话造成了“恐惧和紧张”气氛，有引发公众愤怒的风险。 在影片中，罪犯穆凯什·辛格这样对尤德温说：“一个体面的女孩不会在晚上9点四处闲逛……强奸案中，女孩的责任远远大过男孩。男孩和女孩是不一样的。”好轻松的一句话，却埋藏着深重的罪恶心态。实施了残暴强奸的罪犯首先将责任推到女孩子身上，以夜晚外出公然推断这是一个不体面的女性，因而需要自行承担被侵害的责任；后一句话很可怕，在犯罪人的理念当中，男性至高的性别等级观念暴露无遗。 更可怕的是这种观念在印度的普遍性。在这部纪录片里，罪犯的辩护律师沙马说：“印度有最好的文化。在我们的文化里，女性没有一席之地，这就是现实。”一名涉案罪犯的母亲为自己儿子辩解说：“好女人晚上不该在外边闲逛，那是男人的世界。”一名罪犯宣判后在监狱上吊自杀，他的一个家人说：“（轮奸）发生时，她（受害人）不应该反抗，那样结果就不会那么糟糕……” 女孩轮奸案发生后，印度全国掀起一场社会反思，社会各个阶层都难得地参与进来，试图寻找原因、解决问题，种种思辨中发生的分歧和矛盾令人惊诧。人们发现，相当比例的公众认为，如果性侵女性的案件发生，罪犯应该受到惩治，受害者也应该自己检讨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以至于激起了罪犯的欲念。 这样的观念在印度社会流行，其恶劣程度同强奸案在印度严重程度真是相互支持。根据印度国家犯罪记录局的数据，印度记录在案的强奸案件由1971年的2487起增至2011年的24206起，增长率为873.3%。在印度每3分钟发生一起针对女性的暴力犯罪，每22分钟就会发生一起强奸案。性侵女性的案件如此频繁，同社会治安恶劣、执法松懈不严当然有关，更为深层的原因在于支持犯罪的社会生态和文化弊病。 得知《印度的女儿》在印度被禁，导演尤德温十分难过，她说：“我的全部目的就是为了向事件的处理表示感激，案件发生后，惩治强奸犯的法律更为严厉，印度政府对强奸事件的回应是值得效仿的，人们的确可以看到这个国家开始发生转变。是的，我们希望和印度公众一道探究原因，共同推动社会对女性权利的重视。极为讽刺的是，我们被拒绝了。他们其实也在自我拒绝。” 尤德温说得没错，在等级和性侵文化上，有一股势力在印度扮演着恶劣的角色。拒绝反省，因为他们赞同并拥护这种低下的“特权”。拒绝社会参与，是这次禁映《印度的女儿》重要的原因，美其名曰担心公众愤怒冲击社会秩序，其实是抵制全民的彻底反思和深刻检讨。这样的治标不治本，就是对恶习的刻意庇护，是一些权力掌握者维护特权的堂皇暗器。 不错，印度已经在法律上对性侵加重了惩处力度，不知道当局对法律生效后性侵案件的发生是否进行了统计对比。有一点是清楚的，惩恶需要刑治，但苛刑之于惩凶的效果，从来都存有争议。减少、防范犯罪，在法制之外，还须辅以文化和精神的规戒和养育，这是更深层次的解决。就如同那个悲惨死去的女学生，她的父亲是如此开明，主动公开了女儿的姓名，情愿让孩子受到的屈辱公之于世，他的内心是要让孩子死得值得，如这位父亲所言：“在临死之前，她点燃了一束火把，无论这个世界有多黑暗，愿这束光终将驱散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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