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收到了一份编辑给我的表单,里面是支持我的新书众筹并选择了398元套餐者的信息,包括订单号、姓名、电话、地址以及对于书的要求,我要做的是按照这些要求为他们进行选书。 这很有趣,你会发现每个人的要求都不一样,大家对书的兴趣点各不相同,但同时这也很难办,因为并不是所有领域我都有涉猎,所以最终我所选的书可能更接近我所推荐的,而不完全是对方所需求的。 比如有一位朋友希望得到一些小说的推荐,要求是:故事性较强,有深刻寓意,结局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这本来应该是比较多线索的要求了,但我努力在脑中进行搜索,结果发现库存还是太少,无法找到符合的,最后只好多多推荐了几本符合她其他要求的书。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这回事,可能这和我我不太在意小说的故事性和寓意有关,我喜欢小说的地方,往往在于它的语言感、独创性、形式、风格和氛围上,所以遇到这样的关键词,便一时无法匹配了。 说到小说,我更喜欢短篇,而非长篇。长篇小说如果写得好,读起来很容易陷溺其中,我虽然很满足于这种感觉,但会隐隐有种置身于其他世界的恐惧,也许我害怕回不来。短篇小说就不一一样了,它们不长,阅读所花费的时间不多,进入一个故事和离开一个故事的成本不高,就像拥有了一扇任意门,我前脚还在北极,后脚就上了火星。 当然,最重要的是,短篇小说因为无法用时间拖住读者,所以干脆转向了其他目标,相对于长篇,短篇小说作者更愿意尝试新的写法,用不同以往的语言、结构来组织一篇小说,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试错成本比较低嘛,但正因为这些试验,我们会看到短篇小说的独特美感,它不能让你沉浸,但会让你惊艳。 莉迪亚·戴维斯的《几乎没有记忆》就是一本让人惊艳的短篇小说集,甚至有一些篇幅你都不好用“小说”来定义它,但肯定,它们独特,并且有魅力。 莉迪亚·戴维斯对我来说是一个陌生人,在阅读这本书之前,除了知道她的前夫是保罗·奥斯特外,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她获得的奖项,以及有人称她为“作家的作家”。 “作家的作家”这个词很微妙,一般我们会称“博尔赫斯”为“作家的作家”,但不会这么说村上春树,这个词语一方面是至高无上赞颂,但另一方面往往也表示,这位作家的作品不那么好读,至少在大众读者那里不那么受欢迎。 从豆瓣评论区的反应来看,确实发生了这样的分裂,有人赞颂,也有人不屑一顾大呼上当。不喜欢莉迪亚·戴维斯的小说因为在她的小说里找不到意义,故事和人物就那样发生了,然后默默的结束,完全没有传统叙事意义上的开头结尾高潮,我们读这些小说能获得什么呢?既没有体验故事的快感,有没有寓意带来的升华,就像有一位读者评论的那样:并不能否认这种写作,但是这种写作似乎就是在象征我们的匮乏。 我很认同这句评语,“匮乏”。但不是象征,而是事实。我们已然置身于一个匮乏的世界,当科学将几乎所有的领域都照射进光明之后,故事正在丧失领地,这个世界太透亮了,而故事需要一点阴影。对于小说家来说,所有的故事几乎都被写尽了,对于现代人来说,大理想时代已经结束,我们常年生活在琐碎、无聊和无意义中。 而莉迪亚·戴维斯的小说,正是在反应这个时代。哪里还能再有一部《战争与和平》呢?作者们写不出了,也不会写了,因为世界不是那个世界,读者也不再是那些读者。故事仍然有市场,但它们找到了更多载体,电视剧、电影,小说还能干什么呢? 小说的唯一武器,是文字。阅读文字所能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故事,还有很多东西,比如情绪、感觉、文字本身的韵律和美……文字必须用只属于文字的方式带来阅读的乐趣和满足,《几乎没有记忆》就是一本这样的书。 比如这本书的第一篇开头,她是这么写的:
这短短两句话,出现了七个“他”字,首先在语感上,它形成了一种重复的韵律,其次这也很好的表现出这篇文章的风格和意趣所在,一个女人,对于一个男人的在乎,和无奈。 莉迪亚·戴维斯总是用一种迂回的语言去写作,用最少量的语言去试验语言的意义和边界,比如一篇名为《另外那个人》的超短篇是这么写的:
这整本书中,文体大致趋于这两个方向,一种是琐碎的有人物出现的故事,我喜欢这些篇幅,因为能读到一种仿佛被压缩过的想象力,并且文字中四处游动着才华的灵光,它不需要知识背景,对于现代人而言,它是世界流通的。另外一种就是各种语言的实验,像《另外那个人》。 如果你准备看莉迪亚·戴维斯,得先做好一个准备:放弃寻找意义,不要寻求懂得,而去感受。 对了,众筹还在继续,可以定制的套餐已经不多了,能达到这个成果十分感谢大家。最后再安利一下,158元套餐包含北京新书发布会的门票,时间是5月31日,如果你在北京,欢迎选这一项,到时候没人来就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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