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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痕春雨漫评明朝历史(172)流寇想诈降 为什么那样容易

 正哥与泪痕春雨 2021-12-02


(172)流寇想诈降 为什么那样容易

“我曾经在图书馆翻过半个月的史料,查询张献忠先生投降的相关问题,我知道他是经常投降的,但我不知道,他能经常到这个份上。

简单地说,他的投降次数,用一只手,是数不过来的,两只手都未必,而且他投降的频率也很高。有一次,从投降到再反,只用了十几天。
这是难能可贵的。一般说来,投降之后,也得履行个程序,吃个饭,洗个澡,找个地方定居,以上工作全部忙完,至少也得个把月。但张先生效率之高,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咂舌。”当年明月《明朝那些事》

张献忠这样一再玩诈降手段,却一再屡屡得手,这是因官兵都人头猪脑,所以很好欺骗?还是因为官兵都非常善良,总会给流寇一条改过自新的路呢?显然都不是!
张献忠没完没了的诈降,却始终保持着完整的编制,这本身证明,张献忠每次诈降时,都不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如果张献忠真的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张献忠的军队让官兵给改编了。

按官兵单方面的说法,永远是他们已取得了绝对的优势,只是轻信了敌人的诈降,而丧失了重创、全歼敌人的机会。
当然了,这种说法,永远是官兵的一面之词;更主要的是,谁也知道,这种说法就是一种真实的谎言。

崇祯七年,陈奇瑜(当时任五省总督),把李自成、张献忠等众多流寇,都包围在车箱峡中了。
据说,陈奇瑜当时不轻信流寇的诈降,就能全歼这些流寇。但很可惜,陈奇瑜轻信了流寇的诈降。明帝国政府遂为此,哀哉、痛哉、惜哉的,大呼小叫得响彻天地。在他们看来,如果没有这次失误,就可以把流寇一网打尽了。
贼见官军四集,大惧,悉遁入兴安之车厢峡,诸渠魁李自成、张献忠等咸在焉。峡四山巉立,中亘四十里,易入难出。贼误入其中,山上居民下石击,或投以炬火,山口累石塞,路绝,无所得食,困甚。又大雨二旬,弓矢尽脱,马乏刍,死者过半。当是时,官军蹙之,可尽歼,自成等见势绌,用其党顾君恩谋以重宝贿奇瑜左右及诸将帅,伪请降。奇瑜无大计,遽许之,先后籍三万六千余人,悉劳遣归农。每百人以安抚官一护之,檄所过州县具糗粮传送,诸将无邀挠抚事。诸贼未大创,降非实也,既出栈道,遂不受约束,尽杀安抚官五十余人,攻掠诸州县,关中大震。  奇瑜悔失计,乃委罪他人以自解。《明史.陈奇瑜》
如果孤立的看这件事,它显然是有可信度的。问题是,这不是一件孤立的事情。因为类似的事情,在此前发生过,在此后还在不断发生。
在陈奇瑜轻信诈降前不久,明帝国官兵还轻信过流寇另一次大规模的诈降。当时共有六十一位流寇首脑向明帝国官投降,这次诈降的规模之大,恐怕比车厢峡的诈降还要大。当然了,这次诈降引发的后果,也是惊人之极了。
这次诈降事件,在明末流寇史上,可是划时代的大事,史称“渑池渡”。因为通过这次诈降,流寇开始越过黄河,大规模的进入河南、山西、四川、湖广、安徽;流寇之祸遂从西北局部问题,演变成了明帝国的心腹大患。
其冬,贼西奔者复折而东。良玉、九州扼其前,京营兵尾其后,贼大困,官军连破之柳泉、猛虎村。贼张妙手、贺双全等三十六家诡词乞抚于分巡布政司常道立,因监军进朝以请。诸将俟朝命,不出战。会天寒河冰合,贼遂从渑池径渡,巡抚默率良玉、九州、卑、兵待之境上。贼乃窜卢氏山中,由此自郧、襄入川中,折而掠秦陇,复出没川中、湖北,以犯河南,中原益大残破,而三晋、畿辅独不受贼祸者十年。《明史.左良玉》
面对这种后果,明帝国政府那是哀哉、痛哉、惜哉的大呼小叫个没完没了。在他们看来,如果不轻信这次诈降,那流寇就有可能被消灭在西北一隅之地。

帝国政府刚刚轻信流寇的诈降,并且引发了灾难性的后果,事情仅仅过了几个月。陈奇瑜就又轻信了流寇的诈降。陈奇瑜有记性没有?
关键是,帝国政府看到陈奇瑜的报告,还会同意他这样处理。难道,明帝国的政府,就是由一群人头猪脑的人组成?

更神的事还在后面,陈奇瑜接受诈降之后几个月后,流寇就闯入凤阳,把朱氏皇帝家的祖坟给挖了。大明帝国的君臣,更是因此哭得声震天地。
这件事是张献忠干的!
但是张献忠随后表示投降时,大明帝国依然愿意接受。

表面去看,明帝国政府对张献忠,真可谓用心良苦、痴心不改。
我们必须得知道,“渑池渡”诈降时有张献忠,车箱陕诈降时有张献忠,挖大明皇帝家祖坟时有张献忠。但在杨嗣昌十面张网之时,张献忠再高呼一句“我要投降”,明帝国依然愿意为张献忠打开悔过自新的大门......。

一个人被对方用同一种方法,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这就绝不能用他们轻信对方可以解释了。因为一个人再愚蠢,也不会犯这种错误。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他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明知对方根本不可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所谓官兵在绝对优势背景下,轻信敌人才接受诈降的说法;纯粹是官员、或官僚化的将领哄骗皇帝、政府的说法罢了。甚至而言,这种故事皇帝听得久了,也知道这全是阿拉伯的故事;换而言之,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方夜谭。
但是皇帝只能接受这种事实。因为皇帝敢下令不给流寇投降的机会,明天把事弄砸了,人们就会把责任都推给皇帝。关键是,这样做,肯定会把事情弄砸的。

皇帝敢下令不给流寇投降的机会,流寇反手一顿玩命猛攻;官兵获胜的希望,估计等于没有。就算官兵能获得局部胜利,也会在其它战场上陷入被动。因为现在流寇只能玩命了,你说由此产生的战斗力,可以想象吗?关键是,流寇的数量,比官兵多的去了。
到时,剿寇越来越被动,人们肯定会说了,这个皇帝太残暴,一点不给流寇活路,所以才弄得局面不可收拾。
问题是,皇帝表现仁慈,一再给流寇活路,那就是皇帝像傻子一样,让流寇了一次又一次。

官兵是出来混饭吃的;流寇呢,其实也是出来混饭吃的。
如果双方势均力敌,谁都感觉这样打下去,会弄得两败俱伤;那他们自然很容易达成共识,避免战争。
在这种背景下,通常都是由流寇出来诈降;而由官兵出来接受这种诈降;再不行,就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太监出来接受这种诈降。于是官兵与强盗之间,自然而然的避免了一场,两败俱伤的硬仗。

这才是张献忠一再诈降,却可以百用不爽的真正原因;这也是普遍流寇首脑,一再诈降,却可以百用不爽的真正原因。
否则,做为明帝国的各级将领,怎么可能没完没了的相信这些,毫无信誉可言的、而且诈降成性的流寇?

官兵与流寇之间,之所以成天得打仗,那是因为官兵隔一段时间,必须得杀一批流寇,或是招降一批流寇;否则,就无法向帝国皇帝、帝国政府交差。
官兵与流寇之间,打仗的全部动力,就在这里,而这种动力,实在不足以推动官兵与流寇去玩命。换而言之,官兵只要能隔一时间,杀一批流寇、或是招降一批流寇,或是把流寇赶跑一段时间,就足以向帝国皇帝、帝国政府交差了。

面对流寇,如果只是为了应付这种差事;那也实在不是难事。
因为官兵只需要把自己辖区的流寇,赶走就可以了;而且实现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流寇并不会与官兵争夺地盘的,所以他们才有流寇的雅号。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官兵把流寇,赶得满世界乱窜;于是开始只是陕西一省闹流寇,后来闹得附近几省全成了流寇。

面对流寇,如果只是为了向帝国皇帝、帝国政府应付差事;那也实在不是难事。
面对分散的、乌合之众的流寇,你只是想斩上几十、几百个、甚至几千个首级,来交差;实在不是难事。因为面对几十股互不相统率的乌合之众,做为大军统帅,如果想击溃某几股流寇,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难事。但这对于已为流寇弄得天翻地覆的帝国来说,实在没有多大的意义。但这对负责某个地区剿寇的官员,却非常有意义,因为这个官员经常可以砍一批流寇的首级,向上报功。问题是:这种主剿,对帝国剿灭流寇真的有意义吗?显然是没有的! 

也正因为如此,帝国剿寇战线上的优秀统帅、将领越来越多,取得所谓大捷也不在少数,但帝国的流寇危机却是愈演愈烈了。

这种主剿,最成功的代表是洪承畴。
洪承畴主剿陕西非常成功,但结果就是山西、湖广、河南、河北都开始遍布流寇了。洪承畴因此获得名将的资格、官职也一再上升,但帝国的流寇危机却是愈演愈烈了。难道洪承畴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难道帝国普遍官员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显然他们都是知道的。
但他们不这样做,又有什么办法呢?

对解决流寇的问题,无论是“剿”还是“抚”,都需要帝国政府去解决普遍百姓生存问题的。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那所谓的“抚”与“剿”,无非是把越来越多的饥民、乱民驱赶着满世界乱跑罢了;无非是在数以十万、几十万计的人群中,拿一些脑袋出来向帝国政府交差罢了。

在这种背景下,帝国每次奏报剿匪取得巨大成功之时,通常就是匪患越来越大的前兆。
因为剿寇的成功,不过是官兵默许流寇,到别的地方去抢劫罢了;因为剿寇的成功,不过是官兵接受流寇诈降罢了。但是它永远无法改变,没有饭吃的饥民越来越多的事实。

这种成功永远只是表面的成功;当洪承畴奏报陕西剿匪成功之时,流寇之患却已遍布帝国北部地区了;当杨嗣昌奏报剿匪成功之时,流寇却是随时一声呼唤成为燎原之势。

流寇危机是社会问题;但帝国政府却偏偏要用军事手段去解决,那注定只是扬汤止沸罢了;最终的结果只是帝国剿寇的军队越来越多、所谓的大捷越来越多,但帝国的流寇呢?也是越来越多,规模也是越来越大。

帝国面对这越来越沮丧的事实,帝国政府却永远是充满了最乐观的希望。总而言之,剿灭流寇永远只有一步之遥;总而言之,剿寇失败,永远只是一种偶然的、低级的错误造成的;总而言之,只要我们稍稍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把流寇彻底剿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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