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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面对流寇的死局,从杨嗣昌谈起

 自作自受的人生 2015-05-31
明末面对流寇的死局,从杨嗣昌谈起
  
  泪痕春雨
  
  帝国的剿寇,温和一点说,不过是驱赶着无数饥民、乱民满世界跑罢了。
  
  帝国的剿寇,激烈一点说,不过是从几十万饥民、乱民中,砍几百、几千脑袋向上交差罢了。
  
  我们不否认明末灾荒是历史上罕见的灾荒,但明帝国面对这场灾荒到底做了多少赈灾的努力呢?显然是少的可怜,不要说对这些地方进行大规模的赈灾行为了,就是大面积免除这些地方的赋税,帝国政府也无力做到。
  
  作为帝国政府,本身就应具备赈灾的基本职能,因为一个幅员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小农社会,局部地区的灾荒根本就是平常之极的、普遍之极的事;这是哪个帝国也不可能避免的!但明帝国后期显然已丧失了这种基本职能!这种职能的丧失,本身就会把自然灾害演变成巨大的社会危机。
  
  我们前面说过;杨鹤做为三边总督;他没有能力整顿当地的赈灾系统、也无力调集当地的经济资源救济灾民、更无力严惩普遍存在的贪污。如果杨鹤是失职的,那从全国范围而言,崇祯皇帝和杨鹤的失职,是一模一样的。
  
  这些事情表面上非常简单;但他实际上是侵害了既利益集团的合法的、非法的既利益;所以这一切只能说说而已,根本无力去执行。做为当时明帝国政府如果做不到上述几点,单纯的剿、抚就都已丧失了意义!
  
  失去上述的基础,那“抚”就是招降几股流寇向皇帝交差、请功罢了;就是让流寇暂时安静一段时间,以便向上面交差罢了。而“剿”就是杀几个巨寇、斩几百、几千个流寇首级向皇帝交差、请功罢了。就是把流寇赶出自己的辖区,以便向上面交差罢了
  
  帝国官员、将领实际上都是在用这种方法应对流寇。
  
  后来的杨嗣昌,表面上没有用这种官僚手段(因为他十面张网,是要把流寇全面剿灭的战略);实际上他还是在用这种官僚手段。因为,把流寇包围起来并不难。问题是,包围起来之后呢?
  
  因为这样多的流寇,就算你把他们包在网中;也只是留给自己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这样多的流寇,你怎样处置他们呢?在这种背景下,杨嗣昌自然也只能像傻子一样,被流寇用百试不爽的方法,再多玩一次罢了。
  
  “嗣昌既终右文灿,而文灿实不知兵。既降国能、献忠,谓抚必可恃。嗣昌亦阴主之,所请无不曲徇,自是不复言“十面张网”之策矣。”(《明史、杨嗣昌传》)
  
  就好象一二百个个警察,把三五百个拿着枪的劫匪给追得无路可跑了;面对这种结局,谁敢说警察已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因为,警匪之间的兵力对比,实在让人不敢有一点点乐观。在这种背景下,你说警察感到害怕呢?还是劫匪感到害怕呢?在这种背景下,双方真的展开火并,真正受伤害的会是谁呢?
  
  如果在这种背景下,如果有许多劫匪向警察求饶,希望警察能给他们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警察敢坚持要把他们绳之于法吗?
  
  杨嗣昌的所谓“十面张网”,最多不过是让流寇无法再四处逃窜了。问题是,把这十多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流寇都困在网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流寇之所以让官兵追得满世界乱跑,是因为普遍参与者都是出来混饭吃的,所以他们谁也不会与官兵玩命的(只要官兵愿意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张献忠等人动不动就向官兵提出投降,不过是这种背景下的产物罢了。
  
  官兵之所以总让流寇满世界乱跑,那是因为官兵也普遍是出来混饭吃的,他们谁也不会没事硬与流寇玩命的。(只要他们能向皇帝、政府应付了差事);如果统帅非要逼着他们与流寇玩命,那他们肯定会通过各种方式避免与流寇打仗的。熊文灿主抚,不过是这种背景下的产物罢了。
  
  面对十多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流寇,官兵即使把他们追得无路可走了,又能怎样呢?把他们一网打尽,就是杨嗣昌有这种魄力,他手下的各级将领、普遍士兵,谁会支持他这种狂想呢?因为这不是没事逼着流寇与官兵玩命吗?
  
  二十多万官兵,把近百万、甚至上百万的流寇追得无路可走了;如果官兵报着主剿的态度,最后获胜的人会是谁呢?
  
  我们假设最后获胜的是官兵,但官兵取得这样的胜利后,得付出多大的伤亡?
  
  面对这即将来临的、空前的、巨大的、血腥的战争;普遍的流寇、官兵肯定都也吓得面无人色了。
  
  但幸好,战争还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进行;那就是官兵可以对流寇高呼,“你们不要负隅顽抗了,你们认清形势投降吧!”在这种背景下,流寇自然纷纷表示投降。
  
  看到这种结果,官兵自然都会纷纷支持“主抚”。虽然,帝国统帅早已因此让流寇玩成了猪头;虽然,帝国政府也知道,抚来抚去,无非是让流寇多玩一次。但是,他们也是无法拒绝的。
  
  因为,帝国皇帝、大军统帅,都不敢违背这种大势所趋的结果。因为,如果非逼着不想打仗的官兵,与流寇玩命,那结局会是什么样子的,恐怕谁也不敢保证;二十多万官兵,面对近百万流寇,如果他们之间非要打个你死我活,最后被打趴下的人会是谁,恐怕上帝也不敢保证的!崇祯、杨嗣昌就更不敢保证了。
  
  最后杨嗣昌自然只有再捡起官僚用剩下的手段(虽然他在制定十面张网之时豪气冲天);于是他只有选定有限的目标(当然是几个著名的大寇)死死咬住,务必要杀几个大寇、打溃几个大寇以向皇帝交差;因为他十面张网的代价、动静实在太大了,不这样做恐怕就得向皇帝交自己的脑袋了!
  
  除此之外的流寇首脑呢?只要他们愿意诈降;政府一概愿意接受。面对这些愿意投降的流寇,帝国政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们保持着高度的信任;总而言之,他们依然让投降的流寇军队保持着高度的独立性、完整性。
  
  帝国的将领们,为什么不改编投降流寇的军队呢?基于帝国将领们单方面的说法,永远是他们太过轻信流寇了;实际上他们哪敢对投降流寇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呢?
  
  帝国的将领们,为什么不改编投降的流寇军队呢?基于帝国官僚集团的看法,永远是前敌的将帅太过无能、太过失职造成的。问题是:帝国的军队哪有这种实力呢?
  
  如果他们真敢提出改编流寇的条件,流寇肯定不会投降了。因为,你这样欺人太甚,老子与你玩命了。问题是,官兵一看到被围的流寇,表现出要玩命的样,自然也是一口一个,有话好好说。因为,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何必没事硬玩命呢?
  
  至于普通流寇,只要你们脱离队伍,愿意四下逃散,政府也一概假装看不见!只要你们给帝国政府点面子,不要继续闹事(当然了,只要在帝国政府严打其间,安静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帝国政府自然也愿意认为你们都已变成安守己的良民了。
  
  如果失去这种背景下,帝国那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流寇,怎么可能突然安静了下来呢?
  
  如果失去这种背景,那一两年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几百万的流寇,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在这种背景下,杨嗣昌遂可以集中力量咬住几个大寇不放手,最后把他们打得溃不成军。
  
  杨嗣昌制定“十面张网”时,对皇帝信誓旦旦说:断断乎可三月平贼。但结果呢?杨嗣昌用了一年多时间,也只是打溃了李自成等几股著名的流寇,帝国的流寇危机呢?显然还是看不到尽头。
  
  帝国社会上还遍布着几十万、上百万、甚至几百万的饥民、难民、乱民。面对这个数量众多的、极具不安定因素的利益群体存在,说什么流寇危机已快结束,那纯粹是自欺欺人的。
  
  杨嗣昌的胜利,只是使他能向皇帝交差罢了。
  
  但对帝国的流寇危机呢?显然是没有任何了不起的意义!于是在这十万张网胜利后不久,帝国的流寇危机就已成了燎原之势。
  
  杨嗣昌不过是调集全国这力,打溃了几股著名的流寇罢了;仅此而已!
  
  张献忠、罗汝才等诈降流寇拥兵静观局势;更主要的是,帝国内部依然存在着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几百万的饥民、乱民,他们在帝国内部蠢蠢欲动,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又会重新变成流寇。
  
  而杨嗣昌著名的加饷计划,更为明帝国创造了无数潜在的敌人。
  
  杨嗣昌高高举起的大锤,就这样轻轻的落下了;杨嗣昌那计划把流寇全部剿灭的雄心,最终全化成了官僚推卸自己责任手段。于是就在帝国感到“十年不结之局”,好象有了结的迹象后不久;帝国的流寇却马上出现了燎原之势。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呢?帝国政府自欺欺人的说了,如果我们与满清和议就没有这种事了;如果不是剿寇的官兵去应付满清军队,流寇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消灭了。但这永远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因为帝国就是把张献忠、李自成等著名的大寇全部杀掉;但那数以十多万、几十万、甚至百万计的饥民、乱民,帝国政府又如何安置呢?
  
  帝国的饥民、乱民,并没有因为杨嗣昌的胜利而减少;帝国数以百万、甚至几百万计的饥民、乱民,已成为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利益群体;但帝国政府显然缺乏安置他们的能力。
  
  既然帝国社会中存在一个如此数量巨大的、且最具不安定因素的利益群体,那打死一个张献忠、李自成能有多大的意义呢?那打溃一个李自成,又能有多大的意义呢?
  
  既然存在数量巨大的、骚动不安的饥民、乱民;那一个流寇首领死了,自然会有另一个流寇首领出来接替他们的地位。所以王嘉胤、点灯子等流寇首领死了,有紫金梁王为首的众多流寇首领接替他们的影响地位;紫金梁王之后,更出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越来越凶悍强大的流寇首领。真可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我们可以想象,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即使李自成、张献忠死了,对明帝国愈演愈烈的流寇危机,能有多大的影响呢?
  
  面对数以十多万、几十万、甚至百万计的普通流寇,帝国政府该如何安置他们呢?
  
  明帝国上上下,显然谁也没有办法,最后大家对此只有自欺欺人,假装这问题根本用不着解决;好象流寇一旦被打散了,就会回到老家变成良民似的,但这纯粹不是自欺欺人吗?
  
  帝国必须得想着如何安置流寇。如果政府无力安置他们,那抚、与剿、抚就是暂时成功了,也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这仅仅是使流寇化整为零消散在四面八方、仅仅是让流寇与政府表示暂时的妥协。
  
  而安置这些流寇,则需要帝国政府解决各种天灾人祸;但解决这些问题,却显然需要触及既利益集团的既得利益。
  
  解决人祸,自然是严厉打击贪污;
  
  解决天灾,自然得调动社会主要经济资源赈灾;但政府哪敢在这方面想办法呢?因为一旦在这方面开始想问题,那自然会把矛头指向整个既利益集团;于是政府只能在增兵、加饷上做文章。这种建议,无论是引得官僚集团发出多少悲天悯人的呼喊;但最终总能变成现实,因为这种方法比毫不损伤既利益集团的利益。至少是从眼前去看;因为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永远也不会长在狗身上。
  
  我们固然可以把杨嗣昌十面张网的失败,归于熊文灿主抚,归于明帝国不愿意与满清议和(两线作战,使陷入绝境的流寇得以复生);但这都是被官僚们的议论迷住了眼睛的看法。
  
  如果没有熊文灿接受张献忠等人投降的事实,如果杨嗣昌不默认普遍流寇逃亡的事实,那以明帝国军队的实力,真想把困在网中的流寇都一网打尽,恐怕最终结果只是让流寇把网撑破了。
  
  正是因为普遍流寇都有活路,杨嗣昌才能集中力量把李自成军队打溃了。否则,凭官后与流寇的兵力对比,官兵哪有可能实现这种胜利呢?
  
  我们假设帝国皇帝、政府都同意杨嗣昌与满清和议;我们更假设,明帝国与满清能达成和议,而且这和议是非常牢靠的、可以好几年不破裂的。
  
  即使如此,明帝国就能剿寇成功了吗?显然这只是帝国政府一厢情愿的想象。杨嗣昌十面张网计划取得表面成功后,我们且不说还存在着众多拥兵一方的流寇了;就是帝国散落在社会中数以几十万计的、放下武器的流寇,帝国政府靠什么安置呢?
  
  这一切,已足以让明帝国看不到剿灭流寇的希望了;更何况,明帝国的社会危机依然没有任何缓解,天灾、人祸、兵患、寇患、加派更把越来越多的人驱赶到流寇的行列之中。
  
  面对这种悲哀的事实,就是明帝国与满清达成和议;又能怎样呢?
  
  杨嗣昌的成功,并没有使帝国的危机得到任何缓解;相反使这危机越来越严重了。帝国的饥民、难民、乱民并不会因为杨嗣昌的成功而减少,相反越来越多。
  
  这个现实,并不会因为明帝国与满清达成和议就会改变。
  
  即使与满清达成和议,也仅仅只能暂时延缓一下这种局势的发展罢了。
  
  面对这越剿越多的流寇,帝国政府只能用一种办法应付,那就是在相应地方派谴越来越多的军队。这种办法,对解决帝国的流寇危机显然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会使帝国流寇危机,暂时能得到抑制罢了。
  
  这样做的结果必然是:流寇越剿越多,剿寇的军队也越来越多!但这样随着这种人口越来越多,帝国总有一天会无力承受的。
  
  因为,军队越来越多,所需要的军费就越来越多(政府出面筹集的军费,军队自行筹集的军费);当然了,流寇越来越多,他们所需要的费用,也是越来越多。这种压力,足以让更多的人,因为生活压力,而被迫变成饥民、乱民、流寇。
  
  虽然各级官员,总是信誓旦旦的表示;只要我们加把劲就能把流寇消灭了;虽然各级官员,总会隔一段时间就给帝国政府写一些捷报;但结果只是流寇越来越多。杨嗣昌自然也不例外。
  
  到杨嗣昌之时,明帝国已是把这一切玩到了极致;因为帝国政府为剿寇,投入的兵力实在太多了,而流寇的数量并没有减少,相反还是呈上升趋势;帝国政府却无力再增加相应的兵力了。
  
  面对这种悲哀的事实,明帝国政府除了不断哀叹;假如当时怎样,就能怎样外;实在已想不出任何办法了。
  
  杨嗣昌终于死了,有人说他是自杀了,有人说他是病死的;其实他是怎样死的,已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位老兄死的实在太及时了;因为如果他活着,恐怕将有更可悲的、可怕的结局等着他。
  
  李自成攻克洛阳,把福王杀死熬肉吃了;这一切就足以让杨嗣昌感到绝望了;张献忠又攻克了襄阳;把襄王的头砍了下来;这就更让杨嗣昌彻底绝望了。
  
  做为一个帝国的统帅,到了这般田地还硬要坚强的活着;那实在是想上军事法庭后再被砍头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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