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 音 豆 腐
(2011-06-08 22:37:07)
端午回家，刚进门，双眼便被锅台上的一盆“翡翠”吸引了去。来不及放下手里的包，揣测着奔过去，不错，是观音豆腐！看，那锦缎般细腻的肌肤上泛着墨绿的光晕，是谁请来了这碧波仙子？是妈妈！一定是妈妈知道我要回家，特意为我准备的。
看着这满满一盆“翡翠”，我的记忆肆意抽出，直抵我的孩童时代。
小时候，每到春末夏初，我都会跟妈妈去采摘一种可以做豆腐的叶子，那是一种很不起眼的小柴禾上的叶子，我们叫它“豆腐叶”。“豆腐柴”尺把来高，地头草丛、山间柴林、碎石堆里随处可见，它的卵形叶片上有细细的绒毛，还散发着一股怪味，可就是这种“臭臭”的叶子却能做出“香香”的豆腐！明明是“臭叶”做成豆腐，大家为什么称它为“观音豆腐”呢？这里面还有一个感人的传说呢，传说很久以前，人间发生饥荒，难民无数，尸横遍野。观音菩萨于心不忍，用杨柳枝洒甘露于人间。甘露所到之处，长出了簇簇绿树。观音娘娘教饥民摘其叶取汁做“豆腐”，帮灾民挨过了饥荒。人们为了感谢观音菩萨，便把这种豆腐叫做“观音豆腐”。“观音豆腐”还有一个神奇之处，传统的豆腐制作，添加的凝固剂不是盐卤就是石膏，但在饥荒年代，这些材料是寻求不到的，于是观音娘娘随手撒了点草木灰，叶汁便凝成了豆腐。从此，也只有草木灰能让豆腐叶汁凝成豆腐。可能是受了传说的影响，打小我就很亲观音豆腐，摘豆腐叶也从不含糊，总是很认真地捋下每片叶子。有时候“抢”不过大人，就整枝折下带回家。乡邻们在劳作的间隙，也会去寻些“豆腐柴”，田间地头遇见，他们就会相互打趣：“又是一碗好菜哟。”
叶子采回家后，我只能做做挑拣杂质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然后一脸期待地等着妈妈“变魔术”。在做豆腐之前，妈妈先要制卤——“炼草木灰”，就是取干净的草木烧成灰烬备用。我则诚惶诚恐地呆在一边，因为妈妈告诉过我，观音娘娘赐给了我们救命的观音豆腐，我们必须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来做豆腐，否则娘娘不显灵，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豆腐。开始做豆腐了，妈妈先用开水把叶子浸泡一会，然后趁热把叶子捏碎、揉搓成糊状，再用一块干净的纱布把叶渣过滤掉。看到纱布里的叶渣在妈妈的挤压下东躲西藏，觉得非常好玩，总想偷偷捏上一把，可每次我刚伸出的手，都会被妈妈沾满绿汁的大手及时打退，这时虔诚的妈妈是不会出声喝骂我的，只会用眼神告诫我不许捣乱。叶渣过滤掉了，接着过滤已经练好的草木灰，然后将灰水倒进叶汁中，边倒边用筷子搅动，叶汁就会慢慢变稠凝固，静置一会，这碧波仙子便宛立盆中了。
眼前的这盆观音豆腐，也是妈妈怀着虔诚的心一点一点揉搓、挤压、搅拌出来的，尽管妈妈的手粗糙多了，但从这块块细嫩又结实，碧绿又透明的“翡翠”中可以看出妈妈的技艺没有丝毫减退。碧玉般的观音豆腐，似果冻，像绿豆糕，挑逗着我的味蕾。
观音豆腐的吃法很多，可凉拌、烹炒或晒干保存。凉拌时，切成薄块后按个人喜好拌入白糖、麻油等调料即可食用；烹炒方法很多，可以用肉丝、鸡丝烹、炒、烩；可以烧煮，佐以酱油、醋、辣椒油、香油、葱、姜、味精等；也可用香菇、肉丝、鸡蛋制成榨菜神仙豆腐汤、虾仁救命豆腐羹、肉丝羹、木耳汤等等。据说还可以加工成各种水果风味的果冻呢。不管如何烹制，观音豆腐的细腻爽滑、入口即化、芳香清凉，总能让你体会到水乡女子般的温婉。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妈妈特制的超辣汤，这不，妈妈又给我煮上了。水下锅即放入大蒜、植物油（必须是素油，可能是因为观音娘娘不食荤腥吧）和辣椒粉，辣椒粉可依个人口味斟酌着放，我喜辣，一定得多放。待水沸腾后，再把观音豆腐切成一寸见方的块儿倒入汤中，慢火煮开，起锅前加入米葱、淋上麻油就可以了。连喝两碗后，我汗泪齐流，不停用手扇着辣麻的舌头，还不忘赞一个：“够辣、够味！”这就是我向往的味儿，温婉中透着一股霸道，像极了山里女子的泼辣。
每年的端午前后，我们都能吃上妈妈做的观音豆腐。我不常回家，妈妈就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寄来给我，每次收到沉甸甸的观音豆腐，我的心也沉甸甸的，这分明是妈妈寄来的家书，不着只字，却饱含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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