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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必读”的《百年孤独》,今天过生日了|一起聊聊

 汉青的马甲 2015-06-29


《百年孤独》今天过生日,这本书出版48年了。

它的阅读体验是用一个月经历两百年,用一本书看掉遥远、奇异的一个家族的漫长几代。故事里有数不清的“奥雷里亚诺”和“阿尔卡蒂奥”,很多人试图解读香蕉公司、飞到天上的毯子、奇奇怪怪的动物在现实里有什么投射,更多人放弃了,考据在这部堪称伟大的作品面前毫不重要。

今天的沙龙主人是苗炜,作家,《三联生活周刊》副主编,《新知》杂志主编。今天他邀请大家聊聊聊《百年孤独》,放弃追寻马尔克斯那些奇妙的灵感来源,说说书中最让你印象深刻的人物或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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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马大师

文|苗炜


在马尔克斯去世之后,瑞典文学院的一位评论家说,很多作家是影子,马尔克斯是投下影子的人。


《百年孤独》那个著名的开头已经被引述过太多次,以至于人们相信,一个了不起的长篇小说一定要有一个了不起的开头。没错,但一个了不起的长篇小说还要有一个了不起的第一章。小说的第一句话解决了时间维度的问题,紧接着,作者说,这块天地是新开辟的,许多东西叫不出名字,不得不用手指点。这类似于《创世纪》的环境中很快就有了外来者,吉普赛人梅尔加德斯带着磁铁到来,带着望远镜和冰块再来,带着死而复生的神奇再来,马孔多小镇上的布恩蒂亚由此认识到,万物都有灵魂,地球是圆的,一个外部世界开始向他展现。



《百年孤独》英文版开头


意大利诗人列奥帕尔迪有一段话,他说,我们的时代太腐化,人们看了太多坏作品,都担心自己也写成那样,结果更加畏缩,往好里写也好不到哪里去了。而伟大的作品,能表现出一种高度的无视,仿佛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一样,不要说差诗,连一般的好诗都一起无视了。


我相信,《百年孤独》雄心万丈的第一章就表现出了这种决绝的气概,现实主义的文学理论总教导我们要刻画人物,塑造的人物要具有复杂性,可是,你要是不做笔记,很难区分奥里亚诺到底是哪一个奥里亚诺,人名在一代一代地重复。这本小说中出现的104种动物也带着南美洲特有的象征意义,与众多人物一起构成了神话般的叙述,蝎子象征着性爱,兔子象征着色情、困扰和迫害,动物也承担着叙事功能,与人物形成互喻体系。


北京大学的吴晓东教授在他的课堂上对《百年孤独》做出了非常细致的解读,这段讲义收在《从卡夫卡到昆德拉》一书中,第八讲的题目就是——魔幻与现实,《百年孤独与马尔克斯》。他讲到了时间的循环,时间在小说中是无形的,却是小说潜在的重要形式;他讲到了想象的逻辑,魔幻的现实化,《百年孤独》的叙述者不同于传统的全知全能的叙事者,他只有在叙述神奇或魔幻的寓言时才有声有色;他讲到了热带的神秘,神话与原始思维——天堂、原罪与堕落、出埃及记、田园牧歌、启示录这几种神话原型都可以在《百年孤独》中找到。




《百年孤独》中的小城马孔多


只有伟大的作品才当得起这样宏大的解读。但是,一部伟大作品一旦问世,它如何而来就变得神秘,在写作过程中,有些不可知的东西混杂进来,你了解其素材,了解其构思,也无法在自己的想象中还原。有一些平庸的文学教授,搜罗小说的现实素材,告诉学生,《百年孤独》中的香蕉园是哪里来的,马孔多小镇又是从哪里来的,鬼魂开口说话出自哪一个南美作家笔下,科塔萨尔又怎样影响了马尔克斯。


马尔克斯自传的第一章就做出了类似的工作,那时,23岁的文青马尔克斯只有两件衬衫,两条裤子,身上穿着一套,家里晾晒着一套,穿凉鞋,没袜子,大胡子,每天抽六十支香烟,从大学里退学,给一家报纸写稿子挣钱,发表了几个小说,想着办一本文学杂志,在酒馆里碰见一个美丽的姑娘就能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他的妈妈从家乡来,赫然站到文学青年马尔克斯面前,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可能认不出她,“我是你妈妈”,她说。妈妈要带他回家,一起卖掉祖辈留下的房子。回乡之旅中,《百年孤独》中描述的场景依稀浮现,香蕉种植园、鹅卵石河滩,小镇、火车站,目力所及之处并无人类生活的痕迹,却处处可见微微闪烁的炽热的灰尘。这一段旅行是作家的决定性时刻,他要写的一切早就铺陈在那里,这种启发的丰富性,“以致我日后再长寿、再孜孜不倦也无法完整地描摹它。”




可是,知道了这些素材的来源又怎样?马尔克斯说,“我发现小说的现实不是生活中的现实,而是一种不同的现实。支配小说的规律是另外一些东西,就像梦幻一样。”也许带着神秘主义色彩,也许有不可知的意味,我相信“那些梦幻一样的东西”才是决定性的,那些无法复述还原的东西决定了一部作品是平庸还是伟大,是神作还是泛泛之谈。评论家可以讲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具有某种砖石堆砌的建筑感,有彼此呼应、起落的复调音乐,写作者会感叹格拉斯学过美术和音乐,然而,君特格拉斯所得到的神启不会降临到你头上。伟大作品给我们最明显的启示就是他把写作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种高度看起来如平步青云。别相信药物,虽然我们读《百年孤独》的时候会high起来,《巴黎评论》的记者问过马尔克斯,是否尝过致幻剂,马尔克斯回答,致幻剂那些东西不管用,写长篇小说得时刻处于清醒状态,时刻控制着。



马尔克斯闭关写作《百年孤独》的房间“黑窝”


196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诗人圣琼佩斯曾经说,科学家也会让直觉来辅助理性,想象力也是科学的温床,他这样说——“真的,大脑的每一个创造首先都是诗意的,因为感受力和智力存在着一种等价,诗人和科学家在最开始创造时使用的都是同一个功能。”如果顶尖的科学家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创造力,顶尖的文学家也能展现出一种普通写作者难以按图索骥的创造力,不管我们称这种东西叫想象力、创造力还是诗意,我们只能试着理解和感受,这不是将创造过程神秘化,这是对一个了不起的大脑的尊敬。



《百年孤独》的最终打印稿,扉页上是马尔克斯手写的书名


美国一位写作教授说,世上95%的文学作品是平庸的,不错但是平庸,5%的作品是优秀的。大多数写作者经过训练和努力,都能写出平庸的作品来。要我说,给我们一个样本,我们照着描摹,就更容易写出一部不错但又平庸的作品出来,《百年孤独》在中国的模仿者印证了这个过程,他们照着来,写出了自己的“经典作品”,这先天注定了他们的摹本为啥还不够伟大,按照列奥帕尔迪的说法,他们没有努力去无视这部伟大的著作。要无视这部伟大作品当然非常困难,但马尔克斯给出了另一个秘诀——我绝对相信,我将要写出我一生中最伟大的书,但我不知道会是哪一本,是什么时候。当我这样感觉的时候,我就非常安静地等待着,这样一旦它从身旁经过,我便能捕捉它。



写作中的马尔克斯


也许,对许多写作者来说,我们也有类似的感觉,或者说是类似的错觉,终其一生屁也没等来,或者在盲目的等待中,捉到了一个屁,煞有介事地写下来。这他妈的也没办法。


快来“玲珑沙龙”App里聊聊你心中的《百年孤独》

——家族中的第一人被绑在树上,

家族中的最后一人被蚂蚁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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