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除了偷情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特征是霸拦汉子,就像孙雪娥说她“怎的霸拦汉子”,“说起来比养汉老婆还浪,一夜没汉子也不成的,背地里干的那茧儿,人干不出,她干出来。”
一般人简单认为这是一个情欲的问题。实际上更重要的是还有别的原因。
潘金莲出身地位低,长期受张大户、武大郎的压抑,她要抗争,霸拦汉子是她争取自己权利和地位的主要手段。潘金莲出身小裁缝家庭,从小卖给张大户当使唤丫头,后来被张大户收用,你想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和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发生关系是多么恶心的事情,后来又让张大户的老婆免费给了武大郎,她的命运很苦。在后来成了西门庆的五妾。在当时中国封建妻妾制的社会里,妻与妾的地位是极其不平等的。小妾对奴才而言是主子,但在主子之中实为奴才。西门庆稍不愉快,就可以对潘金莲“赶上踢两脚”。她与正妻吴月娘口角,西门庆二话不说即站在吴月娘的一边。聪明的孟玉楼劝她:“你我既在檐底下,怎敢不低头?”潘金莲再要强,也不得不忍气吞声,这种不平等,无疑使她在精神上感到压抑与痛苦,感到气不愤。
潘金莲没有经济基础,只有靠男人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吴月娘有钱,这个不用说,李瓶儿、孟玉楼也有很多的钱财,看看平常她们交往就可以知道。
没有生孩子,在封建社会中,女人没有孩子的地位很低的,就像不会下蛋的母鸡一样,李瓶儿后来又生了个能传种接代的儿子。
这一切都是潘金莲在西门庆家里寻求权利平等,追求出人头地的障碍。假如她承认这种种不平等和放弃个人应有的人身权利,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也就罢了。但潘金莲素来看重自己的人生价值,不愿落在人后,在这里显示出她的人生价值,最有效而直接的办法就是“霸拦汉子”,乃至征服汉子。
于是她软硬兼施,耍尽手段去勾住西门庆的魂。且看第八回,西门庆自从聚了孟玉楼,燕尔新婚,如胶似漆,早把潘金莲打靠后了。潘金莲在家望眼欲穿,心烦意乱,“挨一日似三秋,盼一夜如半夏”,托玳安带信,请王婆帮忙,终于将西门庆请来。西门庆一进门,就责问他“怜新弃旧”变了心,“怎的把奴丢了一向”?逼着他起誓赌咒表示不负情,乃至一把将西门庆头上的“帽儿撮下来,望地上只一丢”,又夺了他头上孟玉楼送的簪,扯烂了“妙人”送的扇,着实将西门庆“奚落”了一番,真是咄咄逼人,把西门庆镇住了。接着就来软的一套,摆上酒肴,“与西门庆上寿”,又从箱中取出许多亲自“与西门庆做下上寿的物事”,最后是一根并蒂莲瓣簪儿,上面镌有一首诗:“奴有并蒂莲,赠与君关髻。凡事同头上,切勿轻相弃。”这使“西门庆一见,满心欢喜,把妇人一手搂过”;妇人紧接着斟酒一杯与西门庆,“花枝招扬,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这一连串的有力进攻,使西门庆乖乖地“就在妇人家歇了”。在这里充分地显示了潘金莲“霸拦汉子”的才能。
当然,潘金莲“霸拦汉子”的最重要的武器是“好风月”,“到夜里,枕席鱼水欢娱,屈身受辱,无所不至”,使西门庆深深地体验到“这色系子女,妙不可言”。实际上,这也是没有财产、没有地位、没有子女的潘金莲在妻妾斗争的漩涡中能取胜的最重要的本钱,也是投西门庆之好的最佳路径。潘金莲就是主要靠它才得宠于西门庆。“妇人云雨之间,百媚俱生”,虽然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她在家庭中的地位,但总算确使西门庆对她最为迷恋,用西门庆的话来说:“怪油嘴,这一家虽是有他们,谁不知我在你身上偏多。”这使潘金莲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得到了满足,一定程度上实现她所认定的自我价值,但同时也使她更加背负了“淫妇”的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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