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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绍昆:辨别表证不容易

 qlxzwx 2015-08-16


 


作者/娄绍昆

特约编辑/刘观涛


I 导读娄绍昆先生是我在经方界的朋友,也是我们经方人的老师。他在《中医人生》里,介绍了自己对表证的深度理解,我读后感慨,做学问、上临床,当向娄老学习!

辨别表证不容易


普通感冒,应该是中医临床最基本的病症之一,诊治普通感冒应当是每个中医师的基本功,但说一句得罪人的大实话,可以说,现代中医师中不能正确辨治普通感冒的人不少,这的确令人难以接受,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伤寒论中的表证就是太阳病,仲景对它的论述极为仔细,占总篇幅的一小半。陆渊雷的解释是,太阳病最难,所以要花大力气去作,例如剖竹子,刚开始时非全力以赴不可,待到刀子砍进去了,就可以轻轻用力,也能势如破竹了。


历代医家也以表证的掌握与否来衡量医者的临床水平。


现代一个上海的名医想把儿子培养成优秀的中医师,在儿子中学毕业后,就送到自己一位同行好友处学习中医,一边读经典,一边侍诊抄方。两年后又转到另一个同行好友学习一年,随后送他去日本读医科大学。五年后,儿子毕业回国后,就让他在父亲自己的诊所里抄方,手把手地教他辨证施治,一年后就让他在父亲诊所里另设一室独立处方,每逢疑难处可以随时请教,但规定高热患者与风痨臌膈等病人一定要请父亲会诊,并由父亲主治,以示对患者的负责。这样过了两年,儿子渐渐成熟起来了。


有一天下午,父亲远地出诊了,浦东来了一个高热半月的病人,只好由他儿子来诊治了,他儿子认为是麻黄汤证,就给病人开了四味药,立刻给病人煎好服下,并留下观察。服药后两个小时,病人微微汗出,体温稍退,由寒热并发转变为往来寒热,再诊视舌头,舌淡红苔黄腻,尚有口苦、呕恶、涎臭、胸闷等症状,于是另给柴芩清胆汤二剂。待他父亲回来,儿子讲述了以上的诊治经过,父亲听后半天不说话,好一会儿,突然喜形于色,手掌高高举起,把桌子大拍一下,对儿子说,“你有饭吃了!”意思是说儿子能独立行医了。并通知家人二天后在上海大酒店宴请儿子的二位老师及同行好友,以祝贺儿子“有饭吃了。”当时他儿子有点儿想不通,心里想:“为什么二次拜师没有请客设宴,日本留学毕业回来也没有摆酒庆祝,现在我只开出了一个麻黄汤,父亲反而会高兴得这样?麻黄汤不是十年前刚学医时就了如指掌的吗?”父亲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就对他说:“儿子,你记住,理论上知道了不等于懂了,懂了不等于会了,只有等到你真正地掌握了方证相对,才算你入了门,入了门才有饭吃。这有饭吃,是指真正地凭自己的本领立身处世。”


他父亲最后的几句话是压低声音讲的:“麻黄汤像一个中医精灵,你热爱中医的时候你就会得到它的青睐与关爱,等到你对中医失去了感情,对中医临床的热情减退的时候,它就会悄悄地离开了你。孩子,父亲祝愿你一辈子永远与中医临床相伴。”


这个故事不知道是否杜撰的,但对我的影响很大。使我时时担心中医的精灵会离我而去,瞑瞑之中促使我经常翻翻《伤寒论》的有关著作,从中寻觅着这精灵的踪息。


感冒的治疗,是以《内经》“发表不远热,攻里不远寒”为主要原则的。 辛温解表是晋唐以前中医治疗外感表证的主要方法。金元时代,刘河间倡导辛凉甘寒解表,为外感表证的诊治开辟了新的门径。其弟子张子和“伤寒宗仲景,热病从河间”,辛热辛凉并行不悖。时至明清,温病学从伤寒学中分化出来,自成独立体系,新感用辛凉,伏邪以苦寒,渐成共识。晚清以降,随着温病学说的普及,偏爱辛凉而畏怕辛温的见解渐渐成为社会时尚。为了纠正时弊,伤寒学派医家矫枉过正地否定了温病学说,如陆九芝认为太阳病唯有表寒证,所谓的“表热证”其实就是阳明病。陆渊雷继承了陆九芝的观点,他在一篇《伤寒之外没有温热》的论文中说:“仆自从师实习以来,遇所谓温病者,未尝一用银翘桑菊,亦未尝一遇逆传心包之症,有之则银翘桑菊之坏病耳。是知逆传心包,正是辛凉轻剂所造成,时师投辛凉轻剂时,必预言其逆传心包,既而果然,则病家以为神,医家亦自以为神。”虽然言之凿凿,但是言过其实有失偏颇。


感冒初起应治以辛温解表法,不仅仅属于伤寒学说。温病学说经典之一的《温病条辨》也是以辛温解表的桂枝汤为开篇第一方的。其第四条日:“太阴风温、温热、温疫、冬温,初起恶风寒者,桂枝汤主之,但热不恶寒而渴者,辛凉平剂银翘散主之。”对此吴鞠通进一步解释道:“伤寒之恶寒,太阳属寒水而主表,故恶风寒。温病之恶寒,肺合皮毛而亦主表,故亦恶风寒也。”叶天士的《临证指南医案》中,也有大量使用辛温解表法的医案。这充分说明对外感病的认识,虽然可以有伤寒学说与温病学说的不同角度,但是尊重临床的客观现实则是一致的。


对于感冒我们应该有一个全面、整体的认识。事实一再表明,无论是感受时邪中的哪一种邪气,其初期的表现几乎是一样的,只要有恶风寒之表证,都应该使用辛温解表之法治疗。只有等其入里化热之后,才可以酌情选用辛凉解表法。所以日本各派汉方家,如大冢敬节、矢数道明、清水藤太郎、藤平健、龙野一雄等都认为葛根汤、桂枝汤是普通感冒初期的首选方,也是所有急性传染性、急性感染性前驱期的首选方。甚至把葛根汤列为普通感冒初期的家庭用药。


表寒证用辛温药一汗而解的不在少数,然而临床上我们也常常看到汗解后体温不但没有恢复正常,有的反而有上升的情况,于是有些人就错误地认为辛温药用错了,将病情的正常演变,错认为是误治 ,吓得以后不敢使用辛温的方药了。


太阳病传不传入阳明,医师预先无法预料,也可能因许多无法预料的因素而陷入三阴,所以医师只能根据太阳病治疗,不然的话,更加被动。太阳病辛温解表时,医师预先预料到可能导致体温不降反而升高进入阳明病,病家就不会害怕,哪怕病人愚昧,对医师预先预料的可能,还是会接受的,这不同于医师事后的解释。更重要的是医师预先对此种病情的正常演变能够胸有成竹,那就不会乱了方寸。


临床上外感热病太阳病阶段表现复杂,如表寒证有用辛温药一汗而解的,有汗解后体温稍有下降的,也有不但没有恢复正常,反而有上升的,但是只要医者接着随证治之,就会顺利治愈。


仅举我的一个治疗验案加以说明:


朋友之女,五周岁,外感发热,体温39℃,头痛、恶寒、无汗,葛根汤证,傍晚时分服用葛根汤第一煎汁,到了第二天上午朋友又抱孩子来诊,说孩子服用中药以后,稍有汗出,但是凌晨四点钟左右突然啼哭不已,面红唇焦,口渴饮冷,烦躁无汗,体温39。5℃,因此就不敢煎煮葛根汤的第二汁。我认为病情从太阳传入阳明,太阳阳明合病大青龙汤证,就处方一味生石膏七钱,叫朋友把它与葛根汤第一煎后的药渣一起煎煮后取汁服下,随时观察病情变化。晚饭后,朋友来告诉我,药后大概一个小时,孩子汗出烧退,中午吃了一碗稀饭后就跑到外面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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