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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爷爷是生产队的饲养员，十来头牲口被爷爷伺候得舒舒服服，其中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每天黄昏的时候牵着它们到牛棚不远的水坑去饮水。 我非常乐意跟着爷爷牵着牛到水坑去，看它们前腿踩到水边，低头将嘴贴近水面，水就一口一口吸进肚子里很是有趣，你可以近距离看着它们的脖子一鼓一鼓，而且还能够听到咕噔咕噔的声音，现在想起的词语叫“如饥似渴”。 可并不是所有的牛在所有的时候都那么如饥似渴，见它不低头，我就使劲摁，我整个人都快趴到它头上去了，可它仍旧那么毫不费力地一动不动。爷爷示意我别费劲了，说他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后来，爷爷经过一番诊治，它才肯低下那高贵的头颅喝水。 长大了，我当了老师，带过许多届学生，每见到因为不好好学习而被老师教训的学生我就想起小时候趴到牛头上去它仍旧不喝水的情景。牛不喝水是有原因的，那一定是因为什么它的消化系统出了问题影响到了它的胃口；学生不爱学习也一定是有原因的，“人之初，性本善”，他在上小学的时候是多么主动啊！现在消极了，那也一定是老师或者家长无意之中伤害了孩子的学习胃口。 考试结束了，老师把一张写有全班姓名的A4纸贴在了黑板的一侧，那是按分数的高低排列的成绩表。大家都知道，这张表还放在各老师、主任甚至校长的的办公桌上。老师通知，马上要召开家长会，当然，家长也要知道。我何尝不想考一个好分数啊！但老师上课从没有提问过我，我去问问题老师也显得不耐烦，把我的座位调到教室的角落，就是那些考分高的同学似乎也看不起我——干脆，我不学了，有什么了不起！ 每次考试结束，我往往这样给学生谈话： 老师：你哪几科考得好啊？ 学生：生物，还有数学。 老师：那这两科你就先放放。哪几科考得不好啊？ 学生：英语、地理，还有政治。 老师：那你就在这几科上多下功夫。 学生的话不多，俨然触犯了刑律站在被告席上的嫌疑人，我说什么他就点点头，没有一句解释和辩解。我们只知道这样的谈话是我们的责任，至于孩子的英语、地理，还有政治为什么考得不好我们并不清楚，也无暇有意识去问问孩子的兴趣在哪里，只简单地要求他们考分高的科目就少下或别再下功夫了，把时间和精力用到分数不高的科目上来。 考得不好的科目很有可能是他不感兴趣至少是兴趣不浓，但是，他所尊敬的老师却要求他“在这几科上多下功夫”。话说得简单，让你去对你不敢兴趣的事情下下功夫试试！如果你不喜欢京剧，而你必须长时间地坐在那里看和听；如果你不喜欢吃辣椒，但你每一顿必须得吃下足够量的辣椒，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事实上，有许多孩子就既不不喜欢“京剧”也不想吃“辣椒”，我们却在那里谆谆告诫苦苦劝说要他听要他吃——谁能听得懂吃得下。 家长会结束了，妈妈阴沉着脸回来了。晚饭前与爸爸一起开始了男女双打：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我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辛辛苦苦挣钱，一天三顿饭给你做，你就拿这样的成绩回报我们吗？ 看看邻居的小明，你们一起长大，同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同样的老师，怎么人家能进前10名，你就不能？ 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那个晚上，孩子没有了尊严，在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却遭受了一场暴风骤雨的洗礼。让家长没有想到的是，这长暴风骤雨不但没有让孩子奋起，反而自暴自弃了。 一个内向而自尊心很强的孩子因为没有考好产生了退学的念头，其实也不一定就退学，他是多么想得到班主任的安慰啊！他蹑手蹑脚低着头鼓足勇气走到了班主任的面前，只听老师这样对他说： “听说你想退学，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走了对班里一点影响也没有，倒能把平均分提高一截。”那个同学从此再也没有抬起头来，最终选择了退学——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一个例子。 “老班教英语，在检查听写英语单词和句型时，我错了35个，按照老师的要求，每错一个要重写50遍，我要整整写1750遍。老师，算你狠！”这是一个同学在作文中写到的真实情况，他说吃过晚饭什么也没有干，坐在书桌前一直写到11点多，另一个接受同样处罚的同学写到12点半。他告诉我，如果全班同学错题较多，凡是出错的同学都抄50遍、100遍、150遍，还有抄200遍的时候。这是老师惯用的手段——这种暴力作业除了伤害学生的学习胃口没有任何正面的影响。 我小时候只看到了牛不喝水，爷爷却在关注牛不喝水的原因并想办法医治；现在，有那么多学生没有了学习的兴趣，又有谁来医治呢？ 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在当前以分数为评价学生的唯一标准的模式下，老师和家长都有些浮躁起来了。看到的是不理想的分数和倒数的排名，并且像抓住了他们的小辫子一样拿分数和排名冠冕堂皇理直气壮地跟孩子说事。在这个过程中，不但忽略了分数不高的学生其他方面的兴趣和爱好（那正是应该引起重视的地方），而且也不去细致地了解和深层次思考他们为什么分数不高，更很少检查作为老师和家长，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自己有没有不到位的地方。 为什么同一个学生在语文课是精神焕发而上数学的时候无精打采呢？ 为什么刚上初一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排名靠前而到初二就退步许多？ 为什么甲老师当班主任的时候他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而还成乙老师以后就情绪消沉一蹶不振了呢？ 我一直有一个观点：对于老师，要重结果轻过程，对于学生应重过程轻结果。老师（和家长）应密切关注学生的学习过程，洞悉他们的内心世界，熟知他们的兴趣爱好，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像大朋友一样帮助他们解决学习中的困难，不是居高临下地板起面孔教训、指责。假如把分数不理想的学生比作病人，医生面对病人能够板着面孔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怎么人家不得病就你得病？医生真的这样做了，患者的家属非揍你不可！可老师和家长面对孩子就是这样做的——有谁敢向他们举起拳头呢？ 体制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但可以从我们自身做些文章。如果我们把自己的课上得像赵本山的小品那样雅俗共赏喜闻乐见，如果我们像对待恋人那样满含爱意地对待分数不高的孩子，如果我们像开导自己的知心朋友那样诚心诚意敞开心扉，那么，那些成绩较差的孩子一定感觉得到从你身上放射出去的和煦的阳光。他们一定会这样想：如果我再不好好学习，怎么对得起像姥姥一样的老师呢？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成绩想不提高都难！ 牛不喝水强按头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学生没有了学习的主动性而你还强制性地向他要成绩也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我想，假如我爷爷是老师，他老人家面对考分不高的学生会这样做： 他通知本次考试名次下降幅度较大的5个学生，放学以后跟他到某个地方开会。5个孩子跟着爷爷提心吊胆地来到了一个小饭店的僻静的房间。他们看到的是早就摆在桌子上的克比克薯片、好有趣土豆、奥利奥饼干，还有百事可乐和大果粒橙汁，当然，还有几个价钱实惠的炒菜。爷爷请大家入座，说： “今天，我是借这个机会给你们道歉来了。你们的成绩下降是我这个班主任没有尽到责任，就你们的智商来说，你们完全可以考到中游甚至上游。是我影响了你们的进步，所以今天我给你们道歉。” 说着，爷爷站起来向5个学生弯腰鞠躬。 5个孩子都站起来深深地低下了头——你还怕他们不喝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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