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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一种奇妙的现象在我身上发生：只要我站在窗口抽上一支烟，美好的意象就接二连三地排着队，像一群光芒四射的小学生一样向我走来。 倒不是说香烟的刺激赋予了我这些可爱的灵感，相反，尼古丁会对我这单薄的小身板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我的意思是，在这个世界以它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机械冷漠、永不停息地转动，并对活生生的感知进行挤压的同时，短暂的逃离和白日梦般的自由飞翔，为我打开了另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之门。 ▲习作 1935年作 布鲁诺·舒尔茨 我认为这是生命中最大的一个奇迹。而且，这个奇迹不止一次地在我们身上反反复复地发生着。只不过有的人在这个奇妙的梦幻世界中走得远一点，而有的人则刚迈出两步，便吓得退了回来。带着永不回头的勇气，孤独地向深处挺进的人屈指可数，布鲁诺·舒尔茨是其中走得最远的一个。 在读《鳄鱼街》之前，如果有人告诉我说，布鲁诺·舒尔茨是可以和卡夫卡或普鲁斯特比肩的大师，我一定会觉得他要么在夸大其词，要么在故弄玄虚。布鲁诺·舒尔茨？多么陌生的名字！但当我打开《鳄鱼街》之后，便惊住了，同时也大为后悔：怎么可能还有第三个人走得这么远？ ▲自画像 1920年作 布鲁诺·舒尔茨 《鳄鱼街》里面有个父亲，对于动物和各种处在临界状态的生命体，充满了与生俱来的同情和热爱。他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钱财，从汉堡、荷兰以及非洲购买各种鸟蛋，然后用比利时的进口母鸡把它们孵化成各种鸟类。他精心照顾这些五颜六色的、像花地毯一样移动的小生灵，和它们住在一起，学着它们的样子蹲在高处睡觉，欢快地扇着翅膀，甚至和一只秃鹰共用一个便壶。 故事的最后是个悲剧，父亲在长久的离家出走后，回来时变成了一只螃蟹，悲伤地发现妻子和弟弟查尔斯生活在了一起。显然大家都认出了他，查尔斯总是忍不住踩他，让他闪电似的弯弯曲曲地迅速逃跑。 ▲习作 1936年作 布鲁诺·舒尔茨 在弟弟的预谋下，妻子一不小心把他给煮熟了。好在，尽管被煮过，他还是挺了过来，凭借着剩余的生命力，拖着可怜的身子逃去了某个地方，再也没有回来。 舒尔茨的叙述瑰丽而荒唐，背后却透露着无可奈何的悲凉。他在一种没有限度的自由里，将想象的能力不断向更遥远的地方推进。 ▲自画像 1919年作 布鲁诺·舒尔茨 而我诧异的是，这个父亲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变成那些动物呢？像个科学家那样观察观察，记录记录，不是挺好吗？就在这时，一只黑白相间的花喜鹊优雅地收住翅膀，停在了对面的屋顶上，盯着我莫名其妙地审视了良久。我突然领悟到，如果我想知道它此刻的想法，非得成为它本人不可。而这只花喜鹊似乎也有同样的需求。 这种要成为对方的欲望，来自于某种不可遏制的热爱，这种热爱经常在我们身上发生，只不过我们并未留意。我有些怀疑这只花喜鹊是不是那个父亲变得呢？我觉得他隐约笑了一下，向我招了招手，说：“你，要来试试吗？” 2015.9.9 青岛湛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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