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 1982年8月 -1- 他们的解释很浪漫。从上海开往北京的火车上，两人一见钟情。顾城害羞，假装读报，报纸挖一个窟窿偷看着。被发现了并不说破，那人只是红着脸，顾城说，火车到站后，顾城匆匆把写着地址的纸片塞在女孩儿手中。于是，“两地书”热烈展开。 -2- 顾城写过一首诗，“在这里我们不能相认”，他说实在接谢烨放学时的感受，因为谢烨出于羞涩，不愿意让同学们知道她有男朋友来接她。必须走得离学校远一点，他们才并肩而行。顾城说每次晚上接了谢烨放学，把谢烨送回家里，自己再一个人走回家的时候，总是想着要快些与谢烨结婚，快些结束现在的状态，希望快些结婚成家。 -3- 1985年，福建东山举办“蝴蝶岛诗会”，邀请顾城来参加，顾城问道：能不能带谢烨？但因为主办方经费问题，遭到了拒绝。在吃饭的时候，东山的鱼虾蛤蚌又鲜又肥，众人大快朵颐，只有顾城闷闷不乐，问他，他答：这里餐餐美味，而平日在北京，谢烨想吃个炒鸡蛋都不容易。 -4- 顾城和谢烨常常争着说一同一件事情，互相插嘴互相补充互相纠正，故事结局让人心酸，说起来却是兴高采烈声情并茂。 -5- 顾城常常坐在天井里洗衣服，木盆里放着搓板。他说他洗衣服的诀窍是让衣服在水里多浸一会儿，这样脏东西自然会掉在水里，说这是科学方法，谢烨则说他是懒汉理论。有时谢烨看不下去，就替顾城洗衣服。 顾城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1981年3月 -6- 在海边与众友玩耍的时候，顾城总是赖在海滩上不走：我就埋在沙里，你们明天来刨我吧。 -7- 1987年，5月，中国作家协会代表团访德，那是他第一次出国，一下飞机，时空倒错，不免头晕脑眩，踩了人家的脚，对人说：“thank you”，然后，接机的到了，替他搬运行李，他说“sorry”。 -8- 有一次顾城穿着中山装去山上捡栗子，中式的服装一到大自然就显得特别别扭，唯一的好处就是兜大。不一会儿顾城上衣的两个大兜就装满了栗子，他开始往胸前的两个小兜里装，同行的陈力川提醒他这样会使人产生其他联想，顾城憨憨的笑了一笑，算是接受了他的提醒，但眼睛仍然盯着地上的栗子，舍不得走。 -9- 顾城很喜欢树，他经常瞪着眼睛盯着树看。力川说树也是有生命的，也会害羞，可能已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顾城说他不仅要看，而且还要摸还要爬。一边说，一边跟书亲热起来。他在香港曾说：“我摸白色的树桩，一种清凉的光明在我心中醒来，这真是个不可言传的事。”在1991年9月2日写给《今天》杂志编辑的信中，他说：“一棵树或一只鸟也许毫无价值，但他们至少有一个品行，那就是不为功名所动。” -10- 谢烨说：“有个老太太送顾城一顶直筒羊毛织帽，顾城很喜欢，老戴着脱不下。帽子坏了，他灵机一动，剪下牛仔裤一截裤管当帽子，喜欢得不行，从此帽子仿佛长在脑袋上，成为象征。问起来他为何戴帽，如果顾城高兴，他会说，方方正正像故国的北京城。不耐烦了，他就淡淡的：我怕冷。有时候，他会顺题玄妙发挥：安全感啦避雷针啦保护伞啦等等。 -11- 他的帽子有用平绒、灯芯绒做的，也有用牛仔裤裤腿做的。其实顾城不肯摘帽子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后来他在德国说：“当我完全不在意这个世界对我的看法时，我就带着这个帽子，也就是说，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不过这顶帽子确实是我和外界的一个边界。戴着它给我一种安全感，它像我的家。戴着帽子，我就可以在家里走遍天下。” 因为我怀疑生活。 -12- 每次在北京朋友聚会，顾城总是频频起身探头窗外，看看他那辆破自行车还在不在。舒婷很奇怪，公交车不过一毛钱，何苦大寒风里奋勇踩车向前？顾城解释：两人便要两毛钱，够买几斤白菜了。那个年代，大白菜一斤也就几分钱。两口子的伙食就是一大锅白菜粉丝，日日顿顿不变。 -13- 八十年代顾城四处投稿，连福建最偏僻的县文化馆都可以收到他的一摞手稿：随便挑着发吧。于是稿费三元五元零星的汇来，白菜粉丝中可以加土豆了。有次居然来了一笔50元巨款，小两口商量后，手拉着手去小储蓄所存钱。次日，不幸车轮胎爆胎了要换，两人相挽去取十块钱；第三天，正逢白菜大贱卖，又取十块钱，再一天，他们刚进储蓄所还未开口，柜员先发话了：“你们能不能把明天的十块钱一起取走？” -14- 在激流岛，“种二十回萝卜就可以了此一生”的梦想破灭后，顾城想到了养殖。去集市买了两百多只小鸡，垒了石栏圈养。但根据当地法律，每户人家只许养殖12头鸡，顾城只好在三天时间里，杀掉亲手养殖的两百多头鸡。德国之声记者采访：为何不放生？顾城答曰：这些都是钱哪，我们还要生活呢。 -15- 一天饭后逛街，谢烨给儿子买了一个1.99刀的小玩具，掏钱时，顾城竟然一屁股滑坐地上，把舒婷大大吓了一跳。谢烨厉声呵斥：“别理他，让他去死吧。”舒婷见她眼里已有泪花：“我一花钱他就这鬼样子！”最后舒婷付了钱，从商店出来，谢烨捧着包装好的玩具远远避开，恨声不绝：顾城，你去死吧。顾城，你死了好！ -16- 因为顾城想要谢烨保持初恋时那两条长辫子谢烨就不能烫剪，顶多把辫子紧紧盘在头顶，像朵葵花，非常漂亮。忧郁顾忌丈夫的感受，谢烨不戴任何饰品，基本不买衣服，都是朋友送的，邵飞送过，舒婷也送过。 顾城 -17- 小木耳一直寄养在毛利人部落里，酋长虽视为己出，但根据西方伦理，酋长还是以遗弃罪把顾城告上法庭。因为顾城付不起律师的费用，毛利人竟自己代顾城顾了一名律师。在他们的观念里，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只是要求父母承担一点责任。法院仲裁的结果是，顾城必须每年付毛利人一点点抚养费。顾城说：虽然只是象征的，但如果不付这一点赡养费，他们就要失去木耳的监护权。 顾城 《遗念》 1980年 -18- 1992年，外界纷纷传言顾城和谢烨要离异，他们都结识了新人。顾城的女友叫英子，谢烨的男友叫大渝。当时陈立川曾在饭桌上婉转地问顾城和谢烨：“你们还好吧？”顾城说：“我早晚要杀了谢烨。”谢烨勉强地笑着说：“和顾城在一起活得很累。” -19- “伟大的诗人都不是现存功利的获取者，他们在生活中一败涂地，而他们的声音，他们展示的生命世界，则与人类共存”。——顾城 1986年10月于漓江诗会 -20- 舒婷说：顾城比她更诗人，她选择了一种平凡庸常的生活，工作、丈夫和孩子。而顾城不甘委屈，就算饿肚子，也不能忍受红尘，“以纯银一般的声音，和你的梦对话”。 本文内容整理自《鱼乐：忆顾城》 中信出版社，2015年8月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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