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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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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9-25 01:48
来源：
中国江西网-江西日报
夏 磊 我是在长江中间一个四面环水的岛上长大的，后来又到了信江之滨，我喜欢在水边走走停停，我的生命和思维总会在这个时刻变得灵动和智慧。有人说水是生命之源，其实只要水流到哪里哪里就一片生机，人类文明就蜿蜒和生长到哪里。在遥远漫长的岁月里，无论人活得怎样艰难，但他们只要沿着河流走，就可以回到故乡，或者找到回家的路。 十几岁前我在长江边上时，就懂得这条江几乎给了我们一切，而同时，我又总在问一个问题，它的源头在哪里，它要汇聚多少水才能变得如此浩瀚？后来我们家迁居上饶，我发现身边也有一条江，它不浩瀚却清澈，它几乎没有波浪却静静地让白云和青山倒影其中，这就是古称“余水”的信江。后来知道了这条江的了不起，上游有三清山这样的世界地质公园，中游有灵山龙虎山这般的仙山福地，下游更有烟波浩渺的鄱阳湖，它让近一万七千平方公里土地变成五百万人口的鱼米之乡。当我知道年少的我站在长江边上看着江水滚滚东去，眼前正有几朵浪花是来自信江的时候，我想我就是那一刻开始爱上这条江的，而且我知道信江在扬子江的上游，我的生命从一开始就与它有着天然的缘分，与水为邻是我永远的幸运。 那么，该用怎样一篇文字来记述一条江呢？其实，再多的文字又怎能完整地记述呢？江水可以承载一切输送一切，它本身也恰好可以记录一切，它见证过两岸青山的沧海桑田，它每天都还在看着一棵树的慢慢长大和岸边人家的辛苦或是幸福，它迎来送往无数的生命并使流经的地方变得更加“上乘富饶”，一支枯笔如何写尽这一切？好在清代的王赓言给我们留下了一首五言诗《信江词》，做了一个全景式的展现。他牵头并捐出自己的俸禄重修了奎文塔（现在信江边的龙潭塔），它让从水路到上饶的人远远地就从信江上看到了这个地标，就像村口的大樟树一样驻留在村民的心里，唤起上饶人在心理上对家乡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可以说，这座塔带走了所有游子的乡愁，也带回了人们对故园的深情。 王赓言的诗里有这样一些句子：“凡水皆东流，此水独西走。数折入鄱湖，汇泽出湖口。”“此邦人情朴，硁硁多自守。无信民不立，有信交可久。”还有，“余本牧民官，循循期善诱。防民如防川，何敢障以手。”他在这首一百八十字的诗里告诉了我们信江是向西流淌的河流，描绘了两岸的旖旎风光，真诚地赞美了广信府的民风，他还由衷地袒露了要造福一方的心愿。是啊，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水的流淌，又有什么力量能左右人心的向背呢？我忽然想起欧阳修的《醉翁亭记》，那也是一个好官，那个太守会因为百姓的欢乐而欢乐，“乐其乐也”。而这个广信知府则“作此信江词，浮以太白酒”，那份坦荡的性情呼之欲出。真不知是信江让这老者变得更儒雅，还是他让信江变得更醇和，也许两者都有吧。 我去过信江的源头怀玉山，也去过在鄱阳的入湖口，虽说主江干流绵延三百多公里，但要了解信江仅看干流是远远不够的，它是流经了广信府才叫了信江，它的支流竟有二十多条，就像无数的血脉一样滋养了整个广信大地和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块富饶土地上的人们。源头金沙溪发源于玉山县怀玉山的平家源，向南流经金沙、冰溪、灵溪至上饶市南郊，与源出仙霞岭的丰溪汇合后称信江。它的支流都有一些不错的名字，比如丰溪、灵溪、贵溪、葛溪等等，记得有位作者在写丰溪河的文章里写道：“船儿慢悠悠的慢悠悠的，仿佛要划到丰溪河的梦境里去。”这些吉祥的字眼和诗一样的文字，融入了人们对母亲河的多少感激和对生活的祝福啊。 人类的文明都与水有关，而信江的流经之地不但播撒了文明的种子，还共同创造了千年书院文化。中国书院的鼎盛时期是从这里开始的，早先的象山书院、东湖书院、三清书院、鹅湖书院、信江书院、叠山书院都在书院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这个文化现象在其他地方是很少见的。那个时候，朱熹、陆九渊、辛弃疾等都经常行走在赣东北这块土地上，其中辛弃疾四十几岁就选择了在上饶隐居。铅山鹅湖岭下、上饶黄沙古道之上留下了他们许多足迹，也留下了许多传世诗文。一个地方的文化传统跟当地的崇文重教有关，上饶的许多书院就一再翻修。地方志记载鹅湖书院仅在清代就修缮了八次，鹅湖书院和信江书院等等都恢复了旧制，使得儒学一脉在“鹅湖之会”之后在信江流域得以传播和光大，鹅湖书院作为教学和研究机构就一直办到清后期的道光年间，而整个广信大地也因此深受程朱理学的浸染而更显儒雅和潇洒。也是乾隆年间，蒋仕铨在信江边出生，再后来，詹天佑来了，张恨水来了，方志敏更是把红色的火种从信江腹地带到了信江源头。如果我们因此把信江称之为文化的历史的信江，想必也不为过。 儒家学说里的“仁义礼智信”，王赓言是深得其中三味的，他在《信江词》里用艺术的想象力诠释了广信的“信”字，孔子说：“民无信不立。”王知府在解释为什么这里没叫其他名字时翻用了孔子的话——“无信民不立”。孔子的意思是执政者要取信于民，王赓言的意思是人与人之间要有诚信。也就是说，在这位老知府眼里，上饶本来就是一个“人情朴”“交可久”的地方。这样的词句于今读来都不禁感慨多多，所幸的是，后世的广信人尊崇古训并是有理由告慰这位父母官的。 经常在朋友圈里看到有人把信江的美景图片晒出来，为之惊叹的同时也感到欣慰。是啊，这些美丽的照片所昭示的既是信江百姓之幸也是信江之幸，我们都开始懂得了，对于母亲河，它在给予我们无尽滋养的同时，也需要我们像对待母亲一样去热爱和呵护。 当晚霞的余晖让江面波光粼粼，可以看见一叶渔舟悠悠远去；当华灯初上，可以看见一整座城市都倒影在凝碧的信江中，璀璨而且灵动；当清晨江面上的水雾和农家的炊烟一起弥漫开来的时候，可以听见云碧峰深处或信江书院传来的依稀晨钟。我想在这样的时刻在江边上安静地坐坐，倾听一江碧水缓缓流淌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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