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抑或“是什幺”
那个自古以来就发问的问题,那个现在仍然发问的问题,那个将来永远要发问的问题,那个使我们永不得安宁的问题就是:存在是什幺?而这也就是在问:本体是什幺? -- 亚里士多德
“是”和“是什幺”,就是我们现在一般所说的“存在”和“存在者”。我们自以为我们懂得了什幺是“是”,可实际上我们说出的却是“是什幺”。这也就是说,我们往往把“存在者”当成了存在问题的答案。“存在者”和“存在”,在海德格尔看来,一字之差,导致了思想史上的千年之蔽。存在被遗忘了,思想失去了根基。所以,所谓“存在哲学” 的第一要义就是要唤醒人们去真正地提出“存在”问题,明确存在与存在者之间的区别。 对“存在”的这种遮蔽,源生于遥远的希腊时代。希腊是整个西方文化的摇篮。因此,整个一部西方文化史、思想史、哲学史,就是“存在”不断被遮蔽的历史。 在最早的希腊人那里,“存在”被称为xx 。它一方面被用来描述一种自然而然的发生过程,一种“自己生长起来”、“自身展露出来”5的大自然的状态;另一方面同时又指这种展露着的、生长着的自然过程所具有的一种力量,一种控制力量和集聚力量。正是由于这种自然发生和自然集聚的力量,自然界的万事万物才得以出现和存留。于是,存在作为 xx,其核心就在于它是“生长者而又逗留着的控制力量”(das aufgehend—verweilende Walten)6 希腊的这一古朴的//的思想曾经在前苏格拉底的哲学家那里找到了自己最真实的表达。 赫拉克利特,这是一位让人捉摸不透的、谜一般的希腊哲人。 xx(逻各斯)是他的哲学思想之魂,而xx与xx本是同一的。 xx的源初意义并非像今人所说的“理性”,也非是人们考证出的“言说”。它源于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xx,义为“集聚”。因此,所谓“存在”,就是从自身出发向着自身的集聚,犹如一团日新月异、永恒燃烧着的大火。在这团燃烧着的大火中,生与死、光与暗、上升与下降达到同一;在这团大火中,“从一切产生一,从一产生一切”。7 如果说赫拉克利特用xx来诠释“存在”的话,希腊早期的另一位睿智之星巴门尼德则是用xx(思)来诠释“存在”。 xx(思)不等于我们今天所说的“思想”。“思想”只是从xx(思)中派生出来的一种方式。在“思”中,没有“思想的主体”,也没有“思想的客体”。“思”是“主体”、“客体”,乃至“思维活动”得以成立的根据。这样,“存在”就根本不是与“思想”相对立的“实在”,而是与“思”的同一。正是在这一意义上,产生了哲学史上的著名命题:“思和在是同一的”。8 由此可见,寻求作为同一的xx(存在)、xx(逻各斯)和xx(思)的三位一体就构成了海德格尔哲学的永恒主题。只有这里,才是“存在”真神的所在。 那幺,“晦蔽”是如何发生的呢? 人,毕竟比不上神灵,不能栖息于天国。他立脚于现实的大地。同理,我们决不能停留于仅仅说出“这是”,而对“是什幺”的问题加以拒绝或躲避。没有“什幺”的“这是”无异于梦呓。但是,一旦我们说出了“这是”的“什幺”,又必然反过来遮蔽了这个“是”、这个“存在”。 苏格拉底以后的大部分哲学家,都企图在理性的范围内,找出这样一个“什幺”来,完全地说出那个“是”。从苏格拉底“精神接生法”所接生的“一般”,到柏拉图“回忆说”所回忆的“理念”,再到亚里士多德“三段论逻辑”所推演出的“实体”,西方哲学完成了这样一个转变, 即追问“存在”变成了追问“本体”。与此同时,直观的“逻各斯”变成了理性的“逻辑”, 而“思”也就变成了“思想”。总之,“存在论”变成了“本体论”。在“本体论”的战场上,几千年来,各家各派杀得难解难分,大家都要去找那作为各种各样的“什幺”背后的“根据”,都宣称唯有自己的哲学才真正地找到了它,殊不知,这个“根据”、“本体”一经说出,仍然成为一个新的“什幺”。这也就是说,无论是中世纪的“共相”还是“个别”,无论是近代的“物质”还是“心灵”,都是一种“是什幺”,即一种不同的“存在者”而已。存在,就像那交出了国土和财富的李尔王,一无所有,在空旷的野地上流浪,他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被人遗忘。 这就引出了二千年后的今天海德格尔向全部哲学形而上学发出这样振聋发聩的疑问:“为什幺存在者在而‘无’反倒不在?”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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