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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飞鸽子,地上跑雄狮

 李灏 2015-10-01

天上飞鸽子,地上跑雄狮

萨达特与阿萨德的那些事儿

近些年来,在“石油共钞票一色,战火与撕逼齐飞”的中东地区,沙特、迪拜等土豪大佬仍继续“安静地散发着一种有钱的气质”,藉由半岛电视台发声的卡塔尔一直在阿拉伯世界里怒刷存在感,而一直以来被誉为阿拉伯世界“心脏”的埃及和“神经中枢”的叙利亚,前者的国民成天在催泪弹的陪伴下游了又游行了又行,后者已然滑入内战边缘并被阿盟小伙伴们“果取关”。再想想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曾说,在中东,没有埃及就没有战争,没有叙利亚就没有和平;不由得要深深叹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从神交到合体再到分离

中东国家彼此间都有着颇深的渊源,埃及和叙利亚之间也不例外。上世纪50年代二战结束后,阿拉伯民族主义的兴起、相近的地理位置以及面对美国急于靠以色列填补中东“真空”的危机感,让两国在1958年2月突然变长久以来的“神交”为“合体”状态——双方宣布并组成了“阿拉伯联合共和国”。值得一提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发,两国想拉伊拉克入伙,无奈两河流域局势常年不稳;结果反倒是着急想要抱大腿的也门听到了风吹草动,生生地挤了进来。

(曾经的“阿拉伯联合共和国”国旗)


统一后,时任埃及总统、威望又高的纳赛尔不顾埃叙两国国情差异,把其在埃及的一套施政方针原封不动拷贝到叙利亚来,大大激化了埃叙两地区之间的矛盾,“阿联”表面一片平静,内里早已是暗流涌动。三年后,一批反纳赛尔的叙利亚军官发动政变,“阿联”解体,面对这种“朝来寒雨晚来风”的局面,纳赛尔的表现倒颇有几分“人生长恨水长东”的意思——宣布不考虑出兵叙利亚,不在政治和外交上封锁叙利亚,不反对叙利亚加入阿盟和联合国。而且,虽然叙利亚与埃及和平分手,但埃及还是很长情地将这个国名保留到了1972年。我们无意揣测,若“阿联”尚存的话,是不断壮大,还是逃不出“XX巨变XX解体”的魔咒;可70年代初两国一同发动第四次中东战争,到70年代末又几近决裂,与自1970年始,同时在任的两国领导人关系甚密。

这一年,两国很是默契地一起迎来了自己新的领导人:萨达特在纳赛尔心脏病发作逝世后上位,而阿萨德则靠发动政变攀上了权力的高峰。

流亡军官与“方孟敖”

埃及前总统穆罕默德·安瓦尔·萨达特比叙利亚前总统哈菲兹·阿萨德大12岁。二人均生于贫寒之家且发迹于行伍。或许因为母亲是苏丹人的缘故,萨达特不是典型的埃及俊男的长相,反而皮肤黝黑,颧骨高突,他的眼睛不大,但眼神深邃又悲悯。萨达特早年参军后混迹去了苏丹,并在那里认识了反英殖民秘密组织“自由军官组织”的领导者、后成为埃及总统的贾马尔·纳赛尔。二战期间,二十来岁的萨达特曾被英国情报部门以从事间谍活动以及暗杀之名逮捕,人生最美好的青年时代,萨达特一直在被捕——越狱——流亡中度过。1948年,而立之年的萨达特获释,他发现早年抱的“大腿”大有愈加粗壮的趋势,于是便回到军队继续追随纳赛尔,并成为其心腹之一。之后在纳赛尔领导的政变中立下大功,埃及共和国建立后,萨达特任广播部长,牢牢控制国内喉舌。随后萨达特不断高升,1964年成为埃及副总统。1970年,纳赛尔去世后,萨达特顺利登上总统之位。

(萨达特)


1952年夏天,当萨达特在政变中奉命通过开罗的广播站宣布埃及共和国成立之时,22岁的帅气小伙阿萨德正兴高采烈地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去军事学院学习。“阿萨德”在阿拉伯语中是“狮子”的意思,这头雄狮经过3年的锤炼,成为了一名空军飞行员,并于1956年第二次中东战争时击落过英国空军战机。阿萨德早在中学就加入了后来成为执政党的叙利亚复兴党,兼之科班出身,又红又专,要技术有技术,要长相有长相,活脱脱是叙利亚版的“方孟敖”。60年代末,参加了大大小小政变的阿萨德成为了叙利亚国防部长兼空军司令。

(青年时期的阿萨德)


彼时现实与《北平无战事》开头的背景倒是有几分相像:早年有不少巴勒斯坦难民到达约旦,并在此处形成了部分巴武装力量。1970年,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将一架飞机劫持到约旦首都安曼,与此同时约旦国王侯赛因也遭到了一些恐怖分子的暗杀威胁,于是矛盾升级,巴约双方开战。在这种阿拉伯世界兄弟阋墙的战斗之中,当时的叙利亚总统下令派兵支援巴勒斯坦部队同约旦侯赛因国王作战,阿萨德和方孟敖一样拒绝服从该命令。同方孟敖不同的是,政治嗅觉敏锐的阿萨德一咬牙,发动了不流血政变推翻了政府,自己上台执政。

70年代初,埃及经济被数次中东战争拖得危若累卵,叙利亚由于大大小小数十次政变也是民不聊生。萨达特与阿萨德上台后,迫切要解决的不是军队的武器问题,而是民众的面包问题。因此,两位总统都实行内外经济开放政策,巩固和调整国营企业,鼓励国内私人投资,引入外国投资,用切实可靠的政策让国民吃上饭。

“小埃及”与“大叙利亚”

随着国内仓廪渐实,埃及的一些知识分子、包括萨达特本人都开始反思并意识到,“阿联”解体、三次中东战争以及纳赛尔将阿拉伯民族利益置于首位的观念并不实际,这种不顾是否能收得回来就急于将摊子铺开的做法给埃及带来了巨大的伤痛。萨达特还发现,想依靠打败以色列及其背后的美国来解决中东乱局,至少在目前来看是不现实的,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在美国。因此,一向务实的萨达特开始缩小目标范围,看重自己国家的利益,不求把以色列清除出中东,但求“不择手段”地收复西奈半岛。他转而同美国套近乎,提出了承认以色列并准备与之和平共处的想法。无奈郎有情妾无意,以色列沉浸在前三次中东战争的辉煌战绩中,认为埃及实力不堪一击,没有资格同其对话;美国也从自身利益出发,希望中东地区保持现状,对萨达特暗送的秋波不甚关注。萨达特有些急了,他感到必须弄出点儿响动,才能让鼻孔朝天的以色列和闭目养神的美国同埃及对话。

萨达特希望用小规模的冲突以战迫和,而此时的阿萨德却沉浸在自己构建“大叙利亚”的霸主梦中。他本人并不太想与以色列及美国和谈,他所希望的是能够完全通过军事手段夺回地理位置无比重要的戈兰高地,将叙利亚打造成阿拉伯世界的军事霸主,继而更进一步,让阿拉伯世界知道,黎巴嫩、约旦以及巴勒斯坦地区都要被叙利亚“承包了”。战争诉求让萨达特和阿萨德走到了一起,虽然其他国家对参战并不支持,但鉴于埃及和叙利亚在彼时阿拉伯世界中的地位,因此1973年10月6日,第四次中东战争还是打响了第一枪。

(左:萨达特、右:阿萨德。那么问题来了,中间的是谁?)


起初萨达特采用“兵者,诡道也”的战略战术,一边对外做出埃及无力开战的假象,一边悄无声息地选择在伊斯兰的斋月,同时也是犹太教赎罪日这一天选择发动进攻,这让在家休假过节的几乎全部以色列军民措手不及,埃及军队很快进驻了西奈半岛。以色列在西奈半岛如此“战五渣”的原因之一,与其对西奈半岛和戈兰高地的重视程度有关。西奈半岛毕竟离以色列的国土尚有一定距离,可一旦将戈兰高地拱手送叙,叙部队分分钟就能长驱直入以色列。因此,同一时间戈兰高地的以叙两军的战斗打得异常激烈。之后,以色列获得了美国的支援,而埃叙两国也有苏联、沙特等大佬在背后撑腰,但是战局很快反转,20天后,“真·战五渣”的埃叙两国部队节节败退,被迫停火。

(西奈半岛和戈兰高地)


第四次中东战争结束后,萨达特更加确信政治途径才是收复失地解决乱局的唯一方法——“咱们私聊(前往以色列访问并签订《戴维营协议》),我承认你,你给我土地”;而当时阿萨德的态度则更加强硬——“拒不私聊(坚持以联合国决议为框架),你给不给我土地,我都不承认你。”与此同时,阿萨德以及其他阿拉伯国家领导人对萨达特委曲求全、单独与以色列“媾和”的方针政策嗤之以鼻,前者曾宣称永远不原谅后者“背叛阿拉伯事业”的做法。70年代末,二人及其所在的国家在中东乱局中彻底分道扬镳。

赦免与镇压,孰对孰错?

早在纳赛尔掌权时期,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因为权力分配问题对纳赛尔萌生不满,遭到了纳赛尔的打压,穆兄会被迫转入地下。萨达特上台后,大赦了之前被纳赛尔逮捕的政治和宗教罪犯,其中就包括穆兄会下属原教旨主义极端组织“塔克菲瓦尔赫吉拉”的成员。在阿拉伯语里,“塔克菲”或曰“塔克菲尔”这个词有“赎罪”的意思,原教旨主义者认为,若你背离了真主,干了真主不让你干的事儿,那么即使你仍然是穆斯林也该死,这样的人被称之为“塔克菲尔”。萨达特在签署特赦令时,一定料想不到后来自己会被这些人视为“塔克菲尔”,并因此丧命。

埃以“媾和”之后,萨达特获得了西方世界的最高殊荣——诺贝尔和平奖,并被誉为“中东和平的旗手”。而在国内,原教旨主义者对他恨之入骨,甚至一位原教旨主义牧师公然对萨达特发出“追杀令”,最终“塔克菲瓦尔赫吉拉”成员之一、士兵哈立德·伊斯拉布里与同伙在1981年10月的阅兵仪式上用手榴弹和子弹结束了萨达特的生命。36年前,同样是军人的萨达特也曾参与过刺杀当时埃及首相的行动并因此被捕,今时往日,此番结局,令人唏嘘。

而阿萨德身为什叶派领导人,对待逊尼派穆兄会的态度向来都是铁腕镇压,毫不留情。当然,这位总统有时也会“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儿”,在处决穆兄会成员的同时也时常接见各地的逊尼派群众代表来稳定民心。1982年,穆兄会在叙利亚第四大城市哈马(该城一直是穆兄会和保守主义穆斯林的大本营)发起暴动,穆兄会势力一度控制了该城。阿萨德或多或少受到了萨达特遇刺事件的震动,立即调动军队前往镇压,这次的镇压异常血腥:穆兄会将武器弹药藏在清真寺中,政府军就炸毁了城内几乎所有的清真寺;穆兄会挟持平民对峙,政府军“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甚至连送往医院的伤员也被打死……三周后,阿萨德宣布骚乱结束,可哈马却惨遭屠城。

铁腕的阿萨德从80年代伊始,身体就每况愈下,1994年,自己的大儿子、被视为政权接班人的巴西勒·阿萨德突遭车祸身亡,他备受打击,但又力排众议,将当时只有29岁、在英国当医生的小儿子巴沙尔召回国内培养。2000年,阿萨德因病去世。


在中东地区复杂的矛盾漩涡中,“和平鸽”萨达特接班后力求和谈,为中东局面翻开了新的一页,却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刺而亡;而“雄狮”阿萨德靠政变进入权力中心并纵横捭阖卅载,终因心脏病突发溘然长逝。接替倒在阅兵台上的萨达特的是副总统穆罕默德·胡斯尼·穆巴拉克;而巴沙尔·阿萨德也放下了手术刀,顺利地继承了父亲的大统。之后埃及和叙利亚两国的云谲波诡,穆巴拉克盛极而衰沦为阶下囚,巴沙尔至今仍在大马士革苦苦支撑,则又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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