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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楼】曹学佺石仓园:因建藏书楼而发现了田黄石

 真友书屋 2015-10-02
 韦力 

好像没有石头比田黄更贵者,这种小黄石头现在被称为石中帝王,今天的价格以重量讲,黄金完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今日的国际金价在中国大妈的拼命抢购之下,单价也就在300/克左右,而八成左右的田黄石精品,每克的价钱基本在10~20万元之间,而这种天下第一贵重的石头,就是明万历年间的曹学佺发现的,这个曹学佺恰恰又是大藏书家,就凭这一点,我也要理所当然地把他大大地夸奖一番。


曹学佺书法

按照历史的记载,曹学佺发现田黄石纯属偶然,因为这个发现对藏石的人来说很是重要,所以就演绎出了不同的版本,但故事基本大同小异,都是说曹学佺回到福州之后要建石仓园,既然叫石仓园,那就可以把它解读为奇石的仓库,自然这位曹先生也就到处找石头,据说他某天在洪塘街见到了一位樵夫,这位卖柴的人用扁担挑着一捆柴火,而扁担的另一头为了压担子挷着一块儿黄色的石头,曹先生看上了这块石头,于是将它买了下来。这个买的过程,也同样演绎出了几个版本,有说他是以买柴的名义搭上了石头;也有的说,卖柴的不卖石头,他只好买柴要石头;还有的说,曹学佺想了解石头的来由,追着去问卖柴者,卖柴的人以为他反悔了,吓得拼命跑。总之,那个故事情节比我的这种干巴巴叙述要生动得多,但不管怎样,曹先生最终问清楚了,这种黄色石头是这位樵夫从寿山村的田埂上捡来的,因为农民伯伯耕地,从田里翻出的石头就扔了出来。曹学佺得到这个资讯后,就把这种田里扔出来的黄石头起名叫田黄石,但我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太过没有诗意,就如同把天安门叫做红城楼一样。藏田黄石的人肯定极其反感我的这个说法,因为玩儿石头的人如果有一大块儿田黄,那岂止是让人听来肃然起敬,几乎就要膜拜了!


后曹巷斑驳的墙

田黄石的涨价速度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十几年前我到福州办事,卢为峰先生带我去当地的寿山石城见他的朋友,那个朋友在此开店,专卖寿山石,我在他店里看到了不少田黄,这位老板告诉我,田黄石今后肯定价格大涨,因为他已多次到寿山村的现场考察,他说出产田黄石的那块地方很小,就是沿着一条小溪的两旁有一片较平的田地,这片地不足一平方公里,而所有的田黄石都出产在这么小小的一块地上,因为这种黄石头只出在水田下面的沙石里,自从曹学佺发现了这种石头,使得该石广受文人雅士的喜爱,从那时候起,这块田地就被挖掘了不知多少回,底下的沙层已经被翻倒了几百年,想再从中找出高品质大块的田黄石,那比挖黄金难度大不止一百倍,因为黄金的矿脉全世界都有,而全世界的田黄石却仅出在这一小块地下,因此他的结论就是,田黄石必将以不可估量的速度涨价下去。当时我对这个说法极其怀疑,我总觉得,全地球人民都知道黄金是好东西,而田黄石仅是少数人认可的宝物,实践证明真理在这位朋友手里。这么多年来,田黄石的价格如同搭乘上了“神六”,不停地涨、涨、涨,我真后悔没有听这位朋友的劝告,如果当时买下一批高品质的田黄石,那我今天得到的回报不会比买阿里巴巴的原始股差到哪里去。如此想来,藏石界的人对曹学佺如此敬重,确实很有道理。我还是谈谈曹学佺的藏书事迹吧,这才是正题。曹学佺有《汗竹斋藏书目》,但这个目录我没见过,据说他的藏书量达到了上万卷,我不知道这个记载是否确切,他的同乡周亮工在《闽小记》中说:“徐兴公云:‘吾乡前辈藏书富者……邓参知原岳、谢方伯肇淛、曹观察学佺皆有书嗜。邓则装潢齐整,触手如新;谢则锐意搜罗,不施批点;曹则丹铅满案,枕籍沈酣;三君各有其癖。’”


我走到了近前,仍然不知道遗址就在这个小院内

如此说来,曹学佺是明末福州地区三大藏书家之一,并且喜欢在书上做大量的批校,他一生著作极多,大概有三十多种,其中之一的《石仓十二代诗选》就达到八百八十八卷,可惜有些书失传了,但无论怎么讲,曹学佺能够有这么多的著作,一定是以他巨大的藏书量做支撑。

其实,曹学佺对中国古代藏书事业的贡献,重点不在于他的藏书,更重要的是一种藏书的理念。清乾隆年间,《四库全书》的编纂是中国书史上极其重要的一件大事,然而,为什么想起来要编这么一部大书,据说是受了周永年《儒藏说》的影响。王绍曾、沙嘉孙所著的《山东藏书家史略》中有这样一个提法,说清修《四库全书》实际上就是受了《儒藏说》的启发,因此“永年倡始之功诚不可没”。如此说来,人们认为周永年对四库的编纂有启迪之功,然而,确少有人提及周永年的这种儒藏思想是哪里来的,其实周永年自己也承认,儒藏的发明权应当是曹学佺,周永年在给另一位藏书家李文藻的信中说:“曹能始《儒藏》之议,自古藏书家所未及,当亦天下万世有心目者之公愿。”周永年在这里明确地说明了曹学佺才是《儒藏》的创始人。周的这个说法,他的朋友刘音在《广儒藏说》中也同样申明:“《儒藏》之议发于曹氏能始,吾友济南周君书昌举以示余。”看来周永年确实不没前人之功,到处跟朋友说,自己提出编《儒藏》的思想来源于曹学佺。


我怀疑这棵树就是曹氏遗址的故物

据说,曹学佺儒藏思想的来由是因为其感慨佛经有《大藏经》、道教有《道藏》、唯独儒家没有《儒藏》,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二氏有藏,吾儒何独无?”,他想编一部《儒藏》,跟佛道两藏并列,这位曹先生并不只是说说而已,马上动手操办此事,前后用了十年时间,可惜赶上了明朝的灭亡,让他这伟大的事业半途而废。如上所说,他的思想被后世继承了下来,编出了《四库全书》,唯一遗憾者,就是《四库全书》并不叫《儒藏》,但是想编这么一部《儒藏》的想法,在中国人的以心目中却没能熄灭,到如今,曹学佺编《儒藏》的思想终于有了后来人。十余年前,北京大学开始编《儒藏》,据说体量很庞大,准备收入五千多种历代儒家之作,总字数要达到十亿,这十亿字的来由,以我的私见是为了超过《四库全书》,因为那部大书有九亿九千七百多万字。这部《儒藏》仍在编辑当中,据说2020年能够完成,那应该是中国历代最大的一部丛书了。不知曹学佺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不是很欣慰,按照标准的官方用语来说:曹学佺得知这个结果后,应当“含笑九泉”了。

曹学佺本在朝中为官,后来被贬回到福州,他在那里建园搞藏书,他藏书也跟他写书有关,他写了一部《野史纪略》,在这部书里面,他写到了万历三大案之一的“梃击”案。到了天启六年,魏忠贤的一个党羽就借此事弹劾曹学佺,说他“私撰国史,淆乱是非”,于是,曹为此事被扣押了七十多天,后来事情平息了,但《野史纪略》的书版也一并被烧掉了。

曹学佺确实是耿直性格,虽然受了这么大委曲,但他对明王朝的忠诚一点都没有变,他听到崇祯皇帝自杀的消息后,立即跳入池塘自杀,但被家人救了上来。唐王朱聿键在福州即帝位,改元隆武,曹学佺被封为礼部尚书,隆武帝被俘绝食而死后不久,清兵攻陷福州,第二天曹学佺就在家里上吊而死。但曹学佺的死还有另一个说法,是说他死在了涌泉寺,他的儿子曹孟善在《曹石仓行述》中有这样的记载,说其父去世前,曾前往鼓山去见永觉大师,之后就在此殉节了。我在涌泉寺时,曾经问过寺里的僧人,是否知道曹学佺自杀之处,然问过几人皆不了解此况,但好在我已经查到曹学佺故居的遗址,仍然留存在福州市内。我这次到福州寻访,其中一个目的地就是寻找这个遗址。


这棵榕树长进了屋内

曹学佺故居遗址位于福建省福州市鼓楼区后曹巷福建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办公室院内。这条后曹巷找得颇为困难,问过不少的路人,都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巷名,在某个大十字路口上正彷徨间,东张西望地竟然自己看到了“后曹巷”这个路牌,难怪当地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街名。走到近前,才看到这条小巷确实是太窄了,后曹巷宽不过三米,两侧的围墙已经斑驳陆离,在入口处不远还有一棵大榕树,斜长在小巷内,榕树树干的下半部分,已经深入进了自考办收发室的屋里。


曹学佺遗址在这个院内,然而这里没有门牌号

沿着小巷前行不走二十米,就看到了自考办的牌匾,然而,这个院门口却没有找到门牌号,进入院内也无人阻拦,里面所盖的办公楼与宿舍楼交叉在一起,除了过道,几乎已没有了院落。


向前望去疑无路,坚持前行见遗址

我有些怀疑在这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街区内,曹学佺故居的遗址是否还能幸存下来。在楼区内绕来绕去,问过两位行人,都摇头说不知。好在院落不大,转过两幢楼就看到在一个角落长着一棵大榕树,围着榕树盖起了一人多高的水泥墙,墙上还有着1米多高的铁护栏,在冲着路的一面留着1米多宽的通道。走到里面,终于看到了钉在墙上的白底红字的文保牌。


遗址在这里

文保牌为福州市政府所立,上面小字写着“福州市名人故居”,中间的大字则为“曹学佺故居遗址”。保护牌前并列着两个绿色的塑料垃圾桶,地上堆满了树叶和杂物,在入口处还扔着一张三条腿的木方桌,看来这里是这个院区的垃圾站。


怒放的生命

故居遗址区域占地约10平方米大小,中间的大榕树我觉得可能是曹学佺故居的遗物,榕树的根部已经用石块围砌起来,树的生命力将这些石块涨开,让这些砌起的石块仅余了一小角,并且有一树根从石缝中穿出,隔空又重新长入地下,其生命力之顽强令我赞叹。有时我会伤感于故居的衰败,但凭心而论,要在这市中心的现代化街区内保留下来这么一小块供后人凭吊之处,已经算是功莫大焉。


虽然变成了垃圾堆,但还是要感谢保护者的用心

其实曹学佺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今日的闽剧,古代叫儒林戏,据说这个戏种的创始人也是曹学佺,《福建通志》上有这样一段记载:“构筑石仓园,设池馆林木之胜,且蛾绿粉黛,出入肩随,歌童狎客,晨夕满座,自以为乐。一时仕宦及墨客诗人游闽者,无不倾倒。”

由此说来,石仓园也并非单纯的藏书之所,同样也是曹学佺欢娱之地,这样会生活的藏书家确实不多。由此可见,人的性格大多有多面性,他曾经写过一幅有名的对联,很多人都用这个对联来说明曹学佺对劳动人民的喜爱,我觉得这段记载不仅是有趣,更重要的是这幅对联能够让曹学佺的性格更加立体起来,因此将《楹联丛话》中的这段故事接录如下:“吾乡曹石仓先生学佺辞官归里时,闲行街巷,见一陋屋,柴门不正,柱上署桃符云:‘问如何过日;但即此是天。’询知宅主,乃屠者徐五也。径入厅事,有二联,一云:‘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楹联丛话》的作者是梁章钜,这位梁先生也是福州人,恰好跟曹学佺算是老乡,他把这个故事记全了,我觉得应该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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