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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道 | 青春不过《牡丹亭》,情深唯有杜丽娘

 真友书屋 2015-10-07



十年梦中梦

文 | 杨晓雪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如今这个什么都追求快节奏的时代,我们似乎都失去了“一往而深”的耐性和做梦的能力。一板一眼、循序渐进必须背弃,连爱情也是心急火燎、迫不及待,恋爱、结婚、生子、离婚的一揽子工程迅速招标完成,爱得快也分得快。面对艺术,我们也变得急不可耐,无论是艺术从业者,还是观众,都在喧嚣中变得“眼热心冷”。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昆曲便是从六百余年“从前”的时光里留存给我们的为数不多的“慢”记忆。细腻悠长的“水磨腔”,诗情画意的舞台表现,独具神韵的东方风格,昆曲集中国古典艺术与美学之大成,历经沧桑而始终具有令人着迷的魅力。四百年前,汤显祖以横溢才华、生花妙笔创造了不朽的爱情诗剧《牡丹亭》。汤氏曾自称:“一生四梦,得意处惟在《牡丹》。”“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由明至今,《牡丹亭》几乎成为昆曲的代名词。



一往情深十年梦


2004年4月,白先勇携手两岸三地学界、戏剧界打造的“青春版”昆曲《牡丹亭》,至今巡演10年,给这门古老的艺术以青春的喜悦和生命。“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白先勇先生以超凡的勇气和不懈的努力,为我们编织了这次历时十年,华美瑰丽、至情至性的“梦中梦”。


《牡丹亭》的魅力,在一“情”字。汤显祖推崇人之真情,认为“情有者理必无,理有者情必无。”杜丽娘是他心目中“情”的代表,“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比汤显祖略小几岁的潘之恒认为艺人要演好杜丽娘、柳梦梅,必须把握:“杜之情,痴而幻;柳之情,痴而荡。一以梦为真,一以生为真。惟其情真,而幻、荡将何所不至矣。”这种真情的把握,离不开对角色内在的“情痴”境界的体验,“能痴者而后能写其情。”白先勇改编青春版《牡丹亭》,在文本取舍上,即重点围绕一个“情”字,在“写其情”上下足功夫,完整继承汤显祖原著“至情”的精神。从“梦中情”启蒙,转折为“人鬼情”,最后归结到“人间情”,无一不是为“言情”服务,由此汤显祖笔下的“天下第一有情人”杜丽娘因梦生情,一往情深,上天入地,最终重返人间,与柳梦梅结成连理,终于实现了她“不经人事意相关”的情缘。


园林是可以看的昆曲,昆曲是可以听的园林


昆曲诞生于山温水软、平静悠远的江南,江南水乡充满情趣的诗意生活为昆曲的创作注入生命的灵动。有这样一句话:园林是可以看的昆曲,昆曲是可以听的园林。中国传统文人“外师造化、中有心源”的艺术追求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昆曲的发展。文人作家们将自己的人文情怀写入剧中,使昆曲更趋于雅化,从而区别于其他声腔剧种。昆曲中的“至情至性”与中国传统文化的诗性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昆曲无疑是最能表现中国传统美学抒情、写意、象征、诗化的艺术之一,抽象、留白、追求意境成为昆曲的表演方式。白先勇在改编青春版《牡丹亭》时,坚持了这一原则,“它不是话剧写实的,如果这个原则违反了,就乱了,你就是在舞台上布置过多的话,过多的舞美就不对了”。青春版《牡丹亭》追求极简的道具原则,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表现复杂的剧情,正如苏州园林中的一花一草,一山一石,一桥一廊,一字一画,在经过细致斟酌后安置于最恰当的位置,表达独特的审美趣味和艺术品位。


自古以来,戏都是演给人看的。从全本戏到折子戏,昆曲随着观众的欣赏习惯而变化发展。《牡丹亭》以《游园·惊梦》两折最为经典,搬演最盛。白先勇先生的同名小说《游园惊梦》的创作灵感也离不开他少年时听戏的体验,“那种优美的旋律,成为永不磨灭的回忆。”而反观当下,今天的人们固然少了“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时代从容安宁的心境,因为昆曲舒缓的节奏、迤逦的曲调已不适合现代人快节奏的生活,另一方面,现代观众对完整故事进行快速消费的偏好也使得对经典折子戏的接受遭遇了障碍。“无审美力是绝症,知识学问救不了”,传统文化的缺失,传统艺术体验的陌生,使昆曲与观众之间的欣赏期待产生了隔阂和偏差。既需要将完整的故事呈现给观众,又需要保留其“东方戏剧”的传统面貌,青春版《牡丹亭》选择了“删而不减”,将全本55折删减为29折,每天观看3个小时,分3天观看,既实现了对故事快速连续的消费,也兼顾了艺术呈现的效果。青春版《牡丹亭》10年巡演,吸引成千上万的青年人涌入剧院,让观众特别是青年观众为之惊艳、为之感动、为之如痴如醉,在杜丽娘和柳梦梅的青春和爱情中真正体验到传统戏曲的艺术感染力。



四百年一梦相承,十年编织“梦中梦”。艺术家存在的意义在于他们能够进行超凡脱俗的精神创造,“技出天纵,匪由人造”,汤显祖是,白先勇亦如是。昆曲作为人类精神文化的遗产,它的传承保护和重返舞台的光辉,弥足珍贵。正如《中国的昆曲艺术》一书中所说道:“昆曲中没有现代人的嗔喜怨怒,它实在也不必有这些东西,要到它那里寻找现代的感觉,本身就是一种误解。我们应该有的态度是,不一定要强求昆曲来适应我们,它就是在展示当时整个社会文化精英倾注着的人生理想和文化追求,那是值得我们礼遇和尊敬的。”只要还有一个人在热爱昆曲,昆曲就活在世间,活在当下,活在绵长久远的时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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