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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疙瘩

 wps0321 2015-10-22

甜疙瘩

钟读花

有一次,在菜摊上买蔓菁咸菜,身边有人指着问:“这叫什么?”我说:“蔓菁,又叫芜菁,咸菜中的小人参。”听者大为惊讶,摇摇头:“没见过。”

确是如此。不仅城里人,恐怕现在连一些乡下人,也不识蔓菁了。

查百度“蔓菁”词条,百度竟然把蔓菁当作了辣芥菜,真是奇怪。

其实,蔓菁,古已有之。古代称之为“葑”,或者“葑须”。《诗经·鄘风·桑中》:“爰采葑矣?沫之东矣。”《诗经·邶风·谷风》:“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其中的“葑”,就是指蔓菁,重在吃其“下体”——根部。有的古书,则径称蔓菁为“须”、“须从”。“须”,是指须根。这,正是蔓菁的特点所在。蔓菁,一般生长不大,类似长萝卜,纯白色,茎叶多为略带紫的深绿色。茎叶以下,“下体”全然进入泥土中,蔓菁周身生长着众多的须根,像极了人参。须根发达,亦可成块状,与主块同食。

蔓菁味甜,故而一些地方,也叫它“甜疙瘩”——浓浓的乡土味。

过去,乡下人种萝卜,大多得派人看管,只因萝卜可以生吃,又极易拔出。蔓菁就不用了,蔓菁有许多须根,牢牢地扎根于地下,纵是将地面的菜缨拔光了,也不会将蔓菁拔出。所以,乡下人又叫蔓菁为“气死孩子”,意谓小孩子看着,干眼馋,气死了也拔不出来。

事情确是如此。昔年,生产队每年都会种植一些萝卜、蔓菁之类的蔬菜,目的是成熟后分给社员腌咸菜用。萝卜和蔓菁,都可以生吃,萝卜脆而辣,蔓菁涩而甜,味道各异。但在那些贫穷的日子里,都是孩子们解馋的爱物。尽管有人看管菜园,我们这些小孩子,还是经常“光顾”的。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蔓菁的“刁钻”之处。一日,趁守护菜园的人不在,就大胆地走进蔓菁地,想拔些蔓菁生食。像拔萝卜一样,先将周围的菜缨拧起,然后用力上提。一提,不动。再提,还是不动,提的次数多了,竟然将菜缨几乎拧光了,也没有把蔓菁拔出。正当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传出“哈哈哈”的大笑声。猛回首,原来守园人早已站在身边了。他一定也看到了我们拔蔓菁的狼狈相,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秋后,出蔓菁的时候,是不能像拔萝卜那样地用手拔的,只能用铁镢刨,狠狠地刨下,方能将蔓菁刨出。

冀中地方,有一种地方戏,叫“老调”,也叫“丝弦”,乡土特色极浓。其中有一出折子戏,名曰《教学》。是写一位教书的私塾老先生,失业无奈。在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四处叫卖。不停地吆喝:“教书,教书……”但终是无人聘。万般无奈,饥肠辘辘下,只好跑到野地里偷挖人家的蔓菁。聊以果腹了。这出戏,对教书先生,极尽讽刺之能事。写得促狭,甚至有点缺德了。我在想的是,那位教书先生,穷聊之下,还有力气拔出土地中“气死孩子”的蔓菁吗?

在我的记忆中,蔓菁的吃法,似乎就是腌制咸菜。蔓菁腌制成咸菜,与萝卜不同。萝卜是“脆”,蔓菁是“艮”,不适合用刀切,只适于以手撕之。拿一条蔓菁咸菜,边撕边吃,边吃边撕,以之佐喝玉米粥,最是有味。

孙犁先生是河北人,河北其俗,与比邻的山东,很是相近。他老人家,似乎也喜欢吃蔓菁。在《菜根》一文中,先生写道:“蔓菁的根部,家乡人也叫甜疙瘩。母亲很喜欢吃甜疙瘩,我自幼吃的机会就多了。”

孙犁先生,最喜欢吃的是:甜疙瘩熬玉米粥,又甜又濡。据说,好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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