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真时真亦假

在《红楼梦》中的第一回和第四回反复出现了一副对联，即大虚幻境大石牌坊镌刻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其中的辩证关系、哲学道理暂且不说，单说其中的真与假。这里的真和假，就是书中的甄和贾。本文单就真和假，来探讨两组人物，来了解作者的真正的士与宝。

第一组人物：甄士隐与贾雨村。这两个人共同之处都是读书人，（贾雨村）“生的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方腮”，这是标准的中国知识分子形象。贾雨村是一介寒儒，借住在甄士隐家中，饮食起居受到甄士隐的多方关照，他上京参加科举考试没有路费，甄士隐一听立即倾囊相助。贾雨村的表情“不过略谢一语”。贾雨村发奋攻读的目的，就是“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他幻想有朝一日“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他的名化，字时飞，其志如龙腾云遇时而化，可大可小，待时而飞，一飞冲天，这也是所有中国读书人的志向与梦想。但一中状元做了父母官呢，不是造福百姓，而是“虽才干优长，未免贪酷，且恃才侮上，那同寅皆侧目而视。”不上一年被参革职，心中十分惭恨，但“仍嬉笑自若。”后来巡盐御史林如海（林黛玉之父）答应给其写信推荐，贾雨村却是“一面打恭，谢不释口。”林如海再一解释其中的关系，贾雨村“于是又谢了林如海。”表情是“唯唯听命，心中十分得意。”和对待当时甄士隐的支助有天壤之别。在第四回中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中，面对恩人甄士隐的女儿英莲被拐、被转卖这起案件中，贾雨村不念甄士隐的恩情，讨好贾薛豪族而胡乱审案。贾雨村革职后重新启用，在贪婪和残酷方面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手段更狡猾、更残酷。只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懂得了如何依附结交权贵，如何营植自己的实力，如何使自己爬的更高，乌纱帽戴的更牢。

第二组人物是古董商冷子兴（周瑞家的女婿）用审鉴古董的眼光演说红楼梦中提到的贾宝玉与甄宝玉。金陵城内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与金陵城宁荣二府之贾家，都是一回事，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是风月宝鉴的正反两面。贾宝玉与甄宝玉相貌体征一模一样、就连自己的家人也难以分辨，在幼时对待女孩的态度也出奇的一致。贾宝玉是“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浊气逼人。”甄宝玉是“女儿这两个字是极其尊贵极清净的，比那瑞兽珍禽、奇花异草更觉稀罕尊贵呢，你们这种浊口臭舌万万不可唐突了这两个字，要紧，要紧。”在少年时皆不爱学习，就喜欢在脂粉堆中厮混。后来甄宝玉幡然悔悟，换了一个人似的，发愤攻读四书五经、准备走科举应试道路。贾宝玉呢依然如故，提到经济二字就翻脸。在第三十二回，史湘云笑道：“还是这个性儿，改不了！如今大了，你就不愿意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会会这些为官作宦的，谈讲谈讲仕途经济，也将来好应酬事物，日后也有个正经朋友。让你成天只在我们队里，搅得什么出来？”宝玉听了怎么反应，那是“大觉逆耳”，说道“姑娘请别的屋里坐坐吧，我这里仔细腌臜了你这知经济的人！”贾宝玉把劝他仕途经济的话当做混账话，认为林黛玉是不会说着混账话的。

还有一点是不容忽略的，那就是警幻仙子（受贾宝玉之祖父宁荣二公，来点化贾宝玉的，但贾宝玉，依然混沌痴顽，未能被点化）。作者虚拟出来的这位仙女，用了三百多字的赋来形容其美丽：“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髻堆翠；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她向贾宝玉介绍的四位仙姑：痴梦仙姑、钟情大士、引愁金女、度恨菩萨。这些虚拟出来的仙子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就像文艺复兴时期一些作品中女性的形象一样。如但丁的《神曲》中女引路人贝雅德，在现实生活中是但丁的女友，由于死的较早，但丁就以她的名字命名一位仙女（引路人），引导自己上到光明的天堂。警幻仙子和这位女引路人一样，是作者惊醒、悔悟，要引导人们走出苦海。痴梦、钟情只不过是人生的的一个阶段，通过我的惊醒与引导，使你引去愁苦、度却怨恨，彻底顿悟。

这是作者蓦然回首的一种心态，这是一种矛盾心态，也是一种看破红尘顿悟的心态。但是，像贾雨村、甄宝玉一样发奋苦读又怎样，贾雨村虽然爬的很高却十分贪酷，甄家难免被罢官抄家。像陶渊明、嵇康等人隐居山林，到最终要么贫困潦倒，要么被诬杀害，广陵散曲终人亡。像书中的甄士隐又怎样，尽管每日观花种竹、酌酒吟诗，唯一的女儿英莲（应怜谐音）元宵节被霍启（祸启谐音）弄丢。投奔自己岳丈封肃（风俗的谐音），将自己房产折变的银两交予封肃，托他随便置买些房地，却被其“半用半赚的”，给了他些薄田破屋，时不时地埋怨甄士隐好吃懒做。封肃与范进的岳丈胡屠户何等相像！唯一的朋友贾雨村，面对自己女儿英莲被当做物品转手买卖，如此的可怜凄惨，却见死不救、不管不问，一味的巴结权贵。甄士隐听了跛足道人的《好了歌》彻底顿悟，遁入空门。作者安排甄士隐住在仁清巷，他的岳丈叫封肃。这就是人情与风俗，不必大惊小怪！

林黛玉本是绛珠仙草转世，贾宝玉是女娲补天时剩下一枚五彩宝石。千百年来，这枚宝石在青埂峰下自怨自愧、日夜悲哀，自己却无才补天。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如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这就是作者心态真实写照！无才补天，难道有才就能补天吗？

                              ——《听红》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