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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版】思溪寺:思溪大藏,圆觉资福(下)

 真友书屋 2015-11-26
韦力 芷蘭齋

从名称上说,《思溪藏》在称呼上最为复杂。李富华、何梅所著的《汉文佛教大藏经研究》一书中,关于这部大藏,书中的第一句话就是:“《圆觉藏》因刊板于南宋两浙道湖州(今浙江省湖州市)归安县松亭乡思溪的圆觉禅院而得名;《资福藏》的由来则是在圆觉禅院升格为资福禅寺后,曾对《圆觉藏》的残损经板进行补刻后并继续印刷流通而获名。《圆觉藏》和《资福藏》又分别称《前思溪藏》、《后思溪藏》或统称《思溪藏》、《湖州藏》、《浙本大藏经》。”正因如此,在此藏的称呼上,始终难得到统一的意见,并且《圆觉藏》和《资福藏》在市面上流传稀少。一般而言,人们就把这两部大藏全称为《思溪藏》,因此,此文也以《思溪藏》对其称呼之。



进不到院内,只能拍照纯阳宫的外立面


这部大藏的刊刻,区别于历代大藏的唯一之处,是该藏全部是由一个家庭出资所刊刻者,并且刊刻这部大藏的圆觉禅寺也是同一族所建造者,这一族指的就是北宋末年的王永从家族。关于该藏为王永从家族刊刻的依据,基本上都是引用日本南禅寺所藏该藏中《观所缘缘论》后面的尾题,这段尾题很是重要,我还是节选前半部分抄录在这里:“大宋国两浙道湖州归安县松亭乡思溪居住,左武大夫密州观察使致仕王永从,同妻恭人严氏,弟忠翊郎永锡,妻顾氏,侄武功郎冲允,妻卜氏,从义郎冲彦,妻陈氏,男迪功郎冲元,妻莫氏,保义郎冲和,妻吕氏并家眷等,捐舍家财,命工开镂大藏经板五百五十函,永远印造流通。所鸠善利,恭为祝延今上皇帝圣躬万岁,利及一切有情。绍兴二年四月日谨题。”


这段话明确地写明了该部大藏的刊刻者,就是跟王永从一个家族所做者。那么王永从是个什么人呢?他为什么要靠家族的力量,既然建起一座寺庙,又刊刻出一部大藏来呢?这倒是个有趣的问题。然而,这位王永从因为算不上什么大名人,所以在历史上,他的资料留下来的很少。但少并不等于没有,但是因为没有单独的传记在,使得王永从的事迹在历史的记载中,多有不确之处。华喆先生写了篇《〈思溪藏〉刊行者王永从事迹略考》,把一些历史上的误记之处,总算倒清楚了。



纯阳宫门前的烧纸塔


王永从这个人,以今天的市场眼光来看,其实他挺有头脑的。在北宋末年,他跟蔡攸走的很近。这位蔡攸是宋代大奸臣蔡京的长子。这样算来,蔡攸绝属“官二代”。王永从能跟蔡攸贴上,当然也很发达。在历史上,花石纲事件因为《水浒传》而广为人知,水泊梁山的那些英雄,就是因为这件事而被逼上了梁山。然而王永从就是跟着蔡攸做花石纲的生意。花石纲事件搞得人怨天怒。到了靖康元年,宋徽宗之子赵恒登基之后,开始清算蔡京父子。这件事当然也涉及到了王永从,《靖康要录》上有这样一段记载:“十日诏:‘王永从、吴浒、杨邦直皆系骚扰东南之人,臣僚累有章疏。永从降授秉义郎(从八品)致仕,吴浒、杨邦直并除名勒停,送诸州编管,日下押出门。’”



这个指引牌让我猜测了一番


王永从的这个结果还算不错,只是让他退休回家,并未将其治罪,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他给朝廷捐献了大笔的银两,二是对这件事情,他也可能只是个从犯。但他被迫退休回到思溪之后的当年,就刊刻出了这么一部大藏,这样推论起来,王永从应当在经营花石纲的事情上,捞到了大笔的钱,他做这门垄断性的生意,将近有20年之久,但是他用赚来的钱建寺庙、刻大藏,不知道这种事情应当怎样评价才好。


但是王永从究竟刊刻了一部还是两部大藏,在历史上有不同的说法。因为靠个人之力,能够刊刻一部大藏,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汉文佛教大藏经研究》中说:“此部大藏经与历代私版藏经的不同处,在于全藏五百余函经卷,乃独依王氏家族喜舍资财刊刻的,这在大藏经雕刻史上可谓空前绝后之壮举。”这种争论的起因是,日本京都增上寺藏有的一部大藏经上印有“安吉州思溪法宝资福禅寺大藏经目录”。然而人们觉得思溪法宝资福禅寺可能跟思溪村的圆觉禅寺是两个寺,然而这两部大藏的刊刻人却都刻着“王永从”的字样。一个家族能刊刻一部大藏,已经被视之为壮举,刊刻两部大藏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这种推论,总要拿出证据来。



像是某个景区的招牌制式


前几年,国家图书馆的佛经版本专家李济宁先生写了篇《入藏思溪〈大般若波罗密经〉的经过及其文物版本价值》,他在此文中将国图原藏的《思溪圆觉藏》本的卷131与本次购入的资福寺本的该经卷131做了比较,比较的结果是,除了国图原藏本有“圆觉藏司自纸版”的墨印外,其他的行格字体,甚至细微之处都完全一样,于是李济宁先生得出了结论:“由此,也为我们就《思溪藏》两版的关系提供了一个资料,即‘思溪资福藏’应该是在‘思溪圆觉藏’基础上的补刊经板而成。”


《思溪藏》流传至今,很是稀见,到目前为止,仅有国家图书馆藏有一部,但该部也有残缺。尤为难得者,是市面上所见的零本,基本上都是国图所藏的那一部所缺的卷数。这样推论起来,很有可能就是一部大藏,因为历史上不可知的原因,而被拉散者。即使如此,国图的那一部也极其的珍贵。那么,国图这一部是怎么来的呢?冀淑英先生在《冀淑英古籍善本十五讲》一书中有相关的论述,此书的第八讲为“快云堂分馆与杨守敬藏书”,此文的前半部分讲述了快雪堂的历史沿革,其中有一段说:“松坡图书馆开始买了杨守敬的一批书做为基础,后来又添了一些新书,成立了松坡图书馆。松图书馆一直到抗日战争时还存在。后因没有经费,由北京图书馆接收了,叫快雪堂分馆。”



水乡


对于《思溪藏》,冀先生还有这样的论述:“杨守敬卖给松坡图书馆的书,不是特别好的,好的成批的都卖给故宫了。但剩下这批里面也有好书。其中一部是《思溪藏》,全名应叫《安吉州思溪法宝资福禅寺大藏经》。传世的《思溪藏》有两部,一部是《安吉州思溪圆觉禅寺大藏经》,一部是《思溪资福禅寺大藏经》。这两部大藏经我们国内都有零本流传,没有全的。”冀先生认为,杨守敬旧藏的好书大多都卖给故宫了,而剩余部分,最好的就是这部《思溪藏》了,但国图得到的珍宝实在太多,以冀先生的眼光看,其实她并没有认为这部大藏跟其他书比起来,能好到哪里去,如果她知道又过了几十年,竟然该部大藏所缺的部分又配上了不少,估计她就不会这样认定了吧,我猜想。



拆掉宋代石拱桥后,新建起的悬锁桥


杨守敬旧藏的这部大藏得自日本,当时我以为他买到了这部大藏应当是欢喜若狂,后来读到了他的一篇文章,才明白了杨守敬得到这部大藏的本末。这段文字虽然有点长,但却有个完整的故事,我还是决定把它抄录在这里:“宋安吉州资福寺大藏经,全部缺六百余卷,间有钞补,亦据宋拓本。旧藏日本山城国天安寺。余在日本,有书估为言,欲求售之。状适黎星使,方购佛书,即嘱余与议之。价三千元,以七百元作定金,立约期三月付书。及逾期而书不至,星使不能待,以千元购定日本翻明本。久之书至,星使以过期不受,欲索还定金。书估狡赖,不肯退书,难以口舌争。星使又不欲以购书事起公牍,嘱余受之,而先支薪俸以偿。余以此书宋刻,中土久无传本,明刊南、北藏本,兵燹后亦十不存一,况明本鲁鱼豕亥不可枚举,得此以订讹鉏谬,不可谓非鸿宝,乃忍痛受之。缺卷非无别本钞补,以费繁而止,且此书之可贵,以宋刻故也。书至六七千卷,时至六七百年,安能保其毫无残阙。此在真知笃好者,固不必狥俗人之见,以不全为恨也。光绪癸末二月宜都杨守敬记。”



宋版《思溪藏》


读完这段话,我才知道这部大藏原本是黎庶昌所买,付了定金之后,日本书商却过了期限也没有把书送来,因为黎庶昌急着使用,就另外又买了一部翻刻本。但买完之后,书商又把那部宋刻本送来了。这样就起了纠纷。那个书商就是不退定金,而黎庶昌是日本公使,他当然不好意思为买书之事而打起官司。于是他就说服杨守敬,让杨买下。而黎是杨的领导,领导让他买,他只能接受,后来转念一想,这种难得之物虽然有些残缺,经过了六、七百年,也就用不着计较了。


正因为这个偶然的事件,才使得中国又回归了这么一部大藏,而这部大藏其中有两册在我的书斋中,这其中的故事我已在其他的文章中提到了,这里也就不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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