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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葬场学到的生命学

 昵称535749 2015-12-22
2015-12-22 04:01 | 豆瓣:张躲躲

在火葬场学到的生命学

说“深度”,是因为它真的很专业。

说“娱乐”,是因为它真的很逗比。

先说说对这本书的阅读感受。起初是抱着敬畏死亡的虔诚心态去看的,脸上、心里都有些严肃。没想到看了没两页就笑得前仰后合。真的是笑晕在沙发上。然后就开始在各微信群、朋友圈不断安利。这书写得太有意思了,这个作者太逗了。她就像个一见如故的朋友,又特别会讲八卦,把她从事的殡葬行业讲得绘声绘色,让人恨不得想去参观火葬场,又想穿越到CSI的犯罪现场跟演员们讲:“你们演得好假,这才是真的!”

再说说作者凯特琳这个人。书带着鲜明的作者特质,看文字的过程就是跟作者聊天的过程。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幽默姑娘,坦言自己大学学了中世纪历史、毕业论文研究的是中世纪被烧死的女巫,所以很难找工作,所以才从众多竞争者之中力挫群雄,到了西风火葬场烧尸体。

当然,这只是这本书里众多笑话中的一个,真正原因是她从小就对“死亡”这件事着迷。她回忆说,八岁的时候在百货商场目睹过一场坠楼事件,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从高楼坠下,“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那个声音构成了她童年时代的主旋律。她受到不小的打击,甚至有过很多反常举动——比如不断把口水吐到自己的衣服上,以为这样死神就不会把她带走。

这块心病用了好长时间才治愈,但她从此对“死亡”着迷。她渴望了解关于死亡的一切事,历史,宗教,民俗,心理,现实政策等。她认为人们对死亡的态度直接影响着他们对生的态度,而“回避死亡”是绝大多数人、民族选择的态度。但是她通过多年的研究认为,客观、乐观地看待死亡,才能在有生之年更积极、更有意义。

带着这种理想主义,凯特琳开始了自己的殡葬人生涯。这个女孩说,自己曾是个哥特风的拥趸,青春期干得最多的事儿就是逃学、夜不归宿然后跑到各种哥特风和性虐/恋物俱乐部。白天是穿校服的乖乖女,晚上就换上黑色乳胶长裙去SM俱乐部挨鞭子。她曾以为在火葬场工作就是把尸体丢进火化炉,然后翘着二郎腿吃草莓听音乐,然而,一切都跟她想的不一样。

上班第一天就是给死去的老大爷刮胡子。要温柔,要顺着皮肤肌理,不能刮出口子。还要给老太太做美容,用带刺的眼贴保证双眼紧闭,用特制的钉枪把死人张开的大嘴钉起来。还要动刀,将尸体里的心脏起搏器剜出来,防止它的锂电池在焚烧过程中爆炸。紧接着就要学习火化炉的使用,要记着先进腿再进胸要借助胸部燃烧的温度烧腿,烧完之后还要用特制的耙子把骨灰耙出来,然后将没有烧尽的骨头放到一个形状类似电饭锅的骨灰研磨机里面磨碎,最后将细腻的骨灰交给亲人。“再没有心思吃草莓听音乐了。”作者写,“因为从头到脚都是人类的骨灰,鼻腔深处有,耳朵后面有,哪儿都有。”

重口味的情节远不止这些。如果你对《地下六尺》《尸研所》感兴趣,这本书会带来更刺激的感受。上门取尸体,处理腐尸和浮尸,给没有脸的脑袋贴上脸,处理研究机构送来的胳膊腿,以及火化胎儿、婴儿……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一次往火化炉运送尸体的传送带出现电路故障,间歇性的短路导致尸体走走停停。凯瑟琳独自一人,毫不畏惧,快速助跑,飞身一跃,一下子把尸体连同纸箱撞进了火化炉。还有一次,火化炉内部的地板刚刚铺了新的,凯特琳推了尸体进去焚烧,不料由于地板太平整,油脂全部流了出来。她和老板只好一起拿容器一盒一盒接油脂,最后搞得她裙子上沾满了人类脂肪,老板还开玩笑说:“要不要送你干洗券?”

需要重点指出的是,“重口味”远远不是这本书的写作目的。正如作者在从业最初想的那样,她想找到一种更科学的生死观,开拓一项更乐观的殡葬事业。在上述众多重口味经历中,每一次经历都对应一次深度思考。经她处理的尸体,每一个背后都有故事,作为从业人员她不能感性地对尸体们过于怜悯(那样她就不能每天烧够足够的尸体了),可是她又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处理流浪汉的尸体,她会由此研究政府的相关法规以及历史沿革,并试着探索这些人的内心世界。处理婴儿的尸体,她会想到究竟该如何帮助那些痛失爱子的父母度过难关。火葬还是土葬,尸体是否要进行防腐,这些人类学上永恒的争议作者都穿插到了文章中,结合古今中外的多种民俗一一讲述。通过她的描述,读者也可以窥探到美国殡葬产业的高度人性化。凯特琳是这个大产业中的一个小分子,却花足了心思,在这个过程中修正着自己的生死观,也试图探寻更好的生死观。

书中也有关于“家属纠纷”的记录。有些死者家属从心底仇视殡葬服务人员,总觉得他们会对尸体做手脚,或者滥收费,故而在火葬场撒泼耍赖。此外,凯特琳本人收到的误解、非议也很多。她甚至因虚无感一度想在红树林里结束生命。她认定的灵魂伴侣、她勇敢表白的好朋友,接到她的情书之后,只留给她一句话:“别说了,我不能再见你。”她建立自己的网站,希望能客观给大家讲述殡葬的事情,也希望让大家正确面对死亡这件事,但她收到很多人身攻击,有的针对她的性别,更多则是对她将“死亡”作为公众话题讨论进行责难。凯特琳去殡葬学院接受了专业培训,却一直没有得到殡葬业最大的专业协会“国际爱葬礼承办人协会”的认可。这个女孩一直试图安抚人心,却一直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但就像她文章里表现出来的那样,不退缩,不畏惧。一个能够正视死亡的人,能够正视人生。

凯特琳说,在这么多年的从业经历中,她哭过一次。她还嘴硬地说“其实就是抽泣”。那次是焚烧叫莫林的五十多岁的癌症女患者。她的丈夫马修瘫痪在轮椅上,一年之后也被推到了火葬场。根据马修的遗愿,有些东西要随他一起火化。凯特琳检查时发现,在那几样遗物中,有莫林的名牌。那是焚烧莫林时放在她骨灰中的。凯特琳想象着马修在生命最后阶段,将手插入妻子的骨灰,找出那枚名牌,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挲。凯特琳说:“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我感到万分荣幸,自己就这样步入了只属于他们的最后一刻,见证了他们爱情故事的最后篇章。”人终有一死,惺惺相惜到最后一刻,即是最隽永的深情。

以前读过日本作家青木心门的《纳棺夫日记》和吉田太一的《遗物整理人看见的》,他们的故事跟凯特琳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是,他们采用了更细腻、更深沉的写作方法。凯特琳是个乐观的姑娘,即便从事着一项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的行业,却也乐在其中。她想的都是些“不靠谱”的事儿,比如把骨灰放到子弹里射向天空,或者把死者的指纹镶到水晶里做成项链。她不断重申自己的观点:葬礼的意义不是提醒大家这个人死了,而是告诉我们有一种深沉的爱存在。看书时总觉得,如果自己的后事交给这个姑娘办,一定能含笑九泉吧。读完这本书,感觉有限的生命里多了充实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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