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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药丸衣若干历史问题的澄清(一)

 李香愚 2015-12-24

中药丸衣若干历史问题的澄清(一)  汤一笑原创 2012-12-30日 经方医学论坛 首发

 

一、         中成药丸药的“金箔为衣”是进口技术吗

 

一般以为丸药的“金箔为衣”是阿维森纳发明的。1926年美国拉瓦尔的《世界药学史》大概是此说的源头:“金箔为衣的丸药,不仅是使外形美观,而是为了增加疗效,此法创立于11世纪的阿拉伯名医阿维森纳(Avicenna)(980——1037年),后传入欧洲。”(朱晟、何端生的《中药简史》122页,其引自日译本107页)。拉瓦尔的《世界药学史》(或称《药学四千年》)难得一见,不知其书是否注明此说的具体来历。

 

最早认为丸剂“金箔为衣”是因阿维森纳(Avicenna)之发明传入中国的大概是范行准先生(《中国与阿拉伯医学交流的史实》——《医史杂志》,1952:2),作为阿拉伯医学东传影响中医药的主要例证之一。马伯英的《中外医学文化交流史》、《中国医学文化史》、廖育群《中国科学技术史。医学卷》等都基本持同样看法。显然这是一种影响很大的观点。赵璞珊先生在《中国古代医学》(1983年)中指出:“宋代应用金银箔做丸衣又很可能是受到中东医药的影响”,则是比较谨慎的说法。朱晟、何端生的《中药简史》虽然怀疑“金箔为衣”是受宋以前炼丹术的影响,但又说“宋以前的炼丹资料中虽有用金箔银箔的,但并不用来挂衣,可证挂衣不是始于我国的炼丹术”,朱晟先生是研究古代外丹术的行家,应该知道炼丹术的丹药“贴身”技术,奇怪他为何会如此说法?或是百密一疏,或是他人观点的迷惑。

 

实际上,中医丸剂的“金箔为衣”应该不是阿维森纳(Avicenna)之发明传入中国的结果。而是中国炼丹术煅炼丹药时金银箔“贴身”法向世俗的药物制作的自然演变。阿维森纳的药丸“金箔为衣”反而很可能是中国医学西传的结果,或是东方炼丹术西传,东西方炼丹术各自独立向医药演变的结果。不但“金箔为衣”,其实“朱砂为衣”之类也是中国炼丹术包裹丹药的方法向医药制作演变的结果。

 

古代炼丹术的丹药煅炼过程比较繁琐复杂,方法各异。下面以一种常见的炼丹装药的大略过程,来说明丹药“贴身”(“作衣”)法是如何向医药演变或影响医药丸剂包装的。

 

炼丹装药的大略过程:炼丹者将金石(或草本)丹药制成末,加粘合剂调和做成药球(或不粉碎,用整块丹砂之类),药球外面再用药粉或各种药泥包裹,或者药球湿润后再滚(古语用“衮”)上各种药粉,这种对药球的包裹,炼丹术语叫“贴身”,又叫“作衣”,有时也可叫“匮”。这一整个包好的药球,炼丹术语叫“丹药胎包”,这个药球再放入铁合子里(铁合子相当于鼎),用六一泥“固济”(即用耐火密封泥密封),铁合子再放入炉中按一定要求“炼”(加热)。

 

需要说明的是,包裹丹药的药泥“贴身”。其实也相当于一个密封合子,这种“丹药球”外面的密封合子常不止一层,且有各种材质的,有砂合子、瓷合子,高级的还有金合子或银合子,金合子或银合子还常做成蛋型(“鸡子状”),有特殊含义,叫“混沌胎元合子”,又可叫“神室”。后来这种金银合子大概因为经济的原因又简化为金银箔包裹“丹药球”了,即金银箔为“丹药球”的“贴身”,也即所谓的“金箔为衣”或“银箔为衣”。

从上面可以推测,宋代成药丸剂的“朱砂为衣”、“金箔为衣”之类,应该就是从炼丹术的丹药“贴身”方式演变而来的,或是其激发影响所致。下面引述相关的炼丹术史料。

 

研究《道臧》的学术大师陈国符先生在《中国外丹黄白法考》中认为,隋朝的炼丹家青霞子开始用“贴身”之词。但滚缠贴身这种包裹丹药方法大概起源更早。并且隋代青霞子就已经将滚缠贴身法称为“作衣”了。见《庚道集卷之八》[青霞子十六转大丹。结胆矾砂子作衣乙]:

“石胆(经滤者五两)、白盛、汞(各一两)、朴硝(一分);右四朱,同乳匀细,以不见星无声为度。入绢袋,悬胎磁器内,河水煮一日,以铁匙於姚内,取汞看成砂子,方住。倾去余药,取砂子洗净,拭乾团作一丸,置跳中,建盏覆之,文火逼去游汞令尽,乳细(研成粉)蜜润经煮丹砂,就中衮缠作衣,令匀厚。”

同书还有:[草柜癸]:“川椒 知母 贝母 玄参 苦参 黄连 黄蘖 大黄 甘草 杏仁 南星 草龙胆 五倍子 山栀子;右捣为末,米醋和成剂(注:即剂子,指面团),以浇了丹砂,及不成芽子者汞,一处球之,厚一指许,昆仑纸包之,炼泥固济,候乾,补直坛漏。……”这就有些类似后世的“朱砂为衣”了。

 

(注:青霞子苏元朗。据《罗浮山志》记载:“苏元朗尝学道于句曲”,“隋开皇中来居罗浮”,“居青霞谷修炼大丹,自号青霞子,作《太清石壁记》及所授茅君歌。又发明太易丹道,为《宝藏论》。”)

 

唐代《铅汞甲庚至宝集成。卷之二》(808年):“……如用金曩(袅?)朱砂,入匮便成金。若银箔曩朱砂,入匮则成银。焙不用母,自然成宝也。如入少母,生焙亦妙矣。”“……用生朱砂四两,金箔袅之,入丹合内,用火养之……”。

 

更重要的是,“金箔为衣”一词在五代后蜀李洞玄的炼丹著作中已经出现。

 

庚道集卷之三》[黄芽金鼎九转法 李洞玄神丹妙诀]:

……则别取生朱砂一两,颗块者,用醋蘸之,金箔为衣,如我莲状,入磁合中,以醋调赤石脂固缝,铁线十字系了,通固候乾,入灰池中,顶火二两,养七日。……”、

脱凡入圣法第四:……别取生朱砂,如前法,以金箔为衣,养火七日,取出再聚,与母等分。……”

移魂合魄第五:……别取生朱砂三两,颗块雌雄各一两,三味一处,并作块,以金箔为衣,依前法养火七日,……”

以魂制魄法第六:……入生朱砂五两,雌雄各二两,金箔为衣,三两火养七日……”

 

历史上的李洞玄有两人,一是初唐宫廷太医,在公元七世纪中叶担任过唐朝宫廷的太医之职。另一位是五代后蜀(934—965年)时期的人物李若冲,青城山道士,唐洞卿的弟子。两人都可能是作者,不过从内容分析,上文作者可能是后者。这当然比阿维森纳(Avicenna)(980——1037年)所谓发明丸药“金箔为衣”要早。当然,李洞玄这篇东西的用词是否被宋人有所改动就不好说了,文义则不会改变。

 

4世纪—10世纪晋到唐是中国炼丹术的黄金时代,唐代中期更是中国炼丹术的鼎盛时期,炼丹服丹的风气炽盛,结果上上下下服丹药死了不少人,使得炼丹者及社会大众开始起了戒心,由是唐末炼丹术的黄金时代结束,白银时代开始,炼丹术开始向两个方向发展,一是转向内丹术,宋代就是内丹术大发展时期;另一方面就是避免或减少使用有毒金石,更多的使用本草药物,外丹术开始与医药结合,并且越往后时代越向医药靠近。唐末及五代正是外丹术知识向医药大规模过渡的历史时期,所以对宋代医学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比较明显的就是方剂中多了很多“某某丹”。只要对炼丹术稍有点认识的人,翻一翻宋初的《太平圣惠方》,就能发现其中参杂有大量的与炼丹术相关的内容。从技术层面来说,成药丸剂的“丸衣”法就是炼丹术“贴身”法的转移。两者极为类似,都是包裹药球,只不过一个包裹的是药胎,一个包裹的是成药而已。连具体的作衣法都相同,一般都为“滚”成衣。且宋代丸药的挂衣使用的材料也都是外丹术中最常见的朱砂、腻粉、金箔之类东西。

 

中国炼丹术使用金银箔的时代应该是很早的,中国的金箔制造业者历来都把葛洪当作祖师爷,可见炼丹术与金银箔的渊源深厚。(注:葛洪不是金箔的发明者,因为各地商代墓葬都有金箔出土中国至迟在商前期,已能将黄金锤制成金箔或金叶,贴附于器表作为装饰。

 

以下还有一些外丹著作中的相关史料,其具体著作年代不详,有些可能已经在宋代以后了,但它们显然是与隋唐时代“贴身”方法一脉相承的。列于后,以备参考,以便加深理解。

 

《诸家神品丹法卷之五》[葛仙翁丹经内伏雄黄法](唐代?):“……如治病,用黄蜡一两,镕刚子(巴豆?)七个,研和为球,汞一两袅之,用物於脐中抹系之,一两日痒。六年后汞硬,看之不中用……”。

《庚道集卷之四》:“……其朱砂作汁真死。为用入庚道,却用贴药金箔,逐块了。”

《庚道集卷之四。太上洞玄大丹诀》:“黄金殿裹宜三转,解日:前药膏子(药球),用金箔贴身,袅之三重也。”

《庚道集卷之五》:“……或母箔袅灵砂二两,火养七日取出,煎之立成宝。”

 

由于《太平圣惠方》是北宋初 992年2月成书,其内容大概最迟也是几十年前的东西。比阿维森纳(Avicenna)(980——1037年)要早,所以我希望能从中找到丸药“金箔为衣”的直接证据,搜索的结果,除“金箔丸”接近于金箔为衣”外,并未见真正的成药“金箔为衣”。但却有大量的金箔为“贴身”的证据,如:

 

太平圣惠方》[ 卷第二十二.治风痫诸方]:“治风痫。心神狂乱。时吐涎沫。叫呼不识人。宜服朱砂散方。朱砂(二两,光明者,逐块以金箔裹)、磁石(三两捣为末)、黑铅(二两,以水银一两炒作沙子,细研)上件药。先固济一瓷瓶子。候干。先入磁石末。次安朱砂。后以黑铅末覆之。以文火养七日半,……”

 

太平圣惠方》[ 卷第八十五.治小儿食痫诸方]:“治小儿食痫。坠痰涎。金箔丸方。金箔(五片,细研)、腻粉(三钱)、甘遂(一分,煨微黄,捣为末)上件药。相和研令匀。以枣瓤和作剂子(药球)。以五片金箔裹上。更着湿纸裹。灰火煨匀热。候冷。取研。丸如绿豆大。每服。以人参汤下二丸。量儿大小。以意加减。”

注意:这一方就已经很近似丸剂“金箔为衣”了。金箔五片细研入药,五片为衣,不知是五包加热,还是一包五层包裹加热。

 

太平圣惠方》[卷第八十五.治小儿癫痫诸方]:“治小儿癫痫等疾方。光明朱砂(二两,颗块者),上以金箔。随朱砂颗块大小各裹之。用磁石末。入固济了瓶子中。实筑中心。留一小坑子。即以朱砂置坑子内,上更以磁石末覆之。……”

 

太平圣惠方》[卷第九十五.丹药序]:“金液含化灵丹。补益延年却老。功力不可具载。山泽银末(八两)、朱砂(一两,五金汁中浸五日了,逐块子用金箔裹两重上先铺银末一两于瓷盒子中。即排朱砂块子。勿令相着。上以银末盖之令匀。又市朱砂块子盒子取出放令津液和研两日久。入银盒子中。埋于糠甑中。蒸三伏。当自化为油。每日含如豇豆大。去疾补益。”

 

太平圣惠方》[卷第二十二.治风癫诸方]:“治风癫。精神不守。言语错乱。宜服此方。金(十两,细错为屑,充柜)、朱砂(三两,光明者),上以金屑置鼎子中。作一坑子。安朱砂于坑子内。上又以金屑盖之。用六一泥固济。缓火养米饭……”(注:以金屑把朱砂包起来,应该叫“匮”,作用等同于金箔为“贴身”)。

 

以上说明在宋初,炼丹术的丹药金箔“贴身”法已经向医药制药发生了转移,这是后来丸药成药制作的“金箔为衣”法的前提,公元980年《太平圣惠方》中的“金箔丸”方已经很近似丸剂“金箔为衣”了。实际上,此时《太平圣惠方》中已经出现丸药的粉挂衣了,也就是说此时炼丹术的丹药“贴身”法已经开始演变成了丸剂的粉挂衣法了,具体后文另述(见《粉挂衣》部分)

 

五代、宋初有大量的方书,但流传到今天的却很少,如宋初官修的《神医普救方》1000 卷就佚失了目前我见到最早出现“金箔为衣”的是《苏沈良方》,

一般认为此书是沈括《良方》与苏轼方书的集合,苏轼1075年写成《苏学士方》,

沈氏良方》成书年代不详,大概在1080年左右,至少在1095沈括过世之前

 

苏沈良方》[ 卷第五.朱砂膏]:“镇志安神解热,及损嗽血等疾。朱砂(一两别研细)、金末(一分用箔子研)、牛黄、麝香、生脑子、硼砂(各半两)、生犀、玳瑁、真珠末(各一两蚌末不可用)、琥珀(别研)、羚羊角(各半两)、苏合香(用油和药亦可)、铁液粉(各一分)、安息香(半两酒蒸去沙石,别研入药)、人参(一两)、远志(去心)、茯苓,上都为细末,拌和,炼蜜,破苏合油。剂诸药为小锭子,更以金箔裹,瓷器内密封。每用一皂子大,食后含化,卫尉业丞得效。并阿胶丸相杂服,此治血安神,更胜至宝丹。”

这里的“金箔裹”似主要是为了密封,且“小锭子”是比较大块的药球。这方剂当然不是苏、沈所创,而是其前人所创,可见宋初应该就有丸剂“金箔为衣”的初始形态了。由此也可见,中药丸剂的“金箔为衣”更可能是逐渐演变而来的。

 

中医方书中出现“金箔为衣”较早的还有1118年成书的《圣济总录》,此书约二万方,我搜索所得“金箔为衣”者仅是七方,为说明一些问题,下全文引用:

《圣济总录》[卷第一十三 风成热中]

治风邪。除热中。金箔牛黄丸方:金箔(十片,研)、牛黄(研)、龙脑(研,各一两)、犀角(镑)、琥珀(研)、人参(各一分)、丹砂(研,水飞过)、白茯苓(去黑皮,各二两)、白花蛇(酒浸,去皮骨,炙)、天麻(各半两)、白附子(炮)、白僵蚕(炒)、甘草(炙,锉,各一两),上一十三味。各捣研为末。炼蜜和捣一千杵。丸如樱桃大。以金箔为衣。每服一丸。细嚼。温薄荷汤下。茶酒亦得。常服半丸。不拘时。

 

圣济总录》[卷第一十四.风邪]

治心经风邪。消化痰涎。清利头目。人参太乙丹方:人参、酸枣仁(炒)、山栀子仁、阿胶(炒令燥,各半两)、甘草(微炙)、天南星(牛胆制者,各一两)、玄精石(研)、麝香(研)、龙脑(研,各一分)、丹砂(研,三两),上一十味研。捣为细末。炼蜜和丸。如小弹子大。以金箔为衣。每服一丸。食后荆芥汤嚼下。

 

圣济总录》[卷第一百二十二\咽喉门.咽喉肿痛]

治脾胃有热风毒相乘,上攻咽喉肿痛。丹砂玫瑰丸方:丹砂(二两研)、人参、硼砂(研)、半夏(为末,生姜汁饼曝干)、雄黄(研,各半两)、麦门冬(去心焙,一两半)、甘草(生,锉)、乌梅肉(各一两)、赤茯苓(去黑皮),白梅肉(各三分)、麝香(研)、龙脑(研),紫雪各一分,上一十三味,捣研为末,以乳糖和丸,如鸡头(芡实)大,金箔为衣,每服一丸,紫苏热水咽下,含化咽津亦得,食后临卧服。

 

《圣济总录》[卷第一十四 风恍惚]

治恍惚健忘。心神不宁。解烦躁。清头目。镇心安神。牛黄紫云丸方:牛黄(别研)、麝香(别研)、龙脑(别研各一分)、丹砂(别研)、天竺黄(别研)、黄芩(去黑心)、远志(去心)、龙齿(各三分)、铁粉(别研)、茯苓(去黑皮)、甘草(炙,锉,各一两)、甘菊花(择)、马牙硝(别研各半两)、银薄(十五片,研入药)、金薄(十片为衣),上一十五味。以十四味捣研为末。和匀炼蜜。丸如小弹子大。以金薄为衣。每服一丸。早晚食后。荆芥汤嚼下。薄荷汤亦得。

 

《圣济总录》[卷第一十四 风恍惚]

治心虚忧愁不乐。惊悸心忪。恍惚忘误。神情不宁。定心丸方:茯苓(去黑皮)、茯神(去木,各一两)、琥珀(别研)、龙齿、阿胶(炙,令燥)、牛黄(别研)、真珠(别研)、犀角(镑)、龙脑(别研)、麝香(别研,各半两)、天南星(牛胆内匮者)、甘草(炙,锉,各一两半)、远志(去心一分)、金薄(三十片为衣)、银薄(二十片研入药、)菖蒲、酸枣仁(炒)、天竺黄(别研)、人参(各三分)、虎睛(一对,酥炙)、丹砂(别研,四两)、龙脑(半分)、雄黄(别研,二两)、苏合香(一两)、安息香(二两,同苏合香以酒一大盏研化澄去砂脚熬成膏),上二十五味。除别研外。捣罗为末和匀。以安息香膏。同炼蜜和丸。如鸡头大。每服一丸。麝香汤化下。早晚食后临卧服。

 

《圣济总录》[卷第五十八\消渴门消渴烦躁]

治烦渴不止,咽干躁热昏闷。翠碧丸方:青黛(研)、麦门冬(去心焙)、葛根(锉,各一两)、半夏(汤洗去滑,七遍,切焙,二两)人参、知母(焙各半两)、栝蒌根(三分)、天南星(牛胆匮者,半两)、寒水石(火三两)上九味,捣研为末,面糊和丸,如梧桐子大,金薄为衣,每服十五丸,人参竹叶汤下,食后临卧服。(全)

 

《圣济总录》[卷第一十四.风惊]

治风惊。镇心安神化涎。牛黄真珠丸方:牛黄(研)、真珠(研)、琥珀(研)、麝香(研)、天麻、天竺黄(研)、甘草(炙锉)、铅霜(研)、雄黄()、铁粉(研,各一钱)、人参、茯神(去木)、天南星(牛胆制者,各二钱)、丹砂(研半两)、龙脑(研一钱半)、金箔、银箔(各一十片,同研入药),上一十七味。捣研为末。同拌匀。炼蜜和丸。如鸡头大。别用大金箔五片。滚为衣。每服一丸细嚼。人参薄荷汤化下。小儿半丸。

 

以上7方有三点值得注意,一是《圣济总录》这7方的方名在《太平圣惠方》中都没有,不清楚配方相同而方名不同的是否存在。所以不清楚这七方的来历,也可能出自已经佚失的宋初官修《神医普救方》1000 卷中。二是牛黄真珠丸中金箔“滚为衣”的交代也值得注意,这与炼丹术“贴身”的有关手法、表述基本相同。三是最早的这 “金箔为衣” 七方,方剂中有五方没有另用金箔同研入丸的情况,金衣只在服用时另研和药服用,后来《局方》中的金箔为衣的丸剂绝大多数与之相同,可能就是继承了《圣济》五方的这一传统。

 

中医金银入药银比金早,苏颂《本草图经》:“银屑,唯葛洪(284~364或343年)治痈肿五石汤用之。”《外台》有范汪栝蒌汤(主烦渴),其中用银水煮取汁煎药。而范汪约生活在308-372年。可见银入世方药是很早的。六朝陶弘景时代,《本经 集注。银屑》:“今医方合镇心丸用之,不可正服尔。”对于黄金,陶弘景却说:“《仙经》以醢、蜜及猪肪、牡荆、酒辈炼饵柔软,服之神仙。亦以合水银作丹砂外,医方都无用,当是犹虑其毒害故也。……谓之生金。辟恶而有毒,不炼服之杀人。……金皆炼熟可服。”金入医方最早大概在南北朝,稍晚于陶弘景时代,《本草衍义》[卷三序例下]:“后服金箔丸,方见《删繁》”。谢士泰《删繁方》约成书于北齐时(550——577年)。

 

从《千金》、《外台》来看,唐代的金银入药是随时代往后逐渐增加的。唐代前期还是银的入药比金多,当时金银入药一是取其气或汁(其实金银基本不溶于水),二是入丸散吞服。入丸散吞服主要还是银,金入药吞服大概只有千金要方》的“朴硝煎方”(《冀方》叫“金石凌”方及《外台》的“安神定志方”(金银薄入丸)。《外台》此方源自国家处方集《开元广济方》(公元723年唐前期),应该对当时及后世用金箔入药有很大影响。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是,当时金银入药出现理论,见(《千金翼方》卷第二十二·飞炼:“炼钟乳法……(钟乳一斤)置金银器中,可镇心益气,无者用瓷器亦得。”《千金翼方》卷第十四·退居服药第三:“……金银膏养精神、去邪气。”本来传统主要用银以镇心,此时扩展到了金银,金银同用的情况开始出现。唐代前期医方用金入药少,大概是因为隋代的《雷公炮制论》、《唐本草》都还不提倡服金,《唐本草》沿用了陶弘景的说法;雷公云∶“金气凡使,在药中用时,即浑安置于药中,借气生药力而已。勿误入药中用,消人脂也。”唐代昝殷的《经效产宝》(成书于847-852年间)中就只有银取汁入药,不见用金。

金银同用的情况却在宋代医书中发扬光大,大量出现,大概是因唐代后期金银入药的理论开始推广,且受炼丹术服用金丹、以及外来医学的影响,宋《嘉佑本草》:“今注:医家所用皆炼熟,金箔及以水煎金器取汁用之,固无毒矣。”金入药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以致宋代方书中用金入药反而逐渐超过了用银。

 

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北宋时代《圣惠》、《圣济》中还是金银箔入药,到了南宋的《局方》就变成主要是“金箔为衣”了呢?(《局方》中的“金箔为衣”丸剂大概多是南宋时候加入的)。《局方》用金箔的丸剂除“牛黄清心丸”是“金箔(一千二百箔,内四百箔为衣)”外,其他都是“金箔为衣”,丸药中不再加入金箔。这种变化大概主要还是商业销售的原因。宋代之前,中成药的商业销售还不发达,方书记载的药剂主要是私人自己购买配制,药材的质量自己可以适当控制,也不太讲究什么品相问题。但成药在商业竞争中的销售就不同了,顾客首要关心成药是否真材实料,尤其是那些含有贵重药材的成药,使用金箔的丸剂如果只是金箔研粉入丸,顾客是看不见的,变成“金箔为衣”无疑具有表示自己的药品真材实料的意思。成药的独立小包装也是商业销售的需要,自制自用成药的保存唐代多是用瓷或金银容器大包装蜜蜡密封。

宋代使用金箔的丸剂很多是叫“某某丹”的,炼丹术的“丹”原本是指红色的丹砂,后来泛指各种烧炼出来的丹药,炼丹家用各种古怪方法烧炼出来的物质大多是一些色泽瑰丽、金灿灿、亮闪闪的结晶物质。多为金黄色、红色或雪白色,这正是丹药的外观特征,所谓金丹、金丹就是这个意思。如唐代所谓的金丹多为皎洁如雪的砒霜一类。象“紫雪”这种东西之所以也叫为“丹”,主要就是由于它“霜雪紫色”的形态和色泽类似于烧炼的丹药。当然,后来“丹”入药名就滥用了。宋代的都市药业高度繁荣,公私药铺众多,出于商业销售的要求,商品成药有饰其表、美其名的需要,由于一般民众对丹药还有迷信,药商将成药名之“某某丹”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借以神其药。但既然名之为“丹”,就应当有丹药的外观色泽,以符合顾客的心理预期,所以制药者借用了炼丹术的丹药“贴身”法,丸药挂衣法应运而生(可以肯定,当时的很多制药者也是炼丹术士)。宋初方书中丸药挂衣使用的物质主要有朱砂(红)、腻粉轻粉,色白如雪,具银样光泽)、自然铜末(相关内容参见后文),都是色泽艳丽的东西。宋朝后来大量出现的“金箔为衣”的金闪闪丸药就更象“金丹”了,也正是奢华时代的产物。朱砂、腻粉、金箔(作花钿)之类唐宋其实还是女子的化妆品。《局方》中,方剂名称还高频率地使用“金”字,不论其方剂中是否使用了黄金,也正是商品美其名的需要。

 

宋代丸药金箔入丸变成金箔为衣,除了商品饰其表、药物密封的因素外,可能还有服用方面的原因,即作为药引之一。宋代用药极重药引,据有关学者统计,《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所载788种中成药中,几乎每一种都记述了应配伍引药的内容及服用方法,涉及中药达90多种,成为中成药与引药配伍应用的典范。《局方》中没有特别交代服用“金箔为衣”丸药时如何处理金衣,实际服用时应该是研粉与丸药共服的。如同仁堂安宫牛黄丸,包金衣的,服用时要把金衣研碎共服。下面牛黄甘露丸就是北宋初既用金银箔入丸药,又用金银箔为药引的用法:

 

1047年《博济方》[卷二\三焦总治.牛黄甘露丸]:“治三焦渴疾,饮水无度,舌上皴裂,肌肉黄瘦,精神减退,小便多,腹胁胀:朱砂(一两,成块者)、牛黄(一分)、铁粉(半两)、犀角(半两,锉)、丁香(半两)、胡桐泪(半两)、葳蕤(半两)、麝香(一分)、银箔(五十片)、地龙(半两)、槟榔、牡蛎、苦参、石膏、锡兰纸、甘草(炙)、白豆(各半两,慢火炒)、铅白霜(半两)、麦门冬(半两,去心)、知母(半两)、宣连(一两)、金箔(一百五十片)、生栝蒌根(一两,杵研细。),上二十三味,除栝蒌根,另杵同为细末,炼蜜和,临和时即入金箔,及生栝蒌根,一处和匀,为丸如豌豆大。空心,金箔三片,银箔三片,碎研,米饮下十丸,渐加至二十丸,饭后临卧各一服,日近轻者,当日止,重者三日止,十日后,只空心一服,夜后一服,用金银箔各一片,一月日外只用温浆水下五十丸其药合二月至九月,即用生栝蒌根,九月后只用炼蜜和为丸亦得,忌咸酸炙爆鱼酒等。”

 

此外,在《圣惠》、《圣济》中还有大量丸散用“金银煎汤下”、“金银薄荷汤下”,这也是以金银为药引的用法。宋代丸药挂衣法中使用的标志性物质是朱砂与金箔,在炼丹术中,这两种物质其实是相关物质,炼丹理论认为朱砂是可以变成黄金的,正因为如此,才有所谓炼丹黄白术。使用朱砂与金箔为衣的丸药大多与镇心安神有关,原始的时候,朱砂与金属(金、铜、铁之类)都是辟邪之物,属于巫药之类,其药理原应为“文化药理”,后来的长期使用,已经具有“经验药理”(朱砂确有此效用,黄金则不好说)。

 

总结来看,宋代丸药“金箔为衣”的出现,应该是当时各种社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也是一种历史的必然。唐代药丸的蜡纸为衣的传统(后文交代);唐末开始的炼丹术与医学制药的结合,丹药“贴身”技术,尤其是金箔“贴身”作衣的技术向医药的转移;商业销售对成药饰其表、美其名以及独立包装的需要;宋代兴起的使用药引的风尚;等等这些因素综合最终必然导致宋代丸药“金箔为衣”的大量出现。中医成药丸剂采用“金箔为衣”的具体年代无法确定,但从上面有限的史料推测,应该在十世纪末,十一世纪初就已经出现,炼丹术中成药采用“金箔为衣”的包装收藏方法则可能更早,毕竟以金或药金为饮食器、贮器是炼丹术信仰的悠久传统。我个人觉得完全有理由认为中成药丸药“金箔为衣”是中国医药界独立发展起来的,并非是与阿拉伯医学交流的结果。如果要说可能,我反倒认为阿维森纳对丸药“金箔为衣”的所谓“发明”,很可能是从西传中国医药或中国炼丹术学来的。因为阿维森纳在阿拉伯炼金史中也是一位大人物,他对中国炼丹术这种当时的“高科技”非常了解,毕竟中国炼丹术早在公元700年左右就已经传入了阿拉伯地区(李约瑟语)。大唐帝国与阿拉伯帝国为中古世纪世界最强盛的两大王朝,两者之间的交流频繁而广泛,唐代来中国贸易和定居的阿拉伯人大概有多少历史学家们还在争论,尽管有些史料记载可能失真,但往来唐、阿之间贸易的阿拉伯人很多是肯定的,这么多年间,不知有多少炼丹著作直接或间接传到了阿拉伯地区,阿拉伯民族是好学的民族,一贯重视东方的知识和技术,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就曾说:“你们求知吧!哪怕它远在中国”。由于手头资料有限,目前我尚未查到阿维森纳在其著作中是如何表述丸药“金箔为衣”的,甚至不清楚是出自他众多著作中的哪一本,留待后考。

 

二、         丸药以粉丸衣出现的时代早于“金箔为衣”

 

当年范行准先生在《中国与阿拉伯医学交流的史实》中还认为蜡丸、朱砂为衣之类是宋代药商仿制“金箔为衣”的结果。这当然是失考,早有学者指出中药蜡纸丸在唐代已经出现。其实从目前的医学史料看,“朱砂为衣”之类以粉丸衣的出现也要比“金箔为衣”为早。

 

《太平圣惠方》( 992年)中,虽然看到了炼丹术金箔“贴身”技术向医药制造的转移,但我还没有找到丸药成药“金箔为衣”的确凿证据。可是在《圣惠》中,以粉丸衣已经出现了,不过文字表述上还没有采用“某某为衣”而已。所见十条史料引用如下:

 

《太平圣惠方》[ 卷第二十五 治一切风通用丸药诸方]:

“治一切风。雄朱丹方。雄黄(一分,细研)、朱砂(一两半,细研,水飞过)、天麻(一两)、白花蛇(二两,酒浸,去皮骨,炙微黄)、乌蛇(二两酒浸,去皮骨,炙微黄)、肉桂(一两半,去粗皮)、芎藭、蔓荆子、白礓蚕(微炒)、牛膝(去苗)、萆解(草头,锉 )、羚羊角屑、白附子(炮裂)、槟榔、天南星(炮裂)、当归、藿香、甘菊花(以上各半两)、地龙(微炒)、干姜(炮裂,锉)、羌活、独活、人参(去芦头)、麻黄(去根节)、天雄(炮裂去皮脐)、踯躅(酒伴炒干)、防风(去芦头)、汉防己、白芷、白茯苓、藳本、干蝎(微炒)、蝉蜕、牛蒡子(微炒)、龙脑细研、麝香细研,以上各一分,上件药。捣罗为末。入研了药。同研令匀。炼蜜和捣一二千杵。丸如樱桃大。以朱砂末内滚过,合时不得令妇人孝子猫犬等见。……

 

《太平圣惠方》[ 卷第二十五治一切风通用丸药诸方]:“治一切风,白圆子方:……圆如梧桐子大,用腻粉滚过……”

 

又方。天麻(一两)、干蝎(半两生用)、天南星(半两生用)、附子(半两生用去皮脐)、芎(三分)、白僵蚕(三分生用)、麝香(一分细研)、麻黄(半两去根节),上件药。捣罗为末。以枣瓤和捣三五百杵。丸如绿豆大。以腻粉滚过。令干。每服。以温酒下三圆。

 

又方。白附子(一两炮裂)、白僵蚕(一两微炒)、干蝎(一两半微炒)、蝉壳(半两)、天麻(一两)羌活一两、防风(一两,去芦头)、侧子(一两,炮裂去皮脐)、麻黄(一两去根节,上件药。捣罗为末。炼蜜和丸。如绿豆大。以腻粉滚过。令干。如中风不语重者。以暖酒研下一十圆,当有汗出即差。如常服,即空心温酒下五圆。

 

又方。天麻、天南星(炮裂)、白附子(炮裂)、白花蛇肉(酒浸炙微黄)、附子(炮裂去皮脐)、白僵蚕,上件药。捣罗为末。研入麝香腻粉。炼蜜和捣三二百杵。丸如梧桐子大。以胡粉滚过。每服以温酒下三圆,忌毒滑物。

 

又方。白附子(一两炮裂)、天麻(一两)、雄雀粪(一两)、天南星(酒炒令黄)、牛黄(细研)、麝香(细研)、干蝎(微炒)、水银(以枣瓤研令星尽),以上各一分,上件药。捣罗为末。研入水银令匀。以枣瓤和丸。如绿豆大。入腻粉中滚过。晒干。每服,以温酒下二(三)圆。”

 

《太平圣惠方》[卷第四十九治症瘕诸方]:“治症瘕。神效大通丸方。川乌头(二两炮裂去皮脐)、砒黄(一分细研)、巴豆(一两去皮心研纸裹压去油)、芫花(一两)、杏仁(一两半,汤浸去皮尖双仁,麸炒微黄)、麝香(一钱细研)、黄丹(一分炒令紫色)、猪牙皂荚(一两去黑皮涂酥炙令焦黄去子)、自然铜(一两细研别用),上件药。捣罗为末。入研了药令匀。用黑豆面和丸。如绿豆大……”以研了自然铜末滚过。每服空心煎生姜橘皮汤下三圆。

 

《太平圣惠方》[ 卷第四十九.经效化气消食丸方]:“化气消食。赤丸子方。巴豆(半两,去皮,用冷水内浸一宿,取出去心膜,于纸上阴干后,溲面作饼子摊,巴豆在内如作夹子,浓着面勿令薄,于热油内煮,直候黄色,滤出去面,取巴豆于乳钵内,一向手研,以细为度)、槟榔肉、豆蔻(去壳)、木香(细研)、桂心、干姜(炮裂锉)、青橘皮(汤浸,去白瓤,焙,以上各半两)、朱砂(半两细研),上件药。捣罗为末。入巴豆。更研令匀。以醋煮面糊和丸。如麻子大。以朱砂末内滚过。……”

 

太平圣惠方》[ 卷第五十九.治赤白痢诸方]:“又方。川乌头末(一两)、黑豆末(一两),上件药。用新汲水和丸。如绿豆大。朱砂末内滚过。每服。以冷水下七丸。”

 

太平圣惠方》[ 卷第六十九.治妇人中风诸方]:“治妇人中风。痰涎壅滞。吐涎。密陀僧丸方。密陀僧(一两)、藜芦(半两为末),上件药。以生续随子。捣绞取汁。和丸如梧桐子大。以腻粉滚过。每服以温酒研下一丸。”

 

腻粉亦名汞粉轻粉、峭粉。由水银、白矾、食盐合炼而成。其白如雪,具银样光泽。

 

胡粉即铅粉或铅丹,化学成分是碱式碳酸铅,需“化铅所作”,为白色的粉状物。古代用于化妆和涂墙(令白),洗尽铅华之“铅华”即是指胡粉。

 

前文已经讨论过宋代成药丸衣技术主要来自于炼丹术的丹药“贴身”技术。从上面的例证可以看出,连“滚过”都与炼丹术的“贴身”法的用词如出一辙。这些方书中最早出现的以粉丸衣使用的朱砂、胡粉、腻粉、自然铜末都是炼丹术中极常见的物质,使用这些物质,除了它们本身是方剂组成、饰其表、作药引等因素外,应该还是一种临时干燥剂,就象一般日常做面食,扑面粉以防面食粘连一样。其中比较有意思的是自然铜末为丸衣,这种方法后来罕见,想像一下,其成品应该也是金闪闪的,我有点怀疑它就是金箔为衣的前身。还有值得注意的是,雄朱丹方之后的五方是连续出现的,有理由认为它们是出自《太平圣惠方》之前某本方书的内容。以上十条都只是说“滚过”,没有采用“为衣”的用词,其实就是为丸衣。参见《圣济》:

圣济总录》[卷第六.急风]:“治中急风,天南星丸方:天南星(炮)、白附子(炮)、干蝎(酒炒)、白花蛇(酒浸去皮骨炙)、桂(去粗皮)、附子(炮裂,去皮脐,各半两),上六味。捣罗为末。炼蜜和丸。如梧桐子大。用腻粉半两滚为衣。以粉尽为度。每服热酒下三丸。衣复出汗。避外风。”

 

其实在宋代以粉丸衣之前,丸剂就有一种“真丹为色”的方法,即以朱砂混入药泥中取色。如下:

 

金匮要略方论》[卷上.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治第十]:“赤丸方:茯苓(四两)、半夏(四两,洗,一方用桂)、乌头(二两,炮)、细辛(一两,《千金》作人参。),上四味,末之,纳真朱为色,炼蜜丸如麻子大,先食酒饮下三丸,日再夜一服,不知,稍增之,以知为度。”

 

备急千金要方》[卷九伤寒方上\发汗丸第六.神丹丸]:“治伤寒敕涩,恶寒发热,体疼者方。附子、乌头(各四两)、人参、茯苓、半夏(各五两)、朱砂(一两),上六味末之,蜜丸,以真丹为色,先食服,如大豆二丸,生姜汤下,日三,须臾进热粥二升许,重覆出汗止。若不得汗,汗少不解复服如前法。若得汗足应解而不解者,当服桂枝汤。此药多毒,热者令饮水,寒者温饮解之。治疟先发服二丸。”

 

备急千金要方》[卷十六胃腑方\痼冷积热第八.赤丸]:“治寒气厥逆方。茯苓、桂心(各四两)、细辛(一两)、乌头、附子(各二两)、射罔(如枣大一枚),上六味为末,纳真珠为色,蜜丸如麻子,空腹酒服一丸,日再夜一。不知,加至二丸,以知为度。(一方用半夏四两而不用桂。)”

 

显然,神丹丸就是赤丸。稍有变异而已。真丹为色”的目的何在?或是丸如麻子,太小,只能这样上色,更可能的就是为了商品美化、利于推销。因为赤丸应该在汉代就已经是著名商品成药了。

疑为汉魏间文士所作而托名刘向的《列仙传·卷上》[崔文子]:“崔文子者,太山人(山东泰山一带)也。文子世好黄老事,居潜山(安徽潜山)下,后作黄散、赤丸,成石父祠,卖药都市(应指洛阳药市),自言三百岁。后有疫气,民死者万计,长吏之文所请救(地方长官到他家里求救)。文拥朱幡,系黄散以徇人门。饮散者即愈,所活者万计。后去,在蜀卖黄散。故世宝崔文子赤丸黄散,实近于神焉。”到了晋代的时候,豫州(河南汝南)名医李子豫还用“八毒赤丸”治好了豫州刺史许永弟弟的“心腹坚痛”,大概是加味赤丸(出《续搜神记》)。汉末的张仲景医书收入这一当时著名的成药方剂是很自然的。也可见丸药上色在中药药业是悠久的传统,后世的朱砂为衣之类不过是继续发扬光大而已。当然,丸药上色之物本身多是配方之一,如治疗伤寒的赤丸(神丹丸)之朱砂,早期医方中确实是可用于发汗治疗伤寒的,如《肘后方卷二.治伤寒时气温病方第十三》:“又方,以真丹涂身,令遍,面向火坐,令汗出,瘥。”(此应为葛洪方)。

 

“纳真珠为色”的丸药,在古代方书中似乎仅此一方。

 

 

以下是一些早期以粉丸衣的丸方,比较有参考价值:

 

1047年《博济方》[卷一\伤寒夺命丹]:“治阴阳二毒冲心。朱砂(二两)、金箔(八十片)、腻粉(半两)、黄蜡(三两)、巴豆(八十个,纸裹,出油。),上五味,同为末,炼蜡和丸如鸡豆大,每服以腻粉一钱,米饮一盏调下,如人行一里,药性动,下恶物,如药在其中,取出,掘一地坑,埋三伏时,取出,除却上面黑物,以麝香裹养之,如更用时,擘为两处,重为丸。一粒可疗五七人,神圣之功,卒难序述。”

此丸居然可以重复使用,其中的“每服以腻粉一钱,米饮一盏调下” 腻粉应该就是药引之一;“以麝香裹养之”应该就是以麝香粉为衣。以丸衣“养”丸药后世医书也多见,显然也是借自炼丹术。炼丹术语中“养”是把所作的东西加以微热,经过相当时间后,使所作的东西慢慢发生化学变化的一种方法。

 

《博济方》[卷四\经气杂证大琥珀丸]:“……丸如绿豆大,以好生朱砂一两半,麝香一钱,为衣,将朱砂麝香末,分为三度,上之,贵色匀也,……”可见挂衣的品相要求还是蛮讲究的。

 

从以上资料可以看出,中药丸药“以粉丸衣”大概是在唐后至宋初之间出现的,这一点可以用于对一些古医书产生年代的判断。

 

以粉丸衣在现代丸药已经少用了,朱砂、胡粉、腻粉之类都是含重金属有毒的,麝香也因为动物保护被禁用。出口的中成药现在基本是不会用朱砂、雄黄了。《药典》中相关中成药所含的朱砂、雄黄剂量一减再减。近年甚至已经有一些专家呼吁《药典》取缔那些含朱砂、雄黄的中成药,尤其是其中的21种儿童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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