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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石林（深圳）·舌尖草木 冬天，在北方，买一包银杏（白果），放在炭火炉子的台面上，喝茶聊天、享火暖身的时候，不时翻一翻白果，见它慢慢地外皮发干、发紧，裂开，再烤烤，就可以慢慢地拨开来吃了。这是零食，吃了就当没吃一样。银杏对人有好处，能消炎，但有小毒，一日所食不能超过十数粒，这样就够了。 现在一年也吃不了几回银杏，对如何吃银杏，没有上心。印象最深的是“白果猪肚”这道粤菜。在山东曲阜吃饭，酒楼推荐“诗礼银杏”，但味道却不如广东的这道菜，徒有其名。 我们那里的人对银杏没有印象，不知道怎么吃，如果不加糖也不觉得有什么吃头。我对银杏没有什么印象，也没有感情，有没有都无所谓。原因就是小时候没见过。那一年在北京，陪吴祖光先生去北帅府胡同他的老宅子看，那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访问老宅，见院子里一棵很高大的树，那是吴先生亲手栽种的，我以为是杨树。 银杏其实是中国很常见的树，可能因为我们那个地方是古卤泊滩，土地含盐碱，而银杏喜酸性土壤，所以一直未见种植。县城北边是可出种植的，读《康熙蒲城县志》，王光鼎《芥子园记》，有云：“另有文杏一区，中可结庵，尚未果也。”文杏就是银杏。到我上学时，只听说这种树，爷爷种下，到孙子手里才能吃上果子，从前觉得时间漫长。现在感到其实不长，人生倏忽几十年就过去了，快着呢！ 日前见媒体上发表陕西千年银杏，据说是唐太宗李世民亲手所植，秋来黄叶飘落，如遍地黄金，非常美！ 这棵树长在古寺庙院中，得以保存。寺院种植银杏，有道理，想起粤北云门寺佛原老和尚，院子里、后山很多银杏树。这是佛院老和尚主持云门寺时所植，老和尚的想法很简单：银杏耐活好生长，千年老树，非砍伐不死，遇荒年其果可用以代粮，丰年可交易换钱。所以云门寺的树，不是果可食，就是其根茎叶可食。 凡人无此见识，尤其是年轻人更无远见。从前村中栽树，也和老和尚一样，做千百年永久之计。吾乡村中，从前多古槐、老榆树，后院种枣、杏、桃、石榴等，涝池旁边高大的柳树身子歪斜向水，树巅老鸦筑巢。走亲戚，远远地就看见某村标志性的大树。常年外出归乡。远远地看见村中老树，心头一热……现在村中，老树没有了。年轻人翻盖房子，喜欢种植成长快的树，最常见的是泡桐。新庄基盖新房，种几棵泡桐。一二年，即高大端直，可以歇阴凉了。岂不知，泡桐成长快，其命也短暂，仅而是来年，即衰老不再生长。这正是急功近利时代人所常常忽视的。 陕西发现的那棵千年银杏树，一下子名满天下，今后想必是会得到很好的保护。但以我的判断，顶多是从利的角度考虑，其实应该视若神明，即祀之如神圣。 从前我们村有古树，老人们不让随便砍伐。现在都不见了。邻村有棵老柏树，至今还在，张在路边，很像电影《地道战》里的那棵树。据说这树旁边后来搬来一户人家，总嫌这树碍眼，曾经数次破坏树根，不料家中连遭不幸，人说老树神灵护佑，犯之必获谴，所以又没敢再破坏了——因果报应以警愚俗，信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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