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这是旧文,写它的时候有点忧郁。其实大部分时候我不忧郁。
离家的前一天晚上,妈妈把一篮子泡泡青摘干净,让我带到北京来。 到北京的时候已是深夜,洗净了几颗泡泡青扔进热油锅里,白烟呲地一声腾起,熏湿眼眶。
泡泡青,学名皱叶黑白菜,生长在冬天最冷的时节,经过霜冻和积雪压盖之后,口感更绵长醇厚。在随州,家家户户大年三十的年饭桌上,都会有一盘清炒泡泡青,取四季清洁,平安如意之寓意。 它还可以用来做春卷。菜叶和荸荠、生姜、油条一同剁碎,以豆油皮裹之,锅里放上香油,开小火煎得两面焦黄,也是一道鲜香无比的好菜。 泡泡青只在随州城区方圆50公里以内生长,一出此区域,同样的菜籽播下,长出的青菜形状和味道都不一样。 我1999年离开随州市的时候,不知道我从此需要跋涉千里,才能再吃到这道菜。
从1999年到2009年,这十年。 十年之前,我对着饭桌,不满地说:“又是青菜,都吃够了!”十年之后,我风尘仆仆地跨进家门,叫一声:“妈,我回来了!”坐下来再说:“妈,我要吃青菜。” 十年之前,我在每年春秋的雨季里都会感冒咳嗽,总是一边做题,一边吞着苦涩的甘草片;十年之后,我习惯了干燥的气候,想不起雨季的情形,却还对甘草片的苦味记忆犹新。 十年之前,我捏着一封信,前后读了三遍,确定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书,然后兴高采烈地拿出去展览;十年之后,我在谈论感情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选择用词,既怕伤害别人,又怕自己受伤。 十年之前,我怀抱着一大堆梦想,在火车站挥别父母,没有想过家乡从此将成为驿站;十年之后,我笑着走在办公区,向遇到的同事点头致意,心中提防着平静表象之下的暗流。
十年,离家1200公里。1200公里之外,那里有泡泡青生长,那里是我的家乡。 我,也是一株移植到异乡的泡泡青,失去了熟悉的温度和气候,在陌生的土壤里毫无章法地乱长,而灵魂,无处安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