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第十四回写 晁盖“梦见北斗七星,直坠在我屋脊上,斗柄上另有一颗小星,化道白光去了。”此梦虽抹上了神秘色彩,体现着某种所谓的“天意”,但作者意在肯定七星聚义,并暗示出了截取生辰纲是顺应天心民意,定可成功。第四十三回写“宋公明遇九天玄女”的梦境描写,洋溢着庄重典雅的热烈气氛。宋江被引入琼楼金阙的仙境里。受到九天仙女盛情礼遇,赐给他仙酒,仙枣,授于他天书、天言,并封他为“星主”。这种写法,同《红楼梦》第五回宝玉梦游幻境有异曲同工之妙,既肯定了宋江等“替天行道”的忠义行为,又预示了下文情节的发展,还表现了宋江的性格一面。 现举例如下: 安徒生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就运用了幻觉描写的方法:小女孩在饥寒交迫之中,因擦火柴取暖,眼前便随着一次次火柴的燃烧,出现了“发亮的黄铜炉和护身的铁火炉。”“美味的烤鹅”,“从盘子里跳下来,背上插着刀叉,蹒跚地在地上走着,一直向这个穷苦的小姑娘走来”。“美丽的圣诞树”和“温柔,和蔼”,“美丽,高大”的老祖母的幻觉,小女孩这时之所以产生幻觉,是因为她处在死亡线上,绝望了,所以她盼着有家、有火炉、有美味食物、有幸福生活。作者通过这样的幻觉描写,生动的表现了小女孩悲惨的命运,和所处的绝境,深刻地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黑暗。 鲁迅小说《白光》中也有幻觉描写,《白光》里的陈士成最初是官迷心窍,屡考不第,穷愁潦倒。于是又做起发财梦来,变为财迷,他想起祖母讲过他祖上曾有许多银子埋在屋里,果然好象自己房间里摇摇晃晃地闪着白光,时暗时明。这种幻觉正是他渴求银子的心理反映。作者由此成功地塑造了一个精神极度空虚的没落地主阶级知识分子的形象。 杨益言,罗广斌的长篇小说《红岩》中也有幻觉描写。作者通过新四军战士龙光华在牺牲前的昏迷状态中因外界传来的炮竹声所引起的幻觉描写,合情合理地揭示了一个革命战士在弥留之际的心理活动和满腔的愿望,生动具体地表现了龙光华的共产主义理想和胸怀。 由上可知,使用梦境描写的方法,除了应当遵循心理描写的一般要求之外,还必须注意写好引起人物做梦的特殊环境、刺激物、媒介体等。要通过艺术的渲染,铺垫为人物的梦境提供条件,烘托气氛,酝酿情绪,使梦境的出现既出人意外,又合情合理。运用幻觉描写的方法,必须紧扣人物的性格特征及心理活动规律,充分揭示人物所处的环境,为幻觉的出现创造适宜的氛围,必需的条件,使幻觉化荒诞不经为特殊的可能会有的意境,从而曲折地揭示人物心灵世界和思想活动,深化作品的主题,增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梦幻法,是将梦境描写和幻觉描写结合起来的一种方法,它不同于单纯的梦境和幻觉描写,它的特点是似梦非梦,是幻非幻,说是梦,作者没有点明人物是在做梦,说是幻,又惶惶忽忽,不太清楚明白。按其类别从内容上可分为两种:一是反映现实生活的感受,如在现实生活中,心虚的人走夜路,往往疑神疑鬼,似乎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后紧跟着自己。但回头看时又一无所有,于是心下更虚,惊惶失措,荒不择路,快步奔走,甚至会莫名其妙地摔倒,吓得大呼大叫,即使跑回家也难心静,噩梦连连,胡言乱语。人们俗称这种现象为见了鬼,被鬼缠身了。实际上前者为幻觉,后者是梦魇。所谓“疑心生暗鬼”“怕啥就见啥”正是这种心理的写照。再如,《水浒传》中第二十六回,写武松心疑哥哥死的不明不白,于是在夜祭时,拜道:“哥哥阴魂不远,你在世时软弱,今日死后不见分明。你若负屈衔冤,被人害了,托梦与我,兄弟替你做主报仇!”但直到三更三点,武松也没睡着,叹了口气,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语,口里说道:“我哥哥生时懦弱,死了却有甚分明!”这句话表现了武松当时的心情和思想活动。说犹未了,只见灵床子下卷起一阵冷气来。那阵冷气逼得武松毛发皆竖。定睛看时,只见个人从灵床下钻将出来,叫声:“兄弟,我死的好苦!”武松看不仔细,却待向前再问时,只见冷气散了不见人了。武松一跤颠翻在席子上坐地,寻思是梦非梦。这一段,就是梦幻的描写,也是武松对哥哥武大郎之死的一种直觉的感受和猜疑。没有这种感受和猜疑,梦幻就不可能出现。 第二种是反映对未来生活的愿望和理想。如《水浒传》九十九回所写的鲁智深那个圆寂前的梦,竟没有一个字点明为梦境,但从那虚虚实实,似人似仙的情态中,读者便可断定这写的是梦幻。这个梦幻表现了鲁智深临终时的愿望和理想。 从描写的角度来分,梦幻描写有自述式、直述式、他述式等。自述式,是由作品中的人物用第一人称的方式交代梦境的幻觉。如曹禺《日出》第四幕,描写张乔治的梦幻:“我梦见这一楼满是鬼,乱跳乱蹦,楼梯,饭厅,床,沙发底下,桌子上面,一个个啃着活人的脑袋、活人的胳臂、活人的大腿,又笑又闹,拿着人的脑袋壳丢过来、扔过去,嘎嘎地乱叫,忽然哄地一声,大楼塌了,你压在床底下,我压在底下,许许多多的人都压在底下。”直述式,是由作品中的人物直接充当“做梦人”去描写,去直叙。如《水浒传》中,作者直接描写宋江,吴用,李逵等人在梦中的思想言行表现。小说最后一回“宋公明神聚寥儿洼,徽宗帝梦游梁山泊。”就是以直述式描写梦境的。他述式,是作者用第三人称对人物的梦幻进行陈述。如柳青《创业史》:“有一天,梁三老汉在睡梦中忽然间恍恍惚惚觉得,他似乎不住在草栅院里,而是住在瓦房院里了。过了一刻,他的这种模糊的感觉,才更加明确起来,不是别的地方,就是他早年拆掉的那三间房,现在重新盖起来了。” 运用梦幻描写,一是要注意梦幻的严密构思,要符合生活和性格的内在逻辑性,即要符合人物的个性及其处境,同人物“在一定时期的认识,情感,意志”密切地扣合起来,使“梦”和“做梦人”具有“这一个”的典型性。 二是要使梦幻描写成为全篇文章结构和塑造人物形象,表现人物性格和心理活动的有机组成部分,甚至是必要的,无此不能表现人物心理活动的重要手段。 三是梦幻描写不能脱离现实。高尔基《论谈笑及其它》:“一切幻想都根源于现实,人不能凭空臆造任何东西。”郭沫若在《批评与梦》中说:“文学家所写的梦幻是纯粹的纪实,那它的前尖,后影必能节节合拍,即经读者严密的分析,也不会寻出破绽来。文学家所写的梦非是出于虚构,那就非有精密的用意在梦前布置,否则便会立地露出马脚。换句话说,就是不自然。” 四是梦幻描写要注意创造适宜的氛围,要同渲染,铺垫等手法结合起来,要在做梦之前有一番布置。郭沫若说:“在梦前布置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梦境所说的现象或梦中的潜在内容都要在入梦前准备好,要把生理和心理的材料一一布置起来,并要把构成梦的中心意识拿稳。假如全无准备,全无布置,一场幽梦,突然而来,无论梦境如何离奇,愈离奇我们只好愈说它是失败之作。” 当然,如果我们把梦前布置处理好,顺应了人物性格和故事情节发展的必然趋势,附加人物的心理,符合事情推演的规律,梦幻的描写就能在离奇的同时又合情合理,具有可信性和真实感,同时,梦幻的艺术魅力也就得到充分发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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