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榆树（Ulmus pumila），有件事是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清除的。童年时学过一篇课文，叫《榆钱饭》，在文中刘绍棠先生把榆钱描绘成了与龙虾类似的美味。到今天我还记得文中的场景，杨树芽涩，柳树叶苦，只有榆钱是甜的，“九成榆钱儿搅合一成玉米面，上屉锅里蒸，水一开花就算熟，只填一灶柴火就够火候儿。然后，盛进碗里，把切碎的碧绿白嫩的青葱，泡上隔年的老腌汤，拌在榆钱饭里；吃着很顺口，也能哄饱肚皮。” 于是，我曾经伙同死党一起，把家属院周围的榆钱全都撸回了家，央求祖母如法炮制。结果，一大锅榆钱饭，我们只扒拉了两口。祖母倒有点儿奇怪，“搁以前，还有人吃这饭。现在，这都是喂鸡的做法，你们怎么会觉得好吃呢？”好吧，我是属鸡的。
我们所叫的“榆树榆树”，其实包含榆树原种，以及垂枝榆（Ulmus pumila cv. Tenue）和龙爪榆（Ulmus pumila cv. Pendula）这两个榆树的栽培种。与榆树的原种相比，垂枝榆的树干上部主干不明显，分枝较多；而龙爪榆的小枝条是下垂的。
榆树的分布区很广——中亚、西伯利亚、我国北方的广大温带地区都是它们的老家。16世纪的时候被带到了西班牙，在欧洲绽枝散叶；20世纪初的时候，又被带到了美洲，再次扩大了自己的生存地盘。榆树生长迅速，根系发达，适应性强，对生存环境不挑不拣，什么干冷，什么盐碱，对它们都不是事儿。所以，很多荒山、盐碱地都成了榆树的地盘。
不过，榆树通常同野地联系在一起，并没有人愿意把这种树种在家里。想来一是榆树会长出奇怪的形状，月光下的榆树影子可不招人待见，二是每年散播开来的榆钱，简直就是家庭主妇和清洁工的大敌，榆钱不仅多还很难清理。榆钱榆钱，可惜并不是钱。 很多人会把榆钱看做特别的叶子。说特别，是因为榆树的正常叶子是卵圆形的，边缘还有很多小锯齿；但榆钱就不一样了，圆圆的模样，光滑的边缘，还有中间的小突起（种子），活脱脱一个钱币的模样（只是中央没有空洞）。榆树显然没有必要长出这种奇怪的叶子，它们其实都是榆树的果，只是因为榆树的花朵，实在是太小太暗，在长叶子之前就悄悄开悄悄谢了。所以，榆钱很多时候就被认为是榆树的“特殊叶子”了。
说到榆钱的特殊模样实际上是同它们的身手相关联，等到榆钱里面的种子完全成熟，果子完全干透，那些薄薄的边缘就化身翅膀，带着种子飞到很远的地方去。这类果子的名字就叫做翅果。但是，能飞的榆钱已经不堪食用了。要吃榆钱，一定要趁嫩趁新鲜。
嫩绿的榆钱太嫩，只有一包水；深绿的榆钱太老，已经有苦涩味儿；最适口的榆钱是粉绿色的，最适合那些愿意品尝春天味道的人。这个时候榆钱的果实中积累了大量的糖分，果皮和种子也没有过多的纤维素和木质素，所以这个时候是最适合食用的。 但是遗憾的是，榆钱中糖分含量并不高，其中85%都是水分，碳水化合物只占8.5%，再加上1%的脂肪和3.8%的蛋白质，仍然称不上是个可靠的粮食，正如刘绍棠先生所说，也就是哄饱肚皮的货。 另外，垂直榆的树皮内也含淀粉，磨成粉称榆皮面，掺合面粉中可食用，并为作醋原料，这也是饥馑年才能想出来的吃法吧。
不过这个哄饱肚皮的榆钱到今天却有可能成为新兴食品。毋庸置疑，现代人的绝大多数健康问题，不是因为食物吃得不够，而是因为吃得太多了。在高盐高油高脂肪高蛋白的饮食环境中，清淡的榆钱反而显得珍贵了。榆钱中的膳食纤维可以促进肠道蠕动，同时可以吸附一定的胆固醇排出体外，从这个角度讲，榆钱倒算是健康食品了。 有一天，我在菜市场买了两斤榆钱，回家用对半的玉米面拌了蒸。我跟妻子都吃得很香，但是儿子完全不感冒，扒拉了两口就把饭碗推开了。好吧，儿子不属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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