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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之城的安静烛光

 昵称535749 2016-03-13

2016-03-12 12:01 | 豆瓣:小F 

边做饭边听广播。法兰西文化台。几位专家在热议展馆内,画的挂置的最佳方法,譬如挂画的高度,间距,灯光设置------我也随着思绪,飞去了卢浮宫德农馆的77号展厅。

再次看到了《房间里的阿尔及利亚女人》。


疯狂之城的安静烛光

画的作者,法国十九世纪浪漫派画家代表人物德拉克洛瓦,于1832年,初访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北非的热烈光照和色彩,阿拉伯民族浓艳,神秘,情欲四溢的生活情态,不仅使得画家思维拓展,笔下从此融入了东方元素,也于1834年,终于画下记忆中的午后《房间的阿尔及利亚女人》一画。我以为每一幅画都是一幅镜子,映照作画时的画家和他的心,那个午后,那个房间,那几位阿拉伯女人那样深情地封存在德拉克洛瓦记忆深处,乍一提笔,仿佛他就是画中扭身离去时再回首一瞥的黑肤女佣,房间里私密,耳语般的气息,沾染一身,因此下笔也是暧昧不清的,他不画阿拉伯女人一身锦缎,半身珠宝的华光的逼目,而旋转了画笔,画阳光碰触丝绸珠石的反光和折射,这间房间也就仿佛一滴欲坠未坠的琥珀的液滴,我静心,提起耳朵,盯住看黑人女俑离身回眸时,红缎的右鞋跟轻落大理石地面的那一声脆响,马上要响起来了——

然而。

德农馆77号展厅,几乎是整个卢浮宫最欢腾,喧响的。这间展厅,几乎尽是法国十八,十九世纪的巨幅画。那个年代的法国经历数次革命,革命流血和死亡,残酷是历史的真相,画家们听着时代的巨响,所以画幅巨大的,譬如德拉克洛瓦的《自由引导人民》,杰里科的《美杜莎之筏》,大卫的《拿破仑加冕》——揭竿而起的法国人民的呐喊和枪炮声,垂死于狂涛巨浪中美杜伐海难者对远方天际线处隐现的一艘海船的无望呼救声——《房间里的阿尔及利亚女人》,我是在画册中先看了一年,当我终于身处展馆,与它四目相视时,77号展厅轰鸣着的,悲剧般的历史的喊声不仅仅淹没了阿尔及利那女佣红缎鞋的脆响声,更仿佛是所罗门国王的魔咒,相对来说较小画幅的《房间里的阿尔及利亚的女人》仿佛《一千零一夜》中被渔夫放出魔瓶的那个妖怪,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几乎不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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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照片有遗失,所以有借用网络的:)

从前的文章,我曾说过“博物馆是很人间深处的一个所在。譬如卢浮宫,因藏宝日久,年深成精。每间画室的气场是非常强大的。不同题材的画作若同一展室存放,彼此的气质是会相互渗透,感染,产生静动有声的异变的——”此语所出,正是那日《房间里的阿尔及利亚女人》给我的感触。然而,我更需要说说的,是在纽约大都会的经历。

大都会的盛名,去秋第一次朝圣是我的期盼已久。在高大轩敞的欧洲绘画厅赏看数幅中世纪及文艺复兴的宗教画时油生而出的白痴感,那样强烈,仿佛我对宗教画在经历深度痴迷后,走火入魔,一身武功尽失了。在巨大的心里挫败中我依然不愿意舍弃和认输,满鼓着心劲和勇气,心说,再试试看一幅画吧——灵光如何闪现,实在说不出,但某一瞬间我突然彻悟了,问题,不在我而是大都会博物馆出了毛病。穿越数世纪风云,与我们共存的宗教画退回几百年前是在欧洲大小教堂,礼拜堂的圣台上的供奉,画中的圣经人物和故事,带着整个人类的灾难历史,一个或数位画家满注的宗教圣情,以及世代教徒的恐惧,热爱,迷茫,失望,救赎——如果说某种程度上,譬如卢浮宫,尚可承载得住这人间命运,那么美国,纽约,大都会,它的崭新和年轻便太薄脆不堪了,这些来自古老欧洲的古老的宗教画因为无法扎根找不到土壤因此便如同馆外的纽约秋风中的片片秋叶,魂魄飘零,四落——

也就无法不提及我对纽约的感受了。

当漫步布鲁克林大桥,如同每一个纽约游客,回身遥望浮出海面的曼哈顿的城市轮廓图时,我看到的,并非摩天大楼的密林而是如同疯长出地球表层的皮肤的巨大的肿瘤和霉变,我看到的纽约,不是我期待已久的纽约而是整个地球的癌细胞的病变和扩散。它寄身的蓝天,碧海,秋林浸染,秋阳斑斓给我的感受是这地球和大自然是一种无辜,如同祖父母的慈祥的失去——我们真的需要这么多高楼,真的一个地球握在手还不够,还要把楼盖得,连蓝天也要侵略占领了?当我置身于纽约世贸姊妹楼的废墟时,我看到的废墟,亦是美国,纽约化的,花了很多钱,请了名建筑师,设计了一个昂贵的大理石的倒置形喷泉,无数九——遇难者的名字却是镌刻在大理石喷泉的护栏上的,也有人留下白玫瑰,洁白地开花。然而它置身的曼哈顿的心脏,寸土寸金,寸秒寸金,数架锋利高耸的脚手架绕着它,亟不可待地把欲望的楼已建高了又一座,又一座------震耳欲聋的施工声,纽约的疯狂市声已让我无法听到九一一纪念碑的水流声了,而设计者,我揣想,之所以设计了喷泉,除了取流水不息,生命不止的寓意,是不是,也是要我们这些生者,永远听到所有遇难者欲说未尽的话语,对这个世界的爱,对亲朋故友的思念——?

我相信看画如同相亲。是一种际遇,是一种命运。与画的相遇,相视,相知,相恋,甚至观画日的天气,前夜的睡眠——都有巨大无形的影响力。疯狂的纽约铺陈给我的思维背景,却当我置身大都会西班牙画的展厅时,尘埃落地了。

我的想法不是原创的,可是让我说我又说不清楚源头,总之西班牙绘画,在欧洲绘画大家庭可称是一朵奇葩,或说,它是欧洲绘画的疯狂亦无不可。作为颠覆了西方绘画传统的现代派宗师毕加索,我想凡去过西班牙的人皆可理解,他只能是西班牙人,而不会来自法国,意大利,荷兰,大英帝国——只有西班牙绘画,传统的审美金线才非文艺复兴建立起的和谐,对称,含蓄,优美之美,西班牙那块神奇疯狂的土壤!蕴育的画家们,甚至最理性的维拉斯凯兹,作画也有奇异破土,不和谐之音。我想高迪建筑,是西班牙艺术异端的最好例子吧。虽然西班牙绘画,我在法国,欧洲各大博物馆多年来赏看日久,然而我一直的想法是只有脚踩西班牙的泥土,大口呼吸西班牙的空气,在纯粹的西班牙的疯狂包围中看西班牙的绘画,才是真看西班牙的画了。2016去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是我2015的许愿。然而2015年末的这个纽约,却命运使然般让我仿佛深入了西班牙——尤其面对格列柯数幅画时,我的想到,是哥伦布,如果15-16世纪第一个到达美洲的探险者不是来自西班牙的哥伦布,而是某位法国人,意大利人,那么,如今的美国是否会是另一个不同的世界呢?我不是想把人性的疯狂欲念全转加给西班牙一身来负载和和受难,格列柯画中仿佛被闪电撕裂天地时的那种变形和拉长,那种充斥了天地间的疯狂,我在馆外的纽约的曼哈顿,真实地看见,身处,走过了——然而,不同点!纽约的疯狂的终极,是金钱的。而格列柯,因为深处时代正是宗教改革如火如荼之时,他的疯狂,是对信仰和对天堂的呼唤吧。


疯狂之城的安静烛光
疯狂之城的安静烛光

我相信每座博物馆都有其深藏的密码和咒语。譬如卢浮宫,它的咒语存藏于《蒙娜丽莎》的微笑里,作为古代艺术博物馆,西方世界对于自然,人体-----的神秘思考和探求,蒙娜丽莎不语而笑——而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在我心绪杂陈的准备离开时,我看到了它。

——法国16-17世纪的黑夜烛光画家,拉图尔的《忏悔的玛德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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