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33版) 契诃夫情感的秋季 梅里霍沃的秋天就像列维坦的画(列维坦作为契诃夫的好友和契诃夫妹妹的绘画老师,是梅里霍沃的常客),色彩斑斓,宁静之中却又蕴含着躁动。我们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后走进庄园,只见绿色的草地上散落着黄色的、红色的或红黄绿交织的树叶,留在枝头的叶片则依然鲜绿。成熟的苹果或挂在枝头,或落在地上,不知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还是游客,好心地把落在地上的红苹果拾起来放在路边的长椅上,供他人食用。 在梅里霍沃,“像从前一样没有成家的”契诃夫还收获了他的两份爱情。契诃夫一家住进梅里霍沃后不久,契诃夫的妹妹玛丽娅常领她在莫斯科中学的女同事丽季娅·米奇诺娃来家里做客,玛丽娅后在回忆录中写道:“夏季,丽卡(米奇诺娃名字的昵称。——引者按)来我们梅里霍沃长住。她和我们一起举办了许多出色的音乐晚会。丽卡唱歌唱得不错……在丽卡和安东·帕夫洛维奇(即契诃夫。——引者按)之间产生了相当复杂的关系。他俩走得很近,似乎彼此依恋。”关于两人的罗曼史,有人写过专著,童道明先生 在《爱恋·契诃夫》一剧中做过细腻的揣摩和诗意的再现,契诃夫与米奇诺娃1897年摄于梅里霍沃的那张照片,也曾被用作该剧在中国国家话剧院上演时的海报。根据这张照片上两人的衣着和身边的植物来判断,时间像是夏末初秋。这段历时三年的恋情,以丽卡与人私奔至巴黎而告结束,但它却在契诃夫的创作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人们在《海鸥》中的尼娜等契诃夫笔下的许多人物身上都能发现丽卡的身影。1898年9月,在莫斯科艺术剧院排演《海鸥》的现场,契诃夫与该剧院女演员克尼碧尔一见倾心。次年5月初,他带克尼碧尔回到梅里霍沃,在这里度过刻骨铭心的三天,大约正是在梅里霍沃,他们做出了结婚的决定。在这里最终收获了爱情果实的契诃夫,也最终离开了梅里霍沃。契诃夫的肺结核病越来越重,医生建议他迁居气候更加温暖的南方地区,契诃夫于是售出梅里霍沃庄园,在雅尔塔购置了一处别墅。 契诃夫与米奇诺娃,契诃夫与克尼碧尔,两段相隔7年的恋情均始于秋季,两段结局不同的爱情构成了契诃夫梅里霍沃时期情感生活的开端和终结。 走在梅里霍沃长长的椴树林荫道上,秋风拂面,仿佛觉得身着风衣、头戴礼帽的契诃夫转眼之间就会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他与这座庄园秋天的氛围太协调了,不知是这座庄园丰满了他的个性,还是他用他的风格塑造了这座庄园。契诃夫在梅里霍沃住了7年。契诃夫有过7个梅里霍沃的秋天。人们总喜欢用秋天来形容契诃夫的创作个性,的确,契诃夫的生活和创作与梅里霍沃的秋天构成了某种高度的契合和呼应。梅里霍沃的秋天是优美的,却也散发着莫名的无奈;梅里霍沃的秋天是忧伤 的,却又洋溢着收获的喜悦;梅里霍沃的秋天是明媚的,却也充满着神秘和疏离。 在我们即将走出梅里霍沃庄园时,突然听到契诃夫纪念碑后面的草坪上传来一阵喧闹,原来这里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全俄契诃夫矮脚猎犬节”。讲解员颇为自豪地告诉我们,梅里霍沃每年有举办两大具有世界影响的盛事:一是“梅里霍沃之春国际戏剧节”,每年都有世界各地的剧院来此演出契诃夫的剧作,花园里、大树下和池塘边都会成为演员们的舞台;另一盛事即“猎犬节”,全俄的矮脚猎犬爱好者会带上他们的爱犬来此参加竞赛。我们来到赛场,但见几十只与契诃夫的爱犬希娜和勃罗姆十分相像的矮脚猎狗在场上轮流亮相,一位来自德国的主裁根据狗们的貌相和步态打出分数,并颁发等级不一的证书。梅里霍沃无疑是全俄、乃至全世界举办戏剧节的最理想舞台之一,可此类爱犬狂欢节却未必能讨得契诃夫欢心,我发现,纪念碑上的契诃夫始终梗着青铜的脖子,不愿回首一望身后的游戏。 刘文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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